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能可貴的是,盞底還鋪了冰。
柳墨凝將荔枝囫圇吞了下去,核吐到了一旁的小盂里。
她心下自嘲,這算什么?
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
陸沉淵自是不知道她心里的彎彎繞繞。
目光在她臉上流轉(zhuǎn)一圈,隨口問道,“身子可好些了?”
柳墨凝剝荔枝的手一頓。
她此刻身上依舊酸痛,可她的身份是丫鬟,嬌貴不得。
“回少爺,奴婢干慣了粗活兒,皮糙肉厚的,本就無大礙。”
前日府里新來了一批丫鬟,管事嬤嬤教導(dǎo)的話,她到現(xiàn)在都記得。
“奴才就是奴才,時時刻刻須認清自己的身份,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活計。”
“莫要做那不切實際的夢,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到最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陸沉淵眉頭微皺,不愿聽她胡說八道。
低頭搶了她剛剝的荔枝,再從他口中渡給她。
荔枝的清甜在兩人的唇齒間流轉(zhuǎn)。
柳墨凝不愿,自然又推又打。
可陸沉淵的雙臂像是鐵筑一般,緊緊鎖著她,絲毫不放。
直到陸沉淵吻夠了,勾著她最后輕輕一啄,這才饒過她。
柳墨凝撐在他的胸前,大口大口喘著氣。
陸沉淵斜過身子,順勢吐了荔枝核。
柳墨凝找準機會,脫出身來,飛快地行了個禮。
“少爺,天色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讀書,奴婢先行告退?!?p> 說罷,也不等陸沉淵肯首,躬身斂眸,快步退了出去。
陸沉淵也怕將人逼得急了,會適得其反,索性放了她離開。
只是長夜漫漫,他初嘗溫香軟玉,如今孤身一人,難免懷念。
閉了眼,腦海中盡是她情到濃時嬌媚的模樣。
酥融汗貼,細腰春鎖,惹人恣意憐。
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方才入眠。
失了身本是天大的事。
可柳墨凝就是個丫鬟,沒有資格傷春悲秋,長嘆短吁。
奴才就是奴才,縱然得了再大的臉面,在主子眼里,也不過賤命一條。
死了就是死了,不會有人傷心,也不會有人同情。
就像昨日的臘梅一樣,席子一卷,丟到亂葬崗去,被野狗啃食,連個完整的尸體都留不得。
她得活著,活著才能有希望。
老夫人最看重陸沉淵這個嫡孫,更何況,陸沉淵才學(xué)造詣甚高,不日便要進京科考,前途一片大好。
若是知道她不在府里的日子,有丫鬟膽大包天與少爺有了首尾,不管真相如何,被打殺的只會是她,哪怕她不是自愿的。
很殘酷,卻也很現(xiàn)實。
所以,她和陸沉淵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端倪。
更要瞞著老夫人知道。
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攢夠銀子。
等半個月后老夫人回府,就趕緊去求個恩典,贖了身出府。
否則,等到東窗事發(fā),老夫人定不會留她性命。
她被困于府中,無法外出,于是尋了大廚房新來的小丫鬟相助。
每次都會給人一兩銀子當作好處費,且每次所找之人皆不相同。
讓她們在采買之時,順便幫她當些東西。
只捎帶腳跑個腿,就有一兩銀子能賺,這銀子來得如此輕松,自然不乏有人甘愿幫忙。
手鐲、耳飾、頭釵、錦帕,但凡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被柳墨凝包起來,讓人幫忙當了。
通身的家當,換回來八十兩銀子。
她去管事嬤嬤那里探過口風(fēng),陸府買丫鬟,最貴也沒有超過五兩銀子的。
留出五兩銀子贖身,余下的,出了府之后,便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錢了。
左右在府里沒幾天當差的日子了,她也怕陸沉淵發(fā)起瘋來不管不顧。
這幾日伏低做小,曲意逢迎著,哄得陸沉淵很是高興。
好在陸沉淵雖然禽獸,卻也沒那么不分場合。
只要她在書房里順了他的意,由著他胡鬧,他便在有外人的時候收斂許多。
當然,胡鬧過后,還有每日雷打不變的一碗避子湯。
她本就是陸沉淵的丫鬟,去書房伺候他天經(jīng)地義。
陸沉淵自然不會大嘴巴,到處宣揚他與丫鬟的二三事。
柳墨凝巴不得瞞著所有人。
所以這段時日,府里倒也沒傳出閑話。
這日,陸沉淵一早便出了門。
柳墨凝難得清閑,左右府里主子一個都不在,拎了壺粗茶,去荷花池上的亭子里納涼。
天朗氣清,荷風(fēng)送閑。
柳墨凝一口甜糕一口茶,正樂得自在,不長眼的卻來了。
“某些人真是好不要臉,青天白日的就往少爺?shù)臅坷镢@,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真當這滿府的人,都瞎了不成!”
柳墨凝一眼掃過去,只記得此人也是前些時日新進府的丫鬟,好像是叫什么秋菊的。
能認得秋菊,還是因為管事的楊嬤嬤,認了她做干閨女。
原想著能被楊嬤嬤看重,怎么著也是個知進退的。
沒想到卻是個十足十傻的。
柳墨凝一個丫鬟,顏面自是不要緊。
青天白日眾目睽睽,污了陸沉淵的美名,秋菊莫不是活的太久,嫌命長了。
秋菊雖是個二等丫鬟,可自從認了楊嬤嬤做干媽,滿府的下沒有人不給她一絲面子的。
她自認為有幾分姿色,前日還求了楊嬤嬤,想讓她幫忙疏通,近身伺候大少爺。
楊嬤嬤在陸府干了半輩子,深知這位少爺不是個聽人擺布的,自然一口回絕了,還警告秋菊,讓她休要再提。
秋菊自認為不差,還識得字,若伺候少爺,定能紅袖添香,傳為美談。
那個墨凝看著便呆愣木訥,憑什么她能伺候少爺,她秋菊卻不能?
思來想去,心里越發(fā)不甘,索性來尋柳墨凝的晦氣。
柳墨凝只當秋菊狗吠,根本不搭理。
可她越不理,這狗越是狂妄,以為她怕了,吠起來沒完沒了的,吵的人頭疼。
柳墨凝拍了拍手上的甜糕碎屑,盯著秋菊,滿臉不解地問她,“關(guān)你什么事?”
這不屑一顧的樣子,秋菊一下子便炸了,潑婦一般掄圓了手掌來打柳墨凝。
“下賤的小娼婦,左右不過是供人消遣的通房,連個姨娘都算不上,你狂什么狂!”
柳墨凝沒料到秋菊會動手,反應(yīng)滿了半拍,左臉上被撓了兩道鮮紅的道子。
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趕忙后退幾步,皺著眉,滿眼嫌棄,“真是粗鄙,怨不得少爺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