吃飯,上課,回家,偶爾跟林嵐說兩句話,一切有條不紊。
從那天以后,她只是晚上睡不著覺,只是吃不下飯。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表現(xiàn)了。
誰也沒發(fā)現(xiàn)。
這天,她剛結(jié)束一整天都補習,只感覺頭疼欲裂。
陳譯收拾好東西,在她面前放了一張純黑色的很有設(shè)計感的票,節(jié)骨分明的手在那張票上輕輕點了一下。
“這段時間辛苦了,送你一個禮物?!?p> 林夕頓了頓,微微仰頭看他:“這是什么?”
陳譯薄唇輕勾:“趙鴻禮的畫展票。”
趙鴻禮是一個很有名的建筑畫家,前幾年一直都在國外各地辦畫展,今年說是要來北城辦一次,但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時候。更何況肯定是一票難求,林夕雖然一直很想去,但從來都沒考慮過。
林夕確實很想去,但最近被那個人搞得身心俱疲,提不起來什么興趣。更何況這東西肯定價值不菲,她以后也不知道要還什么才能還過去。
她把那張票推回去:“算了吧...謝謝你。”
陳譯料想到她會這么說,所以只是輕松笑笑:“沒關(guān)系,這是我朋友送的,我對這個不怎么感興趣,想著你應該會喜歡,所以就想轉(zhuǎn)送給你?!?p> 他垂眸虛掩,鏡框下的神色不清,把那張票又重新慢慢地推了回去:“如果你不收,我也想不起來要送給誰了?!?p> “時間是明天中午,就當散散心也可以?!?p> 散散心...?
......
畫展的每一幅畫都很精致,都很有設(shè)計感,每一幅都是林夕很喜歡的風格??上Я?,她沒什么心情,什么也沒看進去。
散心的目的也沒做到。
北城不怎么下雪,但今年不知道為什么下的格外多,空氣中微涼的寒意縈繞,大街上被濃雪籠罩一片。
林夕低著腦袋,呼出的氣都變成了薄霧,她緊了緊身上的白色絨服,往前走。
她再抬頭,卻看見了一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正在遠遠地看她。
林夕下意識的想跑,那個人就已經(jīng)追上了她。
他衣衫襤褸,身上散發(fā)出一陣難聞的味道,布滿皺紋和泥垢的臉上帶著滄桑,發(fā)出提提踏踏的摩擦聲,他伸出滿是泥垢的手拉著她的胳膊:“乖女兒,我是爸爸啊...”
林夕腦袋發(fā)懵,喉嚨干澀的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她使了很大的勁甩開他的手:“我不認識你,你滾開...”
那個男人本來就沒什么力氣了,林夕一使勁他就被迫松開了,他往后踉蹌了幾步:“你怎么能不認爸爸呢,我們是親人啊?!?p> “我現(xiàn)在心里好難受啊,我沒有你和媽媽根本就不行啊,我是真心疼愛你們的,你們要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聲音很大,說著說著就開始哭,老淚縱橫。
“都是因為你們我才活成了這樣,你們怎么能不管我呢?我可是你們的家人啊...”
周遭本來安靜的環(huán)境因為他開始逐漸喧鬧,越來越多的人圍上來,原來很小低語聲逐漸變得嘈雜。
越來越多的咒罵聲源源不斷擠進她的腦子里,林夕感覺心臟猛地驟停,又極快地迅速跳動,每一次的跳動都像有銳利的針刺入四肢百骸,渾身上下就像在玻璃渣里來來回回滾了一圈。
好疼,真的好疼。
那個男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點一點地往她這里挪動:“乖女兒啊......”
林夕心猛地一滯,往后退了好幾步,恨恨地瞪著他:“你是我的家人?你干那些破事的時候怎么沒想我們是家人?你到今天這一步到底怪誰?”
“你已經(jīng)毀了我的生活了,現(xiàn)在我只是想要過安穩(wěn)的日子,你為什么不能放過我?”
周遭瞬間安靜,而后又爆發(fā)出更劇烈的討論。
其實人都是這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又有誰會真正在乎你?
她再也不想管身邊人的竊竊私語,轉(zhuǎn)過頭就跑了。
她跑的很快,很快很快,等到她跑到一個巷子里,等到她逐漸聽不見了身后的議論聲和那個男人的叫喊聲她才停下。
她的腿腳發(fā)軟,跌落在地上,視線瞬間模糊一片,一串冰涼的淚珠劃過發(fā)燙的臉頰,她的心仍然跳的劇烈,跳動的聲音大到她聽不見周遭任何聲音。
她能怎么辦呢?她好像真的沒辦法了。
她真的好難受,好害怕。
剛剛本來還很小的雪愈演愈烈,灰色的陰云黑沉沉地壓在地面,刺骨的寒風帶來大片大片的雪花,幾顆高大的樹凄厲地搖擺著樹干。
真的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她才邁著疲憊的身體,一步步挪到家里。
屋里黑漆漆的,她剛打開家里的燈,就被眼前的東西驚住了。
屋頂上黏著氣球,彩帶,各色的綢緞裝飾著客廳,客廳的正前面還貼著‘HAPPY BRITHDAY’的字樣。
陳譯舉著一塊很精致的三角蛋糕,眉目舒展開,眼底笑意分明:“生日快樂,祝你......”
后面說的話,林夕就聽不進去了。
眼里的場景和記憶逐漸重合,她仿若回到了小時候。
父母的爭吵,打罵聲,陶瓷器皿的破碎聲一瞬間涌入耳中。
那個男人怒目圓睜,把桌上的蛋糕扔到她的臉上,他力氣很大,林夕當時年紀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老子讓你吃!我掙錢多不容易?天天就讓你媽給你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嗡——
她耳朵一陣耳鳴。
原來今天陳譯特意給她‘放假’是為了準備這些東西。
她不怪因為陳譯的這張票讓她遇見了那個人,可如果沒有這檔事呢?她還會遇見他嗎?
他真的過界了。
林夕現(xiàn)在頭上衣服上全都是雪,雙頰暈紅,長長的睫毛如蟬翼般脆弱微顫,杏眸濕潤,柔弱無辜。
陳譯意識到了不對勁,眼中滿是擔憂,微微擰眉:“綿綿,你怎么了?”
他抬手,想要拍一拍她身上的雪,卻被林夕擋了回去。
陳譯沒有防備,另一只手里的蛋糕也掉在了地上。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