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馬車上的云鶯如何抑郁,二爺?shù)男乃加质侨绾紊畛粒徽f目送著這輛馬車離去后,陳二抑制不住冷笑出聲。
近身伺候他的小廝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那小廝見他雙眸泛著狠色,心中非常好奇剛才那客人怎么得罪他了。
但這主子自從被傷了哪里后,脾氣越發(fā)陰陽怪氣起來,一個不順心,對他動輒打罵。
小廝不敢多問,只能挑個最安全的話題開口說:“主子,今天可還順利?”
“順利,怎么不順利?”陳二呵呵冷笑,“萬事順遂,如今只差交銀子去衙門備案,屆時,老爺我手里少不得要落個百十兩銀子?!?p> 百十兩?
這么多?
小廝咋舌。
這云歸縣的宅子便宜,等閑情況下,幾十兩就能買個兩進的小院。
尚家這宅子修繕的精美,用料也講究,且占地面積大,當時官府開了四百兩的價格。
這價格,遠超過市價。
在里邊一應家具擺設被搶劫一空的情況下,只一座空宅子,還想賣出這個價格,那純屬白日做夢。
本地稍有積蓄的人家,斷然沒有入手的道理;而會入手的外鄉(xiāng)人,在仔細打聽過這宅子的情況下,即便舍了那定金,也不敢再要這宅子。
小廝想想過往那些情況,就道:“這客商來之前沒仔細打聽過么,這宅子可是鬧鬼的……”
陳二:“蠢貨!你還真以為這宅子賣不出去,是因為惡鬼鬧得?”
小廝被罵了,忍不住畏懼的縮了縮腦袋。但他著實好奇此事,就問說:“那不然呢?難道還能是被價格嚇到了?”定金都交了,再說是被價格嚇住了,那肯定沒人信。
陳二呵呵笑,“那自然是因為,有人不想這宅子賣出去啊?!?p> 小廝:“不想這宅子賣出去?我們縣里還有這樣的人么?若果真如此,咱們現(xiàn)在賣這宅子,不是礙了人家的事么?人家不會報復咱們吧?”
陳二:“你個蠢貨,連你都懂的道理,你以為你家二爺不懂?你家二爺現(xiàn)在敢賣這宅子,那自然是因為那人落了難,再管不到這許多了。懂么?”
范縣丞入獄又越獄了,現(xiàn)在是被通緝的要犯。他自身難保,他背后那些蠅營狗茍自然也都藏得不敢見人。
若是以前他畏懼與范縣丞,以及他背后那些人,不敢做些什么,那如今范縣丞都倒臺了,他光明正大憑本事做買賣掙錢,有誰敢出面阻攔?
陳二的眼界還是小了,他只以為以范縣丞為首的那伙子人,阻攔宅子被賣出去,是要私自昧下這宅子,卻全然沒想到,這宅子中另有乾坤,還能另做他用。
同時,他以為范縣丞那伙子人自顧不暇,根本沒沒精力關注著宅子的情況,所以才大張旗鼓的領人來看宅子。
他卻全然沒想到,他所避諱的那些人,如今就在這宅子底下,且將他的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里、聽在耳中。
再說此時的尚宅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地道俱都通向同一個地點,那便是位于地底的大廳。
大廳中間此時就坐了五個人。
除了越獄的范縣丞,趙雄和吳世勛外,另還有一個干瘦如柴、一臉憨厚的老人,另一個美艷風騷、看起來就精明能干的婦人。
五人聽著外邊人報來的消息,一時間俱都冷笑不已。
趙雄最是尖刻,此刻就說:“這還沒落難,一些阿貓阿狗就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要我說,這些人不如都殺了了事?!?p> 吳世勛倒是態(tài)度平和:“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你還能將所有人都殺一遍不成?隨他去吧,這些人不要緊,倒是那要買宅子的人……”
吳世勛看向閉著眼睛,斜倚在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范縣丞,口吻一轉說:“要我說,這新來的縣令大人,還真有兩把刷子。”
雖然出的招有點損,但管用啊。
看看,這一棒子下去,直接就把范縣丞打懵了頭,怕是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呢。
不過也怪范縣丞藏得不嚴實,這就被人揪住了小辮子。結果不僅大好的前程沒有了,甚至就連小命都差點斷送在那新縣令手中。
說這些就說遠了,只說現(xiàn)在。吳世勛問范縣丞:“您看看,我們下一步如何走?這宅子是斷然不能被買了去的。當時我們說要入手,您說沒那必要,總歸這東西就在您手上,出不了岔子。”可誰能想到,范縣丞這里直接出了岔子,導致他們現(xiàn)在非常被動。
范縣丞聽出了話音,當即睜開那雙昏黃渾濁的老眼。他眸中不見戾色,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憋著滔天的恨。怕是恨不能生啖了那新縣令,才能咽下被人愚弄的惡氣,和險些喪命的驚險,以及此時身上刻骨的疼痛。
但如今還不到時候,只能先將這些都忍下。
范縣丞就說:“去找陳二,將這宅子截胡下來。這里事關重大,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p> “嘖,那之前來看房的小子,今天可算白跑一趟。剛才下邊人說,那小子長得儀表堂堂,還天性風流……”
嬌娘掐著蘭花指,嬌滴滴的笑,可惜話未說完,就被范縣丞陡然打斷,“讓人去查一查,今天那小子的身份可真。”
吳世勛飲茶的動作一頓,“您是懷疑……”
“我沒什么懷疑,只是保險起見,最好將那人的身份來路都打聽清楚。別被人找上門了,還沒察覺到厲害,到時被人甕中捉鱉?!?p> 嬌娘沖范縣丞嬌笑幾句,“您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p> 范縣丞沒理會她,只叮囑吳世勛,“盡快查清那人的身份,再著人將這宅子買下來?!?p> 吳世勛:“行,我稍后就著人去辦?!?p> 范縣丞想說,不要稍后,立即,馬上,即刻起身去辦。
但想想沒了身上那層皮,他在幾人跟前的威信大打折扣。和吳世勛扯這些有的沒的,倒是給他臉了??倸w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那就稍晚些無妨。
這么想著,范縣丞閉了嘴,再不說其他了。
其余幾人見狀,俱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范縣丞這次真?zhèn)煤蘖耍紱]了大半條,他精力不濟,他們都理解。只是,既然他參與的事情少了,以后屬于他的那部分分紅,少不得要挪出來些分給大家,不然,他們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