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凝面上端的風(fēng)平浪靜,內(nèi)心卻是把陸沉淵翻來覆去罵了八百遍。
什么琉璃還是搪瓷的,她倒是不在乎。
她喝的這副歸元通竅湯,林林總總需要四十幾味藥材。
陸沉淵進(jìn)京科考,總不可能是臨時(shí)起意,帶上了這般多的藥材。
她記得清清楚楚,今日一早,她上了馬車,車隊(duì)便出發(fā)了。
柳墨凝垂下眼眸,稍微一想,便全明白了。
陸沉淵這廝,怕是早早便將這些東西搬上后面的馬車了。
話說的倒是漂亮,什么去不去的讓她自己想好,她真要決意不去京城,保不齊到最后,也得被他綁著來。
李慕白好奇,抻著脖子來問,“柳姐姐,你這碗中的是什么東西?”
柳墨凝失憶之事,陸府并沒有大肆宣揚(yáng),知道的,除了府里的主子,便是幾個(gè)心腹奴婢。
因此,李慕白并不知情。
陸沉淵掀起眼皮睨他一眼,涼颼颼地開口,“女子調(diào)理月信的湯藥,怎么,你也要喝?”
偏偏樓下大堂里鏢師們在拼酒,小鎮(zhèn)上的酒樓又不怎么隔音,那聲音順著就傳了上來。
“喝,喝?。≌l不喝誰是王八!”
李慕白縮了縮脖子,不吱聲了。
柳墨凝抬手端起中藥,三口兩口便喝光了。
陸沉淵看她面色不虞,起身親自給她盛了魚羹,“喝點(diǎn),往下壓一壓。”
上菜的小二也慣是個(gè)機(jī)靈的,知道來了財(cái)神爺,那話是一籮筐地往出蹦。
“不是小的吹,就這魚肉羹,絕對是咱們青陽一絕。且不說這魚,全是今兒現(xiàn)從河里撈的,上了菜板還活蹦亂跳的,魚刺剔得干干凈凈,連這蛋,都是挑著頭年的白鵝蛋,再有配了細(xì)細(xì)的雞絲和山菌,保證您喝完,這輩子都念念不忘?!?p> 柳墨凝拿起湯匙舀了一勺,被店小二夸張的語氣逗得抿唇一笑。
陸沉淵也不吝嗇,隨手丟了塊碎銀子過去,“行了,下去吧?!?p> 小二得了銀子,樂的牙花子都看見了,“好嘞,幾位爺,慢用?!?p> 一桌子菜有葷有素,小鎮(zhèn)上的菜做得不是特別精致,但勝在味道好,量也是極大。
李慕白剛把嘴里叼著的鴨腿吃完,油乎乎的爪子將自己的碗往前一推,“沉淵哥哥,我也要喝魚羹?!?p> 陸沉淵頭都不抬一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著筷子,專心致志給柳墨凝布菜。
“青陽鎮(zhèn)離桃園郡也就一天的路程,今晚傳信回去,明日一早,郡守大人就能到。”
李慕白又蔫了,撿了塊帕子抹掉油,悶悶不樂地自己盛了魚羹。
一邊吃還一邊噘嘴嘟囔,“沒人性,給柳姐姐就巴巴地湊上去盛湯,到了我這就不行了……”
柳墨凝沒管二人之間眉眼官司,她本就飯量小,陸沉淵還一個(gè)勁地往她碗里夾菜,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
好不容易將碗里東西吃光了,見陸沉淵還要給她夾,趕忙抬手阻止,“不要了,我吃不下了。”
她撂下筷子,左右這里就他們仨,也沒管合不合規(guī)矩,起身留下句話就走了。
“你們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
大抵是白日里馬車上睡了太久,柳墨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睡不著。
她索性掀開被子,起身點(diǎn)了燈。
陸沉淵用完晚飯回屋看了會(huì)書,原想著眼睛疲累了,開門出來緩一緩,卻見隔壁原本黑著的屋子突然亮了燈。
他推開門,絲毫不避諱,闊步邁了進(jìn)去。
柳墨凝雙手撐著下巴坐在茶桌邊,身上只穿著一層薄薄的里衣。
如瀑的長發(fā)披散在肩后,偶爾有幾縷調(diào)皮的垂落在胸前,更襯得她膚如凝脂,眉目如畫。
因著陸沉淵開門,油燈里的火苗一閃一閃的,連著她投在墻上的影子,也來回地跳動(dòng)著。
陸沉淵自然知道她掩在里衣下面的身姿有多曼妙,哪里香軟,哪里緊致,他都一一感受過。
他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一些旖旎的畫面,喉結(jié)也無意識地滾動(dòng)。
柳墨凝訝異,她以為陸沉淵騎了一天的馬,和該是著了枕頭就睡著才對。
卻沒想到他跟她一樣,也會(huì)睡不著。
“怎么,有事?”
因著客棧里只有油燈,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否則,必然不會(huì)這般和聲細(xì)語地同人講話。
陸沉淵隨手帶上門,“嗯,找你談?wù)??!?p> 他拿起桌上的剪刀挑了挑燈芯,原本昏暗的房間一瞬間變得亮了起來。
放下剪刀抬頭,正對上柳墨凝好奇的雙眼,不禁啞然失笑。
她從小便是富貴窩里長大的,想必還是頭一次見著這種廉價(jià)的油燈。
遂開口跟她解釋,“這油燈與脂蠟不同,需修剪燈芯來控制火焰大小,你不會(huì)弄也正常?!?p> 小鎮(zhèn)里也沒什么像樣的好茶,因著夜深,茶水早就失了溫度。
陸沉淵也不介意,拎起茶壺倒了一杯,抬手喝了。
涼茶,正好給他去去火。
“到了京城,可有什么打算?”
柳墨凝搖了搖頭,“我如今記憶不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p> 陸沉淵想起藥王谷的神醫(yī)給她把脈時(shí)說的話。
“這姑娘悲傷過度,內(nèi)心抗拒,所以自己鎖了心,想不起往事。我開的藥不能百分百保證她恢復(fù)記憶,畢竟,心病還需心藥醫(yī)?!?p> 他無數(shù)次想搖著她的肩膀問她,怎么就這般狠心,怎么就能……將他忘得一干二凈。
柳墨凝看陸沉淵目光發(fā)直,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想什么呢,讀書讀傻了不成?”
陸沉淵抓住柳墨凝的揮舞手,放在唇邊輕啄,“科考之后我便會(huì)踏入官場,你扮做我的家眷,行事會(huì)方便許多。”
柳墨凝微微用力抽回手,順帶著瞪他一眼。
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熱流在她心中亂竄,臉頰上也感覺越來越熱。
她起身,推開窗子。
手掌搭在窗欞上,站在窗前吹了會(huì)風(fēng),直到心中那股不明的躁動(dòng)消失。
柳墨凝抬眸望著天上的弦月,聲音泠泠清脆。
“你就那么肯定,你能中舉?”
這人……未免有些太自負(fù)了吧。
陸沉淵輕笑,“嬌嬌,縱使信不過我,你也該信得過老師的眼光才是?!?p> 一雙炙熱的大手猝不及防地箍上她的纖細(xì)腰身,緊接著,堅(jiān)硬的胸膛也貼上了她的背。
陸沉淵的唇輕輕擦著她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啞到極致。
“我的提議,考慮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