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人相伴一起回晏府的路上,日頭正高,蕭元馳大老遠的就看見晏府外還是白慘慘一片,依舊保留著晏云聲頭七時候的陳設(shè)。
按照大涼律法,平民百姓不得私自張掛素縞,晏云聲的喪儀聲勢浩大,已經(jīng)是皇家特許了,而現(xiàn)如今晏云聲的頭七已經(jīng)過了,但晏府還是保留著這些陳設(shè),有些不將皇家規(guī)律放在眼里的意思。
但皇家律法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將女枉死至今沒有兇手消息,皇帝也不著急給臣子一個交代,反而提前了選妃。
今天早朝蕭元馳已經(jīng)是怒火中燒,硬是把自己手掐出血才控制自己冷靜下來。
“你不是最討厭白色嗎……”
蕭元馳默默嘆了口氣,伸手將刺眼的白番理順,然后跟著晏殊從花園的側(cè)門入了府,一前一后的往茶廳去。
他今天來是有重要的事和晏殊商量。
在茶廳里落座,蕭元馳等了半天也沒看見晏母和晏鳴川,以往這個時候,晏母會在茶廳外的長廊里修剪花草,時不時的和蕭元馳念叨著這幾日晏云聲出的洋相,說到一半就會蹦出來一個嘰嘰喳喳的少女,攬著晏母的胳膊黏糊糊的撒嬌,然后話題一轉(zhuǎn),朝晏母添油加醋的告蕭元馳的狀。
可往日生機勃勃的長廊如今一片死寂,晏母最喜愛的那幾盆杜鵑蔫頭耷腦的,滿院的雜草也沒人修剪,熱熱鬧鬧的府里現(xiàn)在像沒有人一樣死寂。
“夫人和大哥呢?還有這家丁仆人怎么都不見影子?”
晏殊倒茶的手一頓,轉(zhuǎn)而苦笑了一下說道:“清錦自從椒椒……就生了病,精神不好也下不來床,則溪陪著她去別院了,想著換個地方能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下。那些仆人給他們放了幾天休,都各自回家去了,過段時間也就回來了……”
“這樣也好,那大哥的差事怎么辦呢?請了長休?”
“一個虛職,出事后就辭了?!?p> 虛職說的是晏鳴川在學(xué)府擔(dān)了個文差,在祭酒手下做少理事,平常舞刀弄槍的大小伙子,被安了個混日子的文職,整日舉著書卷之乎者也,根本沒什么要緊的事。
而這差事也是皇帝下旨的,晏家一兒一女,都得了晏殊真?zhèn)?,從小跟著在軍營長大。
成年后,晏殊的原意是讓晏鳴川入太仆寺,做個太仆少卿也好,至少是個武職,或者考取功名,去了軍營幫晏殊。
但皇帝怕晏家一個兩個爬的太高,成年當(dāng)天便以賞賜的名字,早早的定了他祭酒少理事一職,這樣一來晏鳴川既不能考取功名,又不能入軍營。
只能做個虛職,每天只是帶著學(xué)子們讀讀書,背背詩,有時候一天兩天不去,都沒人發(fā)現(xiàn)。
晏鳴川也是苦惱的不得了,想請辭,但一直沒找到好機會。
而現(xiàn)在晏母身體越來越差,干脆辭了官兩人去別院清凈修養(yǎng)了。
請辭的時候皇帝也知道晏家這次元氣大傷,沒計較什么,擺擺手便隨他們?nèi)チ恕?p> “想我晏家延世百年,一朝事發(fā),竟如此局面。只可惜我那千金女竟死在朝堂陰謀里,唉……我心……唉……”
連連嘆氣說盡了所有不甘心,晏殊在涼朝戰(zhàn)功赫赫,幾代人守著蕭家江山百年,社稷安穩(wěn)國泰民安。
而他現(xiàn)在最驕傲自豪的女兒卻死在一場平平無奇的宴會上,這讓全家上下堵著一口氣。
蕭元馳被聲聲嘆氣掐住心口,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夜,渾身是血的晏云聲,絕望不甘的眼神像釘子一樣,釘住了蕭元馳的命脈。
痛嗎?中毒而死是多大的痛苦,蕭元馳不知道,但每回想起晏云聲失去生機的眼睛,他就痛苦的雙手發(fā)抖。
“椒椒的死……”
蕭元馳深呼了幾口氣,藏在袖子里的手又將早上的傷口扣開,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恢復(fù)到平常那個謙謙君子的儒雅樣子:“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您二位的身體,您也不希望讓椒椒擔(dān)心吧……”
晏殊又嘆了口氣,眉眼間帶著厚重的霧氣,獨自站起身來走到那幾盆杜鵑花面前,沉默了好久才回過頭來對蕭元馳說道:“別擔(dān)心,我晏家還不至于如此脆弱,等我查出害我女兒的真兇,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晏家人睚眥必報,經(jīng)受過的一切,不管是誰,都要加倍奉還!
另一邊
晏云聲收拾一番準(zhǔn)備出門,她今天要去一趟藥鋪,關(guān)于中毒的事,她有一些想法需要驗證。
可就在這時,院子外突然傳來吵鬧聲。
晏云聲讓多寶去悄摸看了,才知道是她那個便宜二姐姐,不知道因為什么,正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往她這個院子來了。
“小姐……怎么辦呀……”多寶知道這人來準(zhǔn)沒什么好事,整個人哆嗦著問自家小姐。
“怕什么,看我怎么治他們!”晏云聲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回了正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鬼來了有閻王收。她倒要看看,一群長舌婦,能有什么能耐。
“晏云聲這個野丫頭呢!怎么回事!”人沒到聲先來,晏夢還沒邁進院子,大嗓門便已經(jīng)喊了起來,她身后的丫頭婆子也是嘰嘰喳喳的,瞬間將整個院子的氣氛吵的像集市。
“人呢!自己姐姐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迎接,還真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
晏夢囂張跋扈慣了,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進了院子,直接讓她的婆子們?nèi)フ蓍T口,砰砰砰的將門拍的飛響。
“二小姐來了,也不出來迎接!你這個……?。。?!”
“滾開!哪來的狗東西!”
拍門的婆子正兇神惡煞的喊叫,突然被屋里的一聲呵斥打斷,緊接著其中一個婆子便猛的飛了出去,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哎呦了兩聲沒了動靜。
眾人被嚇了一跳,連忙后退了幾步,眼看著晏云聲一臉陰沉的從門里走了出來,踩著那倒霉婆子的身體朝晏夢走了過去。
“大中午的,擾人清凈,不知道二姐姐有何貴干?。俊?p> 晏云聲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眼前二十出頭的少女,厭惡的掃了一眼她身上的白色衣裙,扯出一抹笑說道:“二姐姐這是來報喪啊?穿這么喜慶?”
“呵,沒錯,來報你的喪!”晏夢偏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婆子,一邊伸手要來抓晏云聲的頭發(fā),一邊惡狠狠的說道:“昨天宮里宣旨,你為何不來?明知道是天大的喜事,就單單你一人架子大?!你知不知道讓父親多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