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是個能干的小男子漢

　　老祖父輕輕合上眼簾，語調(diào)平淡地詢問：“那么，你是打算先將這些泥土挖出帶走嗎？”

　　顧玥萱輕輕點頭，耐心解釋：“火種不宜帶入山林，以免不慎引發(fā)山火，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因此，我打算在庭院的空曠之地進(jìn)行燒制，如此既便于控制火候，避免了在山林中露營所帶來的不便，又能在火勢過大時及時撲滅，確保炭塊的質(zhì)量，且收拾起來也更加便捷?！?p>　　只不過，這樣的做法無疑增添了一項必不可少的任務(wù)——那就是背著泥土回家。

　　生怕老祖父會擔(dān)憂勞累，顧玥萱堅決地安慰道：“祖父請放寬心，這些背回去的泥土都是可以循環(huán)利用的，只需初次確保數(shù)量充足便足矣?！?p>　　老祖父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波瀾，只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目光落在顧玥萱忙碌的身影上，不禁皺起了眉頭：“你少裝一些。”

　　顧玥萱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在擔(dān)心給自己增添了負(fù)擔(dān)，稍作猶豫后說：“我能夠承擔(dān)這份重量。”

　　這些泥土的分量，比起一袋沉甸甸的大米也不遑多讓。

　　既然已經(jīng)來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往返呢？

　　看著她那副自信滿滿、無所畏懼的模樣，老祖父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在服藥呢，別硬撐?！?p>　　即便再能干，她也不過是個弱小的女子。

　　周圍的人都紛紛抱怨著辛苦和疲憊，唯獨(dú)眼前這個小丫頭，嘴里從未吐露過半句怨言。若真要爭強(qiáng)好勝，她也是在為那個不爭氣的母親爭取。

　　起初，老祖父對長子犯下的過錯痛心疾首，因此遷怒于長房一家，然而，卻被屠蘇博和顧玥萱這種默默承受苦難、從不抱怨的態(tài)度所打動，漸漸地，他的怒氣消散于無形。

　　屠蘇家族如同大廈傾頹，四散而去，而這兩個孩子卻是最為出色、最有骨氣的。

　　老祖父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將手中的籃子輕輕放置在顧玥萱的腳邊，語氣淡然地道：“這里頭也裝了些東西?！?p>　　能帶一點是一點，他心想。

　　顧玥萱溫順地應(yīng)了一聲“哎”，隨即轉(zhuǎn)頭，眼中無聲地泛起了一抹甜美的笑意。

　　屠蘇博所言非虛。

　　老祖父確實可靠！

　　她在心中暗自欣喜，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裝滿了籃子便與老祖父一同踏上了歸途。

　　等到第二次出門時，老祖父手中的籃子已被一只結(jié)實的背簍所取代。

　　他跟隨顧玥萱一同外出背泥土，老夫人見狀，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和不自在，急忙站起身來：“您這是……”

　　老祖父模仿著顧玥萱的動作，隨手抄起了一把鋤頭，依舊面無表情地道：“眼看著天氣漸漸轉(zhuǎn)涼，孩子們還都沒有一件可以抵御寒冷的衣物，你這個當(dāng)祖母的難道就能無動于衷嗎？”

　　老夫人未曾料到他會突然發(fā)起這樣的責(zé)問，愣了一下，勉強(qiáng)回應(yīng)道：“這事兒我記在心里了，我打算過幾天就出門買?！?p>　　“買？”

　　老祖父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顯然無心親自操持家務(wù)的老夫人，冷笑著反問：“你既然負(fù)責(zé)家中的開支，難道就沒有考慮過收支平衡、精打細(xì)算的道理？”

　　依靠著每日那聊聊數(shù)文的微薄收入，又能購置何物？

　　老夫人原本就在勉力維持著笑容，卻不料被這句尖銳的話語刺得面色瞬間轉(zhuǎn)為鐵青。

　　府中眾多的仆從與家人，難道還不夠她充足的食物和安逸的睡眠嗎？

　　為何她還要自尋煩惱，給自己增添額外的負(fù)擔(dān)？

　　老祖父一眼便洞悉了她的心思，語氣冷淡地開口：“到了這個境地，你就別再自詡為侯府的尊貴長輩了。”

　　“既然手頭拮據(jù)，那就拿起針線，將孩子們穿破的衣裳重新縫補(bǔ)，塞上些棉花仍舊可以穿戴。若真無所事事，就去跟隨老三家整理菜園，別再坐等?！?p>　　自從家道中落，被抄家的慘痛記憶已經(jīng)漸行漸遠(yuǎn)，是時候清醒過來了。

　　屠蘇家，容不下閑散之輩。

　　老祖父的話語冷冽而不留情面，懟得老夫人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她氣得渾身顫抖，連手指都在不停地哆嗦。

　　顧玥萱眼見情形不妙，不愿卷入無謂的紛爭，因此在老祖父剛一開口，便迅速走出了大門。

　　就在這時，屠蘇旻旭突然沖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腿，懇求道：“嫂子，我與你一同前往吧！”

　　顧玥萱眉眼含笑，輕輕地戳了戳他的小腦袋瓜，調(diào)侃道：“你人兒還這般稚嫩，難道也要跑去幫我一把嗎？”

　　“那是自然的！”

　　屠蘇旻旭神情嚴(yán)肅地回應(yīng)：“娘親常說，我雖小卻很懂事，我能出一份力的！”

　　“既然你想去，那就跟上吧?！?p>　　老祖父步履沉穩(wěn)地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嚴(yán)肅，語氣低沉地道：“讓他先見識一番也好?！?p>　　屠蘇旻旭得到允許后，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小臉上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蹦蹦跳跳地沖進(jìn)院子里，拿起了一只閑置的小籃子，興致勃勃地跟隨大人們出發(fā)。

　　他雖然力量有限，但參與的意愿卻十分強(qiáng)烈。

　　顧玥萱每次都會在他的小籃子里放上一小捧泥土，等到他們返回家中時，她還會鄭重其事地道：“旻旭，快把你的籃子里的泥土倒出來，添上新的。”

　　屠蘇旻旭昂首挺胸地捧著籃子，小心翼翼地將泥土倒出，雖然籃中泥土寥寥無幾，但他卻能得到她的表揚(yáng)：“真是能干??！”

　　小男子漢被夸得眉開眼笑，那模樣逗得滿頭大汗的老祖父也不禁開懷大笑。

　　“你大嫂說得沒錯，旻旭確實是個能干的小男子漢?！?p>　　顧玥萱表揚(yáng)結(jié)束，便站起身來，輕聲對老祖父說：“祖父，二叔他們也應(yīng)該快回家了，您就在家里等著他們吧?！?p>　　她心中暗暗擔(dān)憂，不敢輕易讓這位年邁的祖父過度勞累，畢竟，以后還得仰仗他的權(quán)威呢。

　　老祖父微微皺眉，卻不見聲息，她立刻輕聲勸慰道：“那片開闊的空地在我看來頗為理想，但最終的決斷還需您親自點頭。請您審視一下，若覺得不合適，我們還可以更換其他地點?！?p>　　老祖父緩緩將顫抖的雙手藏于身后，目光下垂，淡淡回應(yīng)：“那便如此?！?p>　　“這次您再去一次，便回來休息吧?！?p>　　“嗯，好。”

　　顧玥萱肩上背著沾滿泥土的背簍，手中牽著活力四射、毫無疲憊之感的屠蘇旻旭，踏出家門。

　　待她們身影漸行漸遠(yuǎn)，老祖父立刻前往那片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