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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

第四章 初四·素圈金戒

朔月 玄色 13937 2024-11-20 12:17:55

  “淺淺,這吊墜,可千萬要收好……”

  迷霧之中,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在耳畔回響,葉淺淺努力想要看清楚對方長什么樣子,但無論她怎么睜大眼睛,都只能看到一個隱約的人影。

  刺耳的鬧鈴聲響起,葉淺淺連眼睛都還沒睜開,下意識地一摸胸口摸了個空,驚得她立刻就清醒了。隨后看到安靜地躺在梳妝臺上的暗月吊墜,連忙把它掛在脖子上,這才安心地松了口氣。

  “到底是誰?”葉淺淺低頭端詳著這暗月吊墜,回憶起夢境中那名男子珍而重之的語氣,也沒有察覺出來這吊墜到底哪里特別珍貴。難道說,那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就是馮廣天的父親馮嘯威嗎?

  要不然,她直接去找馮校長?據說馮校長就住在明德大學里……

  葉淺淺鼓了半天的勇氣,終于還是覺得那樣太冒失。還是找機會再跟馮廣天旁敲側擊一下吧。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目,葉淺淺怔了一下,看著完好無損的手背,發(fā)現(xiàn)上面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有些奇怪地歪了歪頭。

  應該是和夢境弄混了吧,其實她并沒有受傷。

  洗漱后,葉淺淺看了下時間,今天時間倒還充足,于是她挑了件黑色的襖裙,喇叭袖的天藍色上衣,斜襟上還有兩顆深藍色的盤扣。為了配合這身衣服,葉淺淺還順便把自己的頭發(fā)編了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結果照了鏡子之后發(fā)現(xiàn)一股濃濃的鄉(xiāng)村氣息迎面撲來。

  “糟糕了,已經來不及了……”葉淺淺還想再換身打扮,但這時候孟宇衡打來電話,催促她出來一起吃早飯。

  “穿好衣服了嗎?再給你一分鐘時間,你宿舍門口見。早飯必須要吃,否則對身體不好?!泵嫌詈庠陔娫捊油ê螅届o地一口氣說完,然后不等葉淺淺拒絕,就果斷掛了電話。他沒注意昨天上午她一直都捂著胃嗎?不吃早飯遲早會餓出胃病的。

  葉淺淺知道孟宇衡的時間觀念極其嚴格,幾乎是掛斷電話的同時,便立刻收拾了一下拎包出門了。在走過客廳的時候,葉淺淺還朝紀菲那邊的房間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毫無動靜,應該是早就出了門。

  “真的是夠早出晚歸的?!比~淺淺嘟囔了一句,便穿上配套的軟布鞋,蹦跳著沖了出去。

  還未走到院門口,葉淺淺就已經看到了在宿舍外等候的孟宇衡。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中山裝,倒是與那天張槐序穿出來的凌厲氣質不同,孟宇衡穿起中山裝來更有書生韻味。

  葉淺淺看到孟宇衡朝她轉過視線,隨即在他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訝異的神色,不禁惱羞成怒地停下腳步道:“是不是很難看?我還是回去換身衣服吧?!?p>  “不是?!泵嫌詈饩执俚赜檬持负椭兄竿屏送蒲坨R框,他很少夸贊人,只能干巴巴地說道,“很好看。”

  葉淺淺聞言翻了個白眼:“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是在安慰我。算了,反正怎么穿也不可能比之前那樣還差。我們去吃飯吧!”

  孟宇衡真不知道該如何說,因為一向習慣素面朝天的葉淺淺,真的格外適合這套衣服和發(fā)型。再加上剛剛她迎著太陽跑了過來,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就像整個人都在發(fā)光一樣。孟宇衡深呼吸了幾下,這才恢復了平時冷靜的心緒,大步朝前面的葉淺淺追去。

  晨光下,微風吹來少男少女們漸行漸遠的說話聲。

  “哦,對了,今天的茶道課因為要配合老師的行程,改成上午了啊。話說,不就是泡茶嗎?我更期待射箭或者馬術課啦!”

  “早晚會讓你上射箭和馬術課的。”

  “哎呀,好期待啊!不過,一大早就去喝一肚子茶這樣好嗎……”

  茶道室。

  楊君山正在耐心地分揀茶葉,他是明德大學聘請來教授茶道的老師,他一邊檢查著茶葉罐中密封的茶餅和茶葉,一邊喃喃自語地抱怨道:“六安瓜片、岳西翠蘭、信陽毛尖……這都是多名貴的茶??!居然就給那幫不識貨的兔崽子們糟蹋,真是太土豪了!幸好合同上說剩余的茶葉我都可以帶走,否則來這里教課簡直就是折磨??!哦,對了,要去準備上午上課的茶具,要挑幾套不貴的,記得去年那套越窯青瓷的茶盞居然被摔碎了,雖然是仿的,也讓人很心疼啊……”

  楊君山是國內最年輕的國家資格一級茶藝師,在業(yè)內也享有不小的聲譽。當然,他英俊淡雅的相貌,也是他受歡迎的原因之一。楊君山一想到上午上課的時候又會被新的一批妹子騷擾,就忍不住嘆氣,一雙濃眉耷拉下來成了一對八字眉,一臉窘相地破壞了他在人前塑造出來的少爺形象。

  拍了拍手上的茶葉碎渣,楊君山起身去茶道室隔壁的準備室。因為準備室沒有窗戶,所以在他推開準備室的門時,里面一片漆黑。楊君山伸手摸索著墻壁上的電燈開關,卻隱約聽到準備室之中有什么東西在移動的聲音。

  黑暗中,一雙血紅色的眸子緩緩睜開。

  “是誰躲在那里?”楊君山沒太在意,因為這種偷偷躲起來、就是為了問他要電話微信QQ號碼的妹子,他實在是見過太多次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摸到了電燈開關,“吧嗒”一聲地按了下去。

  葉淺淺吃過早飯,沒有吃得太飽,主要她一般都是睡得太晚,起來太晚,早飯都是早午飯的節(jié)奏。等真早起了,反而沒什么胃口。

  她掃了眼食堂,發(fā)現(xiàn)田菁還是那胖乎乎的模樣,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想來應該是沒有昨天那段詭異的記憶。她歪著頭想了想,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過她也發(fā)現(xiàn),今天不光孟宇衡穿了中山裝,大部分男生也都穿得一樣,顯然是發(fā)現(xiàn)中山裝更帥氣。只是即使穿著都一樣,也還是能一眼在一群人之中看到氣質出眾鶴立雞群的張槐序。

  不過還有個人也挺惹人注意的。掃視完一圈,葉淺淺把目光轉回非要和他們擠在一桌吃飯的馮廣天身上,對方一身牛仔褲和T恤衫,坐在他們之間不知道有多不搭調。葉淺淺實在沒忍住,對馮廣天壓低了聲音問道:“喂,你這樣隨便穿衣服,真的可以嗎?你怎么不穿校服?。俊?p>  馮廣天把碗里的粥喝光,這才抬起頭,拿起桌上的鴨舌帽,反著戴在頭上,一時痞氣更盛。他嘿嘿一笑道:“你是要聽假話還是實話?”

  葉淺淺真想一掌拍死對方:“假話是什么?實話又是什么?”

  “假話就是,小爺不愛穿的玩意,沒人能逼我穿?!瘪T廣天向后靠在椅子上,攤開四肢,更顯得他雙腿修長,一副大爺的模樣,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葉淺淺的嘴角抽了抽,被他裝模作樣的范兒雷得渾身一顫,一時間都想不起來有什么可以吐槽的詞語。

  孟宇衡則推了推眼鏡,接著問道:“那真話呢?”

  “真話就是……”馮廣天坐起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壓低聲音道,“因為我是最后時間硬塞進來的,教導處還沒來得及按照我的尺寸做校服?!?p>  葉淺淺和孟宇衡兩人齊齊無語,但無語過后,卻覺得馮廣天這人實在有趣。三人對看了片刻,都忍不住“撲哧”一笑,之前那股若有似無的隔閡瞬間被打破,氣氛立刻融洽了不少。

  他們三人在角落里的交流,自然看在一直關注葉淺淺的張槐序眼里,他的目光也隨之暗沉了少許。

  因為自身性格陰沉冷峻,再加上長相出眾,所以張槐序從小到大竟沒有交過朋友,甚至連點頭之交都沒有。他身邊的人不是被他自帶的冷氣凍走的,就是都約定好只遠觀不接近的仰慕者,所以他根本無從體會這種與人相視一笑的默契。

  他的目光落在葉淺淺胸前的吊墜上,自從鬼屋探險發(fā)現(xiàn)異狀后,他一直都在留意那個暗月吊墜。但他掃了一眼手腕上紋絲不動的定妖羅盤,除了昨晚他冥想時的那點異動外,至今悄無聲息。

  難道說,這定妖羅盤所指向的妖氣,和葉淺淺毫無關系?是另有妖物存在?而且昨天的那支鳳凰白玉簪也莫名其妙不知所終……

  張槐序雖然整個人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但并不妨礙許多人抑制不住地在遠處默默地關注他,一言一行都在多少雙眼睛的注視下,自然都發(fā)現(xiàn)了他經常會盯著葉淺淺看的細節(jié)。所有人腦補出來一連串的愛恨情仇,看葉淺淺的眼神都變了。

  “不可能吧……男神怎么會關注那只丑小鴨?”

  iPad上的刷屏又開始悄悄盛行,因為這種刷屏設置的是刷過后沒有任何聊天記錄,所以一看八卦的中心壓根兒沒在看iPad,大家便都放心大膽地吐槽。“丑小鴨”就是因為葉淺淺開學時的那段言論,被同學們一致同意用來當外號的。

  “可能男神是覺得奇葩,才多看了兩眼的吧?”

  “昨天丑小鴨還主動拽著男神出門呢!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而且這兩眼也看得太久了點吧?”

  “好恨??!”

  “怨念??!”

  “我怎么忽然覺得這么冷啊……”葉淺淺打了個噴嚏,抱著胳膊哆嗦了幾下。

  “估計是食堂空調開太足了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茶道室吧?!泵嫌詈饬⒖陶酒鹕恚皖^看著手表。事實上,在一分鐘之前就已經到了他規(guī)定要離開食堂的時間,但他盡量讓自己不那么刻板。不過這也就是和葉淺淺在一起,否則他才不會打破自己的慣例。

  看著三人把餐盤拿到回收處放好,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食堂,張槐序才把目光收回,低頭繼續(xù)優(yōu)雅地吃完自己面前的早餐。

  茶道室所在的地方,和圍棋室的地點差不多,建筑風格仿造唐朝時期,歇山頂大氣張揚。唯一不同的是,那天的圍棋室外面是一個植物修剪齊整的庭院,而今天茶道室的外面,是一片碧波蕩漾的池水。初升的太陽映照在水面上,形成粼粼的波光,映得整個茶道室都璀璨耀眼。

  葉淺淺三人是最早到達茶道室的學生,他們脫了鞋進到茶道室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最早來的,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有一個身穿唐裝的年輕男子,已經端坐在茶道室內,正聚精會神地分裝著茶葉。

  這名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余歲,五官俊美如畫,氣質淡然,目光純凈。他身上的黑色唐裝看起來平凡無奇,但仔細看去,會察覺到那布料竟隨著室外波光的反射,而顯出些許銀色紋路,應是用銀絲作暗紋刺繡而成,價值不菲。

  他的雙手骨節(jié)分明,在素凈的龍泉窯青瓷的映襯下,更顯得如瓷器般精致。他的身周就像是擁有一股無形的氣場,一舉手一投足就讓人感到安定的氣息,讓人看到他,就不自覺地把呼吸放輕,生怕驚擾到對方。

  孟宇衡卻把注意力放到了對方右手中指的那枚戒指上。那戒指只是一個金質的素圈,沒有任何裝飾,卻顯得極為突兀。因為茶道必須先凈手,講究些的都需要事先沐浴更衣。別說戒指,就是身上也最好不要佩戴多余的配飾。

  不過,也許只是一堂普通的茶道課,對方也沒那么講究吧。

  孟宇衡也只是習慣性地糾結一下,便再不去想了。因為他有強迫癥,總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有強迫癥吧?

  這時馮廣天已經用iPad查到了這位老師的基本資料,傳給葉淺淺看。那資料上面的照片更加俊帥逼人,葉淺淺直接冒出了星星眼。孟宇衡不爽地撇了撇嘴。

  茶道室內除了楊君山面前的那個茶幾外,一共擺了五組茶幾,他們一個班共二十人,應該是讓每四個人一起使用的意思。孟宇衡挑了一個可以面朝水池景色的茶幾坐下,葉淺淺和馮廣天也欣然就坐。

  這時楊君山正好抬起頭來,對著他們親切地笑道:“你們來得早,誰有興趣幫我分一下茶?過來一個人就可以了?!?p>  “我來!”葉淺淺不由分說地第一個站起來,馮廣天向來不做這些瑣事,自然沒興趣,而孟宇衡卻沒葉淺淺速度快,剛坐直身體,葉淺淺就已經沖過去了,他只好扶了扶眼鏡,憋悶地重新坐了回去。

  葉淺淺按照楊君山的指揮,先拿一旁的濕帕子仔仔細細地擦干凈了手,這才拿起一旁的茶匙和茶荷,按照楊君山的指揮,開始從茶磚上敲下茶葉,之后開始分裝。因為學生分了五組,所以茶葉也需要分成五組,這些茶葉都是密封的,打開密封罐,剝開錫紙,就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即使是對茶道毫無涉獵,葉淺淺也能聞得出來這是好茶,而且是平常人輕易喝不到的級別。這樣一想,就更是謹慎,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掉出去一丁點茶葉浪費了。

  她的這種態(tài)度,倒是讓楊君山非常滿意,也不嫌棄她弄得慢,拿起一本書隨意地看著。

  不多時,外面便傳來嬉笑的聲音,來上課的同學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到了,感受到茶道室里的氣氛,也都非常自覺地靜了下來,迅速拉幫結伙地坐了下來。

  張槐序是踩著上課的點進入茶道室的,其他茶幾后面都已經坐滿了四個人,他環(huán)視了一圈,也不管馮廣天怒視他的目光,自顧自地走了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真是晦氣?!瘪T廣天輕哼了一聲。

  昨天在圍棋室還能找孟宇衡換個位置,現(xiàn)在是四個人一組,他找誰換去?再說跟三個完全不熟悉的人一組,還是和葉淺淺還有孟宇衡一組,當然是后一個選擇更舒服些。所以對于身邊的張槐序,他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楊君山在張槐序進門的那一刻,便抬起了頭,合上手中的書。

  葉淺淺剛弄好的四罐茶葉,楊君山已經讓各組派人領走了,她正打算分裝最后一個茶葉罐,楊君山在旁邊就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茶匙和茶荷,動作如行云流水般地迅速分裝好了那罐茶葉,蓋好后遞給她。

  看呆了眼的葉淺淺片刻后才回過神,捧著那罐茶葉恍恍惚惚地往回走,結果一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本來的位置上居然已經有人坐了,而且還是曾經對自己做出曖昧舉動的張槐序。葉淺淺一怔之下,不禁停下了腳步。

  張槐序卻抬起了頭,很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葉淺淺看著那修長的手掌朝上向她攤開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把手中的茶葉罐遞了過去。

  “啪!”也不知道是誰沒有接好,茶葉罐于兩人之間掉落在地上。還好這個蓮花紋龍泉窯青瓷的茶葉罐并沒有摔碎,但蓋子卻掉了,里面的茶葉散落一地。

  楊君山的眸子暗了暗。

  葉淺淺驚呼一聲,一臉心疼地打算把這些茶葉重新攏好,旁邊的馮廣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毫不在意地說道:“都掉在地上臟了,還要干嗎?女人,你不會讓小爺喝掉在地上的茶葉吧?”

  “當然不是,這不還有沒掉出茶葉罐的茶葉嗎?”葉淺淺剛說了一句,就被馮廣天拽了起來,一旁的張槐序伸手便把茶葉罐里的茶葉全都倒在了地上,拿著空空的茶葉罐起身朝楊君山那邊走去,看樣子就是要去重新分裝茶葉。而孟宇衡則已經從墻角的柜子里拿出掃帚簸箕,把地上的茶葉全都清掃干凈。

  三人一連串的動作配合自如,態(tài)度自然,簡直沒把這點小事放在眼里。但葉淺淺看著孟宇衡掃走扔進垃圾桶里的那一堆茶葉,心都在滴血。

  好浪費啊有沒有?。?p>  楊君山見張槐序走了過來,伸手打算接過那個空茶葉罐,但后者卻率先彎下腰,自顧自地動手,而且那一舉手一投足,絲毫不遜于剛剛楊君山露的那一手。

  “男神果然很帥氣!”

  “對丑小鴨羨慕嫉妒恨!??!好想咬手絹!”

  “話說其他兩個男生也好帥,為什么丑小鴨的男人緣這么好?不科學??!”

  “一定是有內幕??!”

  “有內幕!”

  楊君山定在半空中的手顯得頗為尷尬,他勾了勾嘴角,拇指轉了一下中指上的素圈金戒,這才把手收了回來。

  等張槐序重新分了一小罐茶葉回來后,三人都空前一致地有默契,不許葉淺淺再碰任何茶具,弄得后者各種不爽。

  “喂,我只是一時不小心而已,又不是笨手笨腳,不用這樣吧?”

  “沒事,一會兒還是會讓你上手的,但先是要燒開水,怕你燙到。”馮廣天像是看到了自己養(yǎng)的那只波斯貓奓毛的樣子,心情頗好地拍了拍葉淺淺的頭,順便又手欠地拽了拽她的辮子。

  孟宇衡推了推眼鏡,不斷地深呼吸,抑制住自己想要把馮廣天扔到外面水池里的沖動。

  此時楊君山已經清了清嗓子,示意開始上課了。他先是接了一小壺水放到電磁爐上燒著,然后才微笑道:“大家好,我叫楊君山,今天由我來給大家上茶道課。茶文化起源于我國,古人認為,茶乃是南方之嘉木,是大自然恩賜的珍木靈芽,所以喝茶要用珍視的態(tài)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茶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大家介紹茶幾上的各種繁復的茶具:“每個朝代都有不同的茶道,從唐宋的點茶斗茶,再到明清的工夫茶,都因為茶文化的發(fā)展而有著不同的方式。我們今天都分別體會一下?!?p>  說罷,便從小茶罐中挑出一個茶餅,用茶臼很耐心地搗成粉末狀,見碎得很均勻了,就放入茶盤待用,靜待桌旁的水燒開。

  “我先給大家演示一下點茶?!?p>  過不多時,水已經微沸,楊君山拿起茶壺沖點入碗,先是炙茶、碾茶、羅茶、候湯、燙盞……他的動作優(yōu)雅好看,簡直美得像是一幅畫。旁邊早已有人拿起手機在偷偷拍照和錄像,而在注水后,碾碎的茶末被開水一燙,立刻散發(fā)出蒸騰的熱氣和香氣,一下子就溢滿了整間茶室。隨后便是調膏、注湯、擊拂……

  只見楊君山拿起茶筅力道均勻地開始打茶,手中的動作并不見多費力,但是不一會兒,茶盞中的茶水便水乳交融,泛起沫餑,如堆云積雪。

  “咦?這種點茶法,和日本的茶道好像哦!”

  “呸!什么叫和日本的茶道好像,日本的茶道本來就是從我們國家傳過去的,而且形似而神不似,簡直就是綠錢浮水而已?!?p>  “是啊是啊!喜歡日本的人自重哦!茶道明明就是中國的,日本很多東西都是從中國傳過去的,例如那木屐,是中國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有的了,在魏晉時期最流行了!?。《牍诓А簳x風流……”

  “花癡自重……”

  “歪樓了,話說,我好想喝那碗茶?。】雌饋砗孟窈煤煤鹊臉幼?。”

  不多時,楊君山便點完茶,把茶盞輕輕地放在了那烏金石的茶盤上。那天青色的茶盞之中,沫餑潔白,水腳晚露而不散,正是點茶的最高境界。楊君山很滿意自己的手藝,一邊用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一邊淺笑著道:“只有一碗,我就選個幸運的同學來喝吧?!?p>  茶室立刻內騷動了一下,雖然他們之中不乏家世不凡的,但這頂級的茶藝,可不是花錢就能喝得到的。就連馮廣天也坐直了身體,臉上寫滿了“求點名”。

  楊君山微笑著在茶道室內環(huán)視了一圈,隨后對著一臉冰霜的張槐序笑道:“那位很酷的帥哥,來嘗一下我的手藝吧?!?p>  “我去!這是什么節(jié)奏?!老師沒選妹子選了男神啊!”

  “這樣好像也很帶感?。∥夷X海里立刻有畫面了好嗎!”

  “嗯?什么意思?”

  “嘻,不懂就不要插嘴了!”

  張槐序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道:“我不喜歡喝茶?!?p>  楊君山卻并不在意,親自端了那碗茶盞,走到張槐序面前,放在他這一組的茶幾上,隨后非常自然地拍了拍手道:“好了,下面我來教大家如何點茶,大家先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茶碗哦?!?p>  茶道室內的氣氛一下子熱絡了起來,自己能動手點茶,自然也就沒有多少人再關注張槐序到底有沒有喝那碗了。反正看上去好像挺簡單的,自己估計也能弄得出來。

  但事實上,并沒有那么簡單。

  楊君山在茶道室內來回走動,時不時指導大家如何動手,但他始終分出一絲心神,留意著張槐序那邊,發(fā)現(xiàn)他放在那里的那碗茶,一直都沒有被碰過。

  眸色深了幾分,楊君山下意識地摩挲著中指的素圈金戒,瞇了瞇雙目。

  茶道課很快就過去了,葉淺淺最終也沒能點出像楊君山那樣厲害的茶沫,所以在最后收拾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碗茶還放在那里,即使早涼了茶沫都沒有散,不禁就起了嘗一下的念頭。

  反正張槐序他也不喝,那么她喝掉也不算浪費是吧……

  張槐序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楊君山的動靜,完全沒留意到面前的茶盞被人拿走了。等到他回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茶盞已經空空如也。

  見張槐序征詢的目光投過來,葉淺淺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舉手笑道:“那個,我看你不喝,所以我就喝了,其實還挺好喝的……”

  張槐序的表情立時變得十分復雜,藏在茶幾下的雙手握緊了拳頭,旋即又慢慢松開。

  茶道課下課之后,學生都說笑著離開了,楊君山端坐在案幾之后,目光叵測地看著不遠處那個被喝得干干凈凈的茶盞。

  此時,在他背后,有人輕輕推開了門。

  “張同學,你還有什么事嗎?”楊君山就像背后長了眼睛,沒有回頭,也知道進來的是誰。

  張槐序沒有回答,而是邁進了茶室,一手悄悄從口袋里抽出一道符箓,一手默默地把門從身后關上。

  碧波蕩漾的池水,因為將近正午的太陽,而變得越發(fā)璀璨奪目。

  但茶室之內,卻因為太陽攀升至了天空正中,少了陽光照射,即使有水波的反射,也顯得詭秘陰森起來。

  楊君山低頭喝著碗中的茶水,淡眉微揚,輕笑道:“哦?怪不得不肯喝我遞過去的東西,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一開始。”張槐序冷冷道。

  “難怪那茶葉罐掉在了地上,原來也是故意的。”楊君山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張槐序的視線掃到墻角的垃圾桶,那里面被孟宇衡倒進去的茶葉,已經化為一堆白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他鎖緊了眉,沉聲追問道:“你究竟在里面下了什么東西?”

  “哼,擔心那個女娃子嗎?”楊君山的笑容已經稱得上詭異,“誰讓你自己不喝,連累別人了吧?”

  張槐序的呼吸一緊,他辨認不出來蔓延至胸口的陌生情緒是什么,但他確信一件事,就是面前的這個家伙他絕對不會放過。

  “你是那天晚上的貓妖。”張槐序篤定地說道,認為那天晚上躲藏在油畫里的貓妖,藏在了葉淺淺的暗月吊墜上,來借此脫身。

  “嘖嘖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喝下那碗茶居然一點事都沒有?!睏罹?,不,應該被稱為貓妖的家伙,此時正留戀地摩挲著手中的茶盞,“哎呀呀,多美好的東西啊,真舍不得把它弄碎?!彼m然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卻在話音剛落下時,便把那茶盞毫不留情地甩手往張槐序的方向摔去。

  “啪啦!”

  已經走到庭院回廊中的葉淺淺停下了腳步,孟宇衡和馮廣天同時回過頭來,不解地看向她。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類似于瓷器摔碎的聲音?”葉淺淺眨了眨眼睛問道。

  孟、馮兩人同時搖頭。

  葉淺淺仔細地歪著頭聽了聽,仿佛又聽到了一些打斗和喝罵的聲音,就是從之前的茶室里傳來的??墒强疵媲皟蓚€人毫無反應的表情,就知道只有自己聽得見。

  好奇怪啊……葉淺淺這樣想著,卻覺得自己有必要回去看一下。她笑著對他們說:“我想起來有東西忘記拿了,你們先去食堂吃,我一會兒就過去?!闭f罷也不等他們反應,便反身往茶室跑去。

  馮廣天一向是懶得等人的,當下便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往食堂走。而孟宇衡看著葉淺淺離開的身影,又掃了一眼遠處的茶室。離這么遠,怎么可能聽得到什么瓷器破碎的聲音,應該是他多想了吧?

  “走啦!我們先去給淺淺占座,輕乳酪蛋糕每天中午限量的,晚了就吃不到了?!瘪T廣天嚷嚷了一嗓子,打消了孟宇衡要跟著回去的念頭。

  也是,只是在校園里,還能發(fā)生什么事嗎?

  葉淺淺一路小跑回茶室,自己一邊跑也一邊在奇怪,她當時離茶室至少有五六百米遠,怎么就那么清晰地聽到有瓷器摔碎的聲音呢?不過此時茶室內不斷傳來的喝罵聲和蹦跳的聲音,讓葉淺淺越發(fā)疑惑。

  只是當她氣喘吁吁地推開茶室的門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只有張槐序一人站在茶室中央,臉色陰沉地盯著外面的池水。

  順著張槐序的目光看去,葉淺淺只看到了水面上一圈圈蕩開的漣漪,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掉進了池水之中,再也沒有浮上來。嗯,她剛剛推門的時候好像真的聽到“撲通”一聲。而茶室內看起來和他們下課時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有一個茶盞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片。

  “怎么了?”就在葉淺淺想要詢問的時候,張槐序反而搶先開了口。

  “呃……我本來想找楊老師問點事情的。”葉淺淺總不能拿剛剛忽悠孟宇衡和馮廣天的借口搪塞對方,她也不能在茶室中變出來個東西裝成是自己忘記拿走的,只能轉移話題道,“咦?楊老師已經走了嗎?”

  “嗯?!睆埢毙虻幕卮鹗稚?,他盯著茶室外已經漸漸恢復平靜的池水,眼神像刀鋒一樣銳利。他想起之前葉淺淺喝的那碗茶,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你的身體……”

  “嗯?我的身體怎么了?”葉淺淺無辜地睜著雙眼,眨巴了兩下。

  張槐序握拳,看也知道,完全沒事嘛!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沒事總比有事的好,希望不要有什么棘手的后遺癥。

  葉淺淺還是不解地在茶室內東張西望,好奇怪啊……她明明聽到不止一個人說話……不過,葉淺淺看了看地上的那些茶盞碎片,終于還是走過去,拿掃帚簸箕清掃干凈。

  “真是可惜,這瓷器一定得不少錢吧……”在把碎瓷片倒進垃圾桶里的時候,葉淺淺也注意到里面古怪的白灰,“奇怪,我記得眼鏡倒在里面的是茶葉啊……”

  “我會登記賠償的?!睆埢毙蚶淅涞貋G下一句,就要轉身離去。

  可就在他經過葉淺淺身邊的時候,卻被后者一把拉住了袖口。

  張槐序略帶訝異地回過頭,正好對上緩緩抬起頭的葉淺淺,一看之下就不禁愣住了。

  若說他認識的葉淺淺像是一朵清麗的百合花,而面前這個女子雖然長著和葉淺淺同樣的一張面容,可眼神和表情卻完全不一樣。

  就像是一朵綻放的罌粟花,美麗而致命。

  難道說,剛剛那個貓妖脫身了之后,立刻幻化成葉淺淺的模樣了嗎?

  張槐序這樣想著,反手扣住了葉淺淺的手腕,冷冷問道:“你是誰?”

  葉淺淺的眼瞳中光彩流轉,只是怔怔地仰著頭看著張槐序,一言不發(fā)。

  張槐序心中的警戒更盛,背在身后的手開始從腰間摸出一把鋒利的符刀,只待對方有何異樣的舉動,就二話不說地上前制伏她。

  只是接觸到那眼瞳中盛滿的深情,張槐序愣怔了片刻,握著刀的手都不禁一松。

  不過這也只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張槐序從小訓練的堅定意志立時就讓他重新恢復了神志。

  他忍不住在心底暗嘆一聲妖怪厲害,也渾身戒備地看著葉淺淺,卻沒料到后者用另外一只手鉤住了他的脖頸,然后踮起了腳。

  一個帶著香氣的柔軟貼上了他的唇。

  “哐當!”

  這是張槐序的符刀掉落在地的聲音,他卻一時無暇理會。

  那一瞬間,苦修了十八年的理智全都在這一吻中不翼而飛,他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攬住懷中的嬌軀,卻忍不住傾身加深了這個吻。

  不怪他意志不堅定,實在是敵人太彪悍!

  色誘什么的,張槐序表示他經歷得實在太少,而且對方的吻中,傳達過來的凄苦和眷戀,讓他為之動容,不禁就想要極力安撫過去。本來克制地垂在身側的手,最終也攬上了對方的纖腰。

  在唇齒間,兩人的氣息交融,一股他曾經聞到過的誘人氣味也隨之慢慢濃郁起來。

  張槐序更是越發(fā)血脈僨張,本能地渴求著這股蠱惑人心的氣息,扣著對方腰身的手加重了力道,更是引得懷中的人喘息陣陣。

  只是這繾綣纏綿的吻并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沉迷其中的張槐序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懷中本來酥軟的嬌軀忽然間僵硬了起來,隨后便是拼命地掙扎,力氣大得竟然把張槐序推出去至少一米多遠。

  張槐序的理智也因為這樣的動靜迅速回歸,他警惕地看著葉淺淺,而后者卻一臉震驚,雙眸中再也沒有絲毫方才令他怦然心動的深情。

  兩人遙遙相對,靜默不語,完全看不出這兩人方才竟糾纏在一起讓人面紅耳赤地熱吻。

  這是怎么回事?

  張槐序瞇了瞇雙目,感覺到葉淺淺像是被誰附了身,可是絕對不是剛才逃走的那個貓妖干的。

  那股誘人的味道,絕不是一個低等貓妖能散發(fā)出來的。

  難道說是那盞茶的后遺癥?可是那貓妖沒道理給他下什么催情藥??!

  張槐序腦洞一開就忍不住“黑線萬分”。

  葉淺淺一臉抓狂的模樣,她只是感覺到眼前一陣模糊,等好不容易回過神,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男神抱在懷里肆意親吻。

  這究竟是要鬧哪樣??!

  葉淺淺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她還有印象,剛才回神的那一剎那,抱著男神脖頸不松手的好像也是她來著……

  怎么也想不起來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葉淺淺捂著胸口的暗月吊墜心跳如雷,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茶道室內落針可聞,直到葉淺淺感到對面張槐序的殺氣越來越重,終于忍不住……可恥地溜了……

  張槐序盯著她跑到陽光下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地摸了摸還很濕潤的唇。

  到底在茶道室發(fā)生了什么?。≡趺匆换剡^神她就和張槐序抱在一起了?。?p>  葉淺淺簡直要瘋了,而且這種事她壓根兒沒法跟人說,只能憋在心里各種郁悶。因為這件事,葉淺淺的午飯吃得也是心不在焉,等她回宿舍午休,紀菲過來跟她聊天的時候,也是各種不在狀態(tài)。

  “哎,淺淺,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跟你說話?。俊奔o菲的聲音故意裝得很嗲,麻得葉淺淺立刻就回過了神。

  “???呵呵,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菲菲你剛剛說什么了?”葉淺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際上卻是很想去回屋睡覺,但室友的情緒也要照顧到,否則住在同一屋檐下把關系搞得那么僵也不好。

  “哦,是不是走神在想我們班的男神???”紀菲笑得曖昧極了。

  “男神?誰啊?”葉淺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會是她想到的那一個吧?

  “哎呀,當然是張槐序啦!淺淺你真是會裝傻?!奔o菲捶了一下她的肩膀,“男神明顯是對你有意思??!不要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嘛!”

  “???”葉淺淺吃痛地揉著肩膀,紀菲這么用力干嗎?而且她說的每個字她都認識,但怎么組合在一起她就完全聽不懂了呢?什么叫對她有意思?張槐序?葉淺淺的腦海中閃過張槐序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頓時覺得整個世界觀都碎了。

  對她那種態(tài)度也叫對她有意思?紀菲的眼睛究竟是怎么長的?。?p>  不過腦海中又閃過茶道室內的那個吻,葉淺淺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道真的像對方說的那樣,張槐序對她……

  也不好待在那里,葉淺淺勉強苦笑道:“你想多了吧,張槐序會對我有意思?我怎么沒感覺到???”

  “得了吧,我可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經常追隨著你,一個男生那么在意一個女生,難道還有其他解釋?”紀菲輕哼了兩聲,眼中閃過一絲隱隱的嫉恨,“話說,大家都猜他應該家世斐然,姓張,也許是首富張家的兒子?還是政界張家?還是軍界的那家姓張的?淺淺你知不知道什么?”

  葉淺淺見紀菲的一雙美目幾乎都快放出光來,連忙搖頭道:“我怎么知道,我和他又不熟……”確實不熟!并沒有熟到可以親吻的地步!

  “嘁,不想說就算了。”紀菲撇了撇嘴,“不過說什么不熟???都有人看到上午茶道課的時候,你們故意留到最后才從茶室出來。還是一前一后走出來的,故意避嫌嗎?”

  葉淺淺的嘴角抽了抽,應該慶幸并沒有人看到他們接吻,否則這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不過現(xiàn)在應該也差不多,她感覺無論說什么紀菲都不會相信,索性把嘴閉得牢牢的,什么都不肯說了。

  紀菲見狀,更加氣憤,摸了摸中指的素圈金戒,跺了跺腳負氣而走。

  因為紀菲的一段話,葉淺淺午休時翻來覆去都沒有睡好,下午上課的時候,也各種不自在。

  她很想確認紀菲說的是不是真的,卻又覺得偷偷去看張槐序感覺特別奇怪,只能忍著不要回頭。

  一下午就在坐立不安中度過,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葉淺淺忽然感覺到,怎么食堂里的人少了許多?

  “吃飯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要專注?!泵嫌詈馔屏送蒲坨R,義正詞嚴地說道。

  “眼鏡,你沒覺得人少了好多嗎?今天又不是周末,大家不可能出去或者回家吃飯啊?!比~淺淺感覺非常奇怪,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她沒有留意到。

  “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據說是去修學旅行了,所以顯得人少了吧?!泵嫌詈獠簧醺信d趣地說道,幾口把晚飯吃完,也不等葉淺淺,直接起身把餐盤端回了回收處,徑自離開了。

  葉淺淺怔然,眼鏡這是生氣了?好少見??!

  孟宇衡走出食堂,看著西邊天空中掛著的血紅的夕陽,抬手轉動了一下中指上的素圈金戒。

  吃過晚飯,葉淺淺去圖書館借了幾本書,等她出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圖書館內已經沒有人了,連在柜臺值日的學生都不見了蹤影。

  沒辦法借書,葉淺淺只好又把書放回了原處。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葉淺淺就驚奇地發(fā)現(xiàn)整個校園里空空蕩蕩的,圖書館、食堂、籃球場、教室、走廊、宿舍……她所走過的地方全都沒有人。

  就算是葉淺淺再大膽,也難免覺得遍體生寒。

  不會又是學長學姐們的惡作劇吧?就像迎新晚會時候的鬼屋探險……也許攝像頭就藏在哪里偷拍她呢……

  雖然這么想,但是站在沒有一個人的校園里,葉淺淺還是渾身發(fā)抖。

  她想了想,掏出手機,找到孟宇衡的號碼撥打過去,卻許久沒有人接聽。

  天色已暗,月牙靜靜地懸掛在天際,張槐序正在天臺上冥想。站在欄桿上發(fā)呆的烏鴉正混混沌沌地要睡過去時,就聽到手機鈴聲響起。

  “嘎!”夜叉被驚得從欄桿上摔了下去,片刻后又撲扇著翅膀重新飛了上來。

  張槐序沒管那只總出狀況的烏鴉,把手機拿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葉淺淺發(fā)給他的消息。

  “你現(xiàn)在在哪里?能出來一下嗎?”

  張槐序想了想,回道:“可以,十五分鐘后,籃球場見?!?p>  張槐序慢慢踱步到了籃球場,只見在皎潔的月光下,葉淺淺穿著一襲白色的連衣裙,正低著頭局促不安地看著手機。

  仿佛聽到了腳步聲,她抬起了頭,朝正走過來的張槐序嫣然一笑。

  葉淺淺的五官并不是那種出眾的漂亮,但笑容卻是一等一的清爽,讓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跟她一起微笑。

  但張槐序卻依舊面無表情,加快了腳步,一手夾著符箓就拍了上去。

  “我去!你竟然連喜歡的女生都能下狠手!”

  “葉淺淺”怒吼,朝張槐序不雅地豎起了中指。而在她的中指上,竟也帶著一枚素圈金戒。

  張槐序冷哼一聲,俊臉嚴肅,根本懶得解釋。

  如此道行,還想假裝別人引他入甕,還真不知道究竟上當的是誰呢!

  而且比起在茶道室的那個葉淺淺,這笑容也太假了點……張槐序拒絕再多想,他一手甩出四張符箓,分別貼在了籃球場四角,地面上迅速浮現(xiàn)出帶著光芒的繁復符陣,并且在轉瞬間就變成了一條條鎖鏈,鎖鏈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全部朝那貓妖捆去。

  “葉淺淺”猝不及防,本想伺機逃竄,但最終慢了一步,有一條鎖鏈纏住了她的腳,把她狠狠地從空中拽了下來。其他鎖鏈都迅速跟上,鎖鏈牢牢地把她捆在符陣之中。

  張槐序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細微的笑容。

  原來貓妖一直用的都是聲東擊西的辦法,貓妖的目標并不是葉淺淺,而是他。自古以來,天師和妖勢不兩立,也不僅僅是因為天師除妖。對于妖來說,天師是上佳美食,普通人類都是如螻蟻一般的存在,就算碾死也會覺得浪費力氣。所以他早就算到了貓妖遲早會變成他熟悉的人來接近他,只是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得出那樣的結論。

  他喜歡葉淺淺?

  別說笑了。

  只是……看著那貓妖頂著葉淺淺的面容,露出痛苦的表情,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不爽。

  伸手敲了敲腕上的定妖羅盤,符陣鎖鏈光芒又盛了幾分,那貓妖終于禁不住陣法的禁錮,變回了原形,是一只可愛無比的碧眼黑貓。

  “叮當!”一枚素圈金戒掉落在地,張槐序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你本是一只普通的黑貓,要不是碰巧撿到這枚素圈金戒,也不可能有如此修為。以后,還是好好做一只貓吧?!睆埢毙虻f道,把那枚素圈金戒放到了一個刺繡錦囊中。

  因為黑貓的體形縮小,符陣也隨之消失,黑貓卻沒有立刻跑走,而是蹭到了張槐序腳邊,“喵喵”地叫著。

  張槐序理都沒理它,抬腳便離開了,符箓也沒有收回。反正最多五分鐘,那上面的朱砂就會褪去,符箓就會自動燃燒成灰,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黑貓在原地轉了一圈,用小爪子煩躁地磨了磨地,終于還是邁開步子,跳入了草叢之中。

  “喂,女人,你臉紅什么?。俊瘪T廣天推了推呆愣的葉淺淺,奇怪地問道。

  “?。繘]……沒什么……”葉淺淺回過神,看著遠處籃球場的目光也變得躲躲閃閃起來。

  她聯(lián)系不上孟宇衡,最后只能給馮廣天打電話。別人她也不認識,后者好歹還是她期待中的兄長。

  果然,馮廣天一接電話,便立刻過來尋她。兩人在校園里一搜索,確實發(fā)現(xiàn)不對勁起來,整個校園之中的人就像是憑空蒸發(fā)了一樣,不管是學生老師還是工作人員,一個人都看不到。正琢磨著是否要打電話報警的時候,他們路過了籃球場,葉淺淺遠遠地就看到張槐序和一個人在那里說話。馮廣天也覺得好不容易終于看到人了,立刻就要走過去??删驮谶@時,葉淺淺發(fā)現(xiàn)自己比往日要靈敏得多的聽力,好像讓她聽到了一句很不得了的話。

  “我去!你竟然連喜歡的女生都能下狠手!”

  喜歡的女生?葉淺淺一怔,仔細看去,居然發(fā)現(xiàn)那個和張槐序說話的女生,分明就長著她自己的臉!

  這是怎么回事?

  張槐序喜歡她?

  那茶道室的那個吻……

  但那個跟她長得一樣的女生到底是誰???

  “咦?還過不過去?。繌埢毙蚨甲吡?,剛剛還兩個人呢,怎么就剩他一個了?”馮廣天疑惑。

  “嗯?你剛剛沒看見嗎?”葉淺淺被馮廣天一打岔,不由得吃了一驚。他難道沒看到剛剛籃球場上浮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陣法嗎?就像是動畫片一樣。而且那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女生,在陣法的捆綁下變成了一只黑貓!這些馮廣天都沒看到嗎?

  “看到什么?”馮廣天搓了搓手臂,“女人,你不要嚇我哦,這大半夜的,本來就很嚇人了,我們還自己嚇唬自己?!?p>  葉淺淺一頭霧水地被馮廣天拉著到了籃球場,卻在手碰到籃球場鐵網的時候,掌心立刻就被灼傷了一大片。

  “嘶……”葉淺淺立刻收回了手,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么回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嗯?怎么了?”已經進到籃球場、想要走近路穿過去找張槐序的馮廣天回頭問道。

  葉淺淺看著毫無異狀的馮廣天,再想到之前的一幕幕。

  會自己動的牙刷、變得靈敏的聽力、能看到的符陣……

  難道……她也不是普通人……

  葉淺淺勉強笑道:“因為我忽然想到,有一個地方,我們還沒去找?!?p>  “嗯?哪里?”

  葉淺淺推開了茶室的門,果然看到地上七橫八豎地躺著許多人。

  而且因為貓妖的妖力被剝奪,已經開始陸續(xù)有人醒來。

  準備室的門被推開,一臉惺忪的楊君山走了出來,看到滿屋子的人嚇了一跳。

  “哎,開始上茶道課了嗎?不對啊……天怎么都黑了啊?”

  葉淺淺捂著自己被灼傷的右手,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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