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買強賣的拜師
哪怕理性已經知曉香爐在儲物袋里好好的,季瑤光還是驚魂未定地將它掏出來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遍,才敢將它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倒也不是什么奇怪原因,單純因為這只香爐格外重要,她怕極了它又因為某些緣由回到季蘭若手里。
——在天命之女身上,發(fā)生什么事情都很合理。
“嘭!”
季瑤光剛想著那位天命之女,神識就窺見季蘭若一把掀翻了祠堂里的香爐,正提著裙子往自己小院趕來。
她一邊風風火火趕來,一邊罵:“就她季瑤光的香爐沒丟,肯定是這個賤婢小家子氣還能是誰?昨天她敢解除和城主府的婚約,今天就敢偷全府的香爐!”
季瑤光:???
季蘭若腦子被驢踢了?
這兩件事有什么必要的因果聯系么?
她怎么什么事都能怪自己?
季瑤光想不明白。
要不是話本子里明確季蘭若就是天命之女,她都得懷疑季蘭若腦袋里有個什么奇物,只要把鍋甩給討厭的人就能獲得氣運提升,不然真沒辦法解釋季蘭若離譜至極的想法。
——不說她昨天哪里都沒出去,就算出去了,她要全府的香爐做什么?模仿話本子里給自己立個牌位點一堆香好多吃點香火修煉成神么?
上一個試圖這么做的已經把自己熏死在祠堂了。
季瑤光翻了個白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想要讓自己少想一點季蘭若。
老是試圖去理解季蘭若的想法,她遲早有一天得被帶進溝里。
與其琢磨季蘭若,還不如多感激感激那位把季蘭若的所有寶貝都送給她的前輩,沒準還能有什么驚喜呢?
她搓了搓那只香爐,剛把香爐放回儲物手環(huán)中,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嘻嘻,我就說我沒看錯,你果然很喜歡這個香爐!”
興奮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季瑤光一個激靈,脖子一卡一卡地回頭,就看見一位紅衣少女就站在自己身后。
“啪啪——!”
少女嘻嘻笑著,拍拍手,季瑤光便覺得自己眼前一花。
當她再次醒來時,便發(fā)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房間,站在一座破落廟宇前。
長年沒有供奉,廟宇的牌匾看不清字跡,廟中的神像殘破不堪,蛛網爬滿墻壁,哪怕站在門口都能嗅見濃烈而嗆人的灰塵氣。
沒多少人說得清廟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但季瑤光顯然是知道的。
她小時候來過這里的。
這里是伏龍城外的山神廟,少女約她今夜見面的地方。
第一次從地下通道上禁山,阿兄就帶著她來廟宇前拜了拜。
她記得阿兄說:“第一次進禁山要拜拜山神廟,山神大人會保佑每一個進入鎮(zhèn)麟山脈的孩子的?!?p> 那時候她嘻嘻笑著,沒有敬畏,不懂虔誠。
而今她抬頭與神像對視,山神大人的目光依舊慈悲,季瑤光鬼使神差地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根香,按照季玉衡曾教她的禮祭拜山神老爺。
一點清風拂過她的眉心,長久以來壓在頭頂的扭曲恨意在一瞬間被撫平。
靈魂像被浸泡在溫泉里,周圍的水源彌補著其中的裂隙。
等她起身,就聽見少女問:“你可愿拜我為師?”
這句話在季瑤光耳邊響起,就像是頭頂炸開一道雷霆,她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問:“你問我,要不要拜師?”
少女點點頭:“是啊,你可愿拜我為師?!?p> 季瑤光沒有說話。
她想到了在魔宗做藥人時的見聞。
——每次用機緣將人哄到無人之地后,魔宗長老總喜歡問“你可愿拜我為師”。
若是那人愿意,就被他擄回魔宗,成為魔宗的第幾百號弟子。
若是那人覺察到不對或者單純答應得不夠爽快、讓魔宗長老落了面子……那他的結局只有魂歸九泉。
季瑤光不想成為某魔宗的第八八八號弟子,可她更不想死。
她才剛重生,她才剛拿到那一匣子的機緣,她才剛準備成為一位劍修!
要是讓她現在身歸大地,哪怕成了萬魂幡的一份子,她也得爬出來把自己的寶貝埋進深山老林!
只猶疑一會,季瑤光向少女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拜師禮:“弟子季瑤光,拜見師尊?!?p> 少女沒動作。
季瑤光等到肌肉開始酸痛,才感覺到一只手將自己扶起來:“好?!?p> “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兒?!?p> “按照規(guī)矩,我得帶你返回宗門稟告宗門,開祠堂敬告歷代先祖,才能將你記錄在弟子名錄之中?!?p> 便宜師尊的說辭與自己曾在魔宗聽過的一般無二——可能其中替換了幾個字,左不過是為了先將人擄回魔宗,至于之后能不能出來,那就看個人造化了。
至于借口再陪陪家人什么拖延去魔宗的時間,運氣好的被血洗九族,運氣不好的眼睜睜看著一座城因自己而滅。
她只與季家還有城主府有仇,其余人的因果她背負不起。
一滴淚從她眼角劃過又被飛快抹去,再轉頭時面上已經換成了標準的笑容。
季瑤光望向少女道:“我們……回宗門吧。”
“抓住我?!?p> 少女向她伸出右手,左手中則多了一盆青松倚峭壁造型的盆景。
盆景落到二人腳下,青松奇石迎風便長,半個呼吸功夫就長得比人還高,蓋住了兩人頭頂的天光。
可它還沒有停下,直到青松枝干能徹徹底底藏住人,它恐怖的長勢才停下來。
“走吧。”
少女拉住了季瑤光的手,帶著她往青松樹干走去。
人走動時,山中的風也吹拂而過,季瑤光抓住額前的碎發(fā),回頭瞧了一眼山神廟上的青天白日。
——這樣的天,以后或許再也看不到了。
可這是她選的路,眼淚拌飯也得走下去。
嘆了口氣,眼見馬上要撞上樹干,季瑤光兩眼一閉,等著疼痛傳來。
出乎意料的,傳來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陣令人難受頭暈的失重感。
季瑤光不知道自己忍了多久,直到又感覺到一道光打在眼皮上,她左眼才悄悄掀開一條縫,透過這條縫偷偷窺探周圍。
她似乎是站在了一棵巨大的樹下,樹很高大,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
樹下是一大片云海,棉花似的白在腳下翻滾,銜接著與藍得耀眼的天。
眼前的藍天與禁山上的天空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一切都溫柔而恬靜,與她記憶中只會玩血漿棒骨的魔宗截然不同。
這里不是魔宗。
對于這個判斷,季瑤光有九成把握。
可是,這里不是魔宗還能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