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被眼神出賣了
文小魚打車回了學校，看著工大的校門，心情瞬間變得舒暢不少，昨天的外出考察感覺像是做夢似的，腳步也變得輕快。
文小魚平時進校門都是騎著她那拉風大摩托，戴著頭盔，門口保安每次抬桿，都是以貌辨人，文小魚出于禮貌就算是把風擋抬上去，在緩沖泡沫襯墊的包裹下，她那張巴掌似的臉基本也看不出具體模樣，唯一可以和保安交流的就是那雙靈動水汪汪的杏核眼了。
文小魚看了一眼門頭的電子表，已經(jīng)下午13:00，腳下的步子緊捯了兩步，走向從側(cè)邊的人行通道，一旁一個穿著制服的保安伸手攔住了她，說：
“請出示學生證。”
學生證？文小魚先是愣了一下，后來反應過來，可能平時都是從大門進出，今天沒了做坐騎和行頭，保安肯定是認不出自己了，于是臉上露出歉意的表情，微笑回道：
“哦，不好意思啊，我是咱們學校的老師?！?p> 這么大一個學校上萬人，每天進進出出，保安哪兒知道誰是誰，于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出聲道：
“麻煩出示一下工作證。”
工作證她向來都帶在身上，一來她感覺對教師有莫名的職業(yè)自豪感，二是工作證這個東西在很多時候都要比身份證好使，比如說現(xiàn)在。
說完文小魚微笑著回道：
“好的，稍……”
文小魚低頭順手往包里掏。掏什么呀？身邊啥也沒有。保安看見她的動作也是一樂，打趣說：
“姑娘，你是想進去游園打卡吧？你可別說你沒帶，你這樣的我一天見好幾個呢，不好使。換個理由我聽聽?！?p> 文小魚腦瓜子飛速運轉(zhuǎn)，也沒空搭理保安的玩笑。不應該呀，也沒去哪兒呀？包呢？剛?cè)?，文小魚一拍腦門想起來，剛才在車上手機一直震動，因為貼著姜牧野，遭到了他毒嘴襲擊，摘下來順手放在了腳邊。完了，感覺生無可戀的樣子。
保安看見她這個樣子，感覺自己像個警察，又抓到一個小偷，正要開口再揶揄兩句，突然離校門十幾米遠的的地方傳來了連續(xù)的汽車鳴笛。
前幾秒，文小魚也沒在意，畢竟校門口就臨著大馬路，路上車來車往，有幾聲車笛聲很正常，但是連續(xù)響幾秒就有些招人煩了，文小魚和保安同時隨著聲音望過去。
是一輛黑色的轎車，車頭對著校門口，這時候只聽一聲驚呼：
“嚯！”
是剛剛的保安，文小魚看著保安的雙眼，明顯從一道細縫瞪成了燈泡，嘴巴變成了大大的O型，感覺見了鬼一樣。文小魚頭上出現(xiàn)幾個問號，怎么了這是？然后又聽見保安不知是跟她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邁巴赫！”
呵，天下男人果然都一樣，有錢的男人都愛車，沒錢的男人都認識車。
心想：這年頭，全國都脫貧了，我離著致富還遠嗎？
車笛聲驟然間停了下來，文小魚并沒在意，著急進門，剛又想跟保安解釋的時候，聽見從黑車的方向傳來一聲渾厚的男聲：
“文老師?！?p> 文小魚以為自己幻聽了，細眉微皺，不敢相信的看過去。這時，駕駛位的車窗漸漸落下，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即使帶著墨鏡，也無法遮擋住那張人神共憤的臉，他？
姜牧野？他來這兒干嘛？因為事情發(fā)生的有點兒突然，文小魚還沒晃過神來，腿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突然，駕駛位的車門打開，姜牧野微微探身出來，同時還邁出來他那修長筆直的腿，他沒關車門，徑直向車后方走去。文小魚和保安雙雙望著他，偶爾有路過的學生，也放慢腳步，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看。
也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這么一張漂亮皮囊呢。
當姜牧野從后備箱拿出兩件東西時，文小魚才恍然大悟，是自己的行李箱和隨身包。她正準備跑過去拿，并狐疑他為什么親自跑過來給她送一趟？
只見他把箱子拎出來，推到一邊，把手里的隨身包搭在把手上，招呼也沒跟文小魚打，可以說是連看都沒看她，直接上了車，砰地關上車門，快速發(fā)動。
伴隨著發(fā)動機啟動，車輪和地面擦出一些塵煙，瞬間，黑色的邁巴赫消失在車流之中。
文小魚是小跑著過去的，跑到一半，離著箱子就還有幾米的距離，然而，剛剛姜牧野的行為就好像是見到了瘟神。
什么？我是瘟神？本來文小魚還想上前表示感謝，洗白之前她對他的認知，現(xiàn)在看來，只能是對他的厭惡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文小魚走到行李箱旁，背上背包，從側(cè)面口袋拿出工作證，走向保安。
保安這才回過神，接過文小魚手里的證件，一臉驚詫的問：
“您真是老師??？主要是看著您太年輕，放學生堆兒里指定認不出來。剛才不好意思?。 ?p> 一個您字已經(jīng)看出，保安對文小魚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180度轉(zhuǎn)變，接著，面帶諂笑地說：
“剛剛是您男朋友？哇塞，太酷了！邁凱倫，這車少說幾百萬吧？媽耶，這輩子我也開不起，光看看我都興奮?！?p> 文小魚看著保安的嘴都要裂到耳朵根了，干嘛呢這是，感覺姜牧野是他男朋友才對。
“不是，不認識?！?p> 文小魚并不開心的回答，從保安手里接過證件，徑直往里走。保安則對她露出了一個帶有意味深長的笑。
文小魚正生氣，也沒顧得上理會，徑直進了學校。這時，余光瞥見旁邊的幾個女生看著自己，指指點點地竊竊私語。
文小魚的情緒還沒平復，當即看向那兩個賊眉鼠眼的女生，兩個女生對視上了文小魚冷冷的目光，頓時用手捂了一下嘴，筆直站在原地，大聲喊：
“文老師好！”
當老師久了就是有職業(yè)病，見了什么不入眼的事兒就想說，她本想開口教育教育她們，順便把氣撒出去，結(jié)果沒想到人家兩人這么客氣，見還認識自己，一口氣硬生生吞回了肚子。從鼻子里擠出來一個：
“嗯?！?p> 然后一邊轉(zhuǎn)身，一邊向身后兩個女生擺了擺手，意思讓她們趕緊走。
兩個女生明白了文老師的旨意，像是得到了赦免一樣，撒腿向校園里跑去，不一會兒就扎進了人堆兒不見了。
文小魚推著行李箱，漫步走在通往環(huán)工系的甬路上，路兩旁種的是大山櫻，當時學校要美化環(huán)境，打造植物景觀式校園，選擇植被的時候特意征求了他們系主任的意見。
他們系雖然有植物保護專業(yè)，但系主任是個工科生，對植物也是一竅不通，于是就集思廣益，征求專業(yè)老師們的意見，文小魚本科是學植物保護的，所以對植物還略懂一二，初來乍到的她在其他老師都說種法國梧桐的時候，突然眾人堆里站起來建議：
“我覺得就大山櫻吧！”
圍坐在一起的老師們本來都已經(jīng)開始聊文娛八卦了，法國梧桐板上釘釘，早散早回家的節(jié)奏，聽到她這一嗓子，周圍一下安靜下來，齊刷刷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好像是X光掃描一樣，要把她穿透似的。
有的老師看看她，問旁邊的人：
“這是誰??？”
旁邊的人解釋：
“上個月新來的老師，美國回來的博士，人才引進，聽說可厲害了?！?p> 系主任開始也是沒想到會有人提出其他意見來，動作也是稍有停頓，然后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對著還杵在那里的文小魚說：
“那你說說為什么選大山櫻呢？”
文小魚也不是愣頭青，不知是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紅暈，但是她接下來的句句闡述就好像是早就總結(jié)好了一樣，從大山櫻的特征，再到生長環(huán)境，然后分析了A工大的地理特性，最后說到了重點，大山櫻不僅美于其他種類的櫻花，更重要的是曾經(jīng)中日邦交時日本贈送的禮物也是大山櫻，是象征著友誼之樹。
文小魚發(fā)言的時候，齊主任帶著笑意抿著嘴，等她說完最后一句，他就更是頻頻點頭。
人美，說話伶牙俐齒，最后還能扣到點子上，想不同意都難。從此，文小魚通過這個事兒也算是出名了，好多之前對她智商學歷有懷疑的人，也對她刮目相看。
因為無心的一句話，最后學校不惜花了重金，在長達一千多米的智尚路旁種上了大山櫻。去年櫻花盛開的時候，學生們無意拍的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一下炸開了鍋。
A工大的櫻花路成了網(wǎng)紅打卡地，學校本來就是雙一流，這樣的美景更是對學校的宣傳錦上添花。今年的招生宣傳都省了一半。齊主任更是成了校長面前的紅人。
現(xiàn)在是四月，清風拂過，文小魚抬頭看著如霏雪般飄落的櫻花花瓣，紛紛揚揚，地面上已經(jīng)鋪上了一層淡粉色的絨毯。
身邊的學生三兩成群，都拿著手機要么自拍，要么互拍，突然，人群里有人喊她：
“小魚！這兒呢，小魚！”
文小魚順著聲音看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是姚姍。姚姍正和其他兩個同事坐在休閑椅上聊天，看見文小魚，她跟旁邊兩人說了些什么，向她跑來。
文小魚來到A工大認識的第一個同事就是姚姍，姚姍是系里的教學秘書，平時特別能干，性格開朗，人緣還好，和文小魚特別能聊得來，因為倆人關系好，所以系里有什么事兒文小魚都是第一個知道，所謂近水樓臺嗎。但是姚姍也很講原則，不該說的絕對是死鴨子嘴硬。
這也是她上班十年來，為什么領導走了一波一波，她卻屹立不倒的原因。
姚姍跑到她跟前，一下就挽起她的胳膊，湊到她跟前，表情神神秘秘的，黑框眼鏡下的圓眼突然瞇得細長，充滿了狐媚，看得文小魚心里直勁兒發(fā)毛，片晌才問：
“怎么了你？喝多啦？”
姚姍打了一下她的手臂，站直身體，湊近她問：
“小魚，剛才我可都看見了昂?！?p> 文小魚突然被她問懵了，眼中充滿疑慮的問：
“看見什么了？”
姚姍也沒再繼續(xù)吊著她胃口，索性直接說：
“我剛才給楊祎在樹下拍照，我就站那兒?！?p> 她抬手指了一下不遠的地方，文小魚也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不以為然地說：
“我剛舉起手機就看見你在門口跟門衛(wèi)說話，我想你準是沒帶證件，不然好端端人家攔你干嘛呀？我就剛想跑過去跟幫你做個證明，跟門衛(wèi)大哥說一聲唄。結(jié)果，我就看到了上次替曲院士做講座那個帥哥，從車上下來，叫什么來著？姜，姜……”
還沒等文小魚接話，姚姍手在面前一揮：
“嗨，別管叫什么了吧，從豪車上下來，還給你拿東西?？梢匝侥?，就幾天沒見著你，你就……”
文小魚都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趕緊看看周圍走來走去密集的學生，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姚姍的嘴。
“你說說你，從你嘴里就說不出來好話。你哪只眼看見我倆怎么樣了，嗯？我今年不是到企業(yè)實踐鍛煉嘛，正好就在他們公司，昨天公司外出考察，今天中午才回來，我這不是趕回來下午上課嗎，著急，行李落在他們車上了，人家這是給我送過來?！?p> 一口氣說完，沒有給姚姍插針的機會，而且在描述時，文小魚特地說了“他們”的車上，意思告訴姚姍，車上不止他倆，更不要讓她想歪。當秘書，別管是什么秘書，心思都縝密，別看平時神經(jīng)大條，但是聽起話來，絕對一個字兒都不放過。
姚姍半信半疑，沒了剛才的興致，嘆了口氣說：
“唉，這樣啊，沒意思，我還當有什么喜訊了呢。行了，你趕緊回辦公室，準備一會兒上課吧。”
說完準備走回樹下的休閑椅，剛走了兩步，就又回過頭來問：
“哎，你吃飯了嗎？你不是說你中午才回來嗎？”
“沒呢，我說去食堂呢，但現(xiàn)在看來是來不及了。我一會兒有課，還想備備課呢。算了，餓一頓餓不死?！?p> 文小魚回答。
姚姍腳步?jīng)]停，一邊走，一邊扭著頭說：
“誒，正好，你別去食堂了，太遠。我桌上有盒壽司，你吃了它吧，吃完趕緊找地兒趴會兒，下午不是有課嗎，別到時候別真迷迷糊糊弄個教學事故，我可不去保你?！?p> 姚姍笑著扭過頭去，走到那兩個同事身邊，繼續(xù)坐下聊著什么。文小魚沖著姚姍做了個鬼臉，喊到：
“去你的，烏鴉嘴，壽司我吃了，謝啦！”
她也知道姚姍是鬧著玩兒，打趣完繼續(xù)拖著箱子，穿過櫻花鋪滿一地的路，拖著一身疲憊，登上了環(huán)工系大樓門前的臺階。
文小魚走到系辦，輕推了一下門，門鎖著，她抬腳，熟練地從門框靠右的位置上摸索，隨即拿到一把鑰匙，利索的打開了門。
可能是這兩天老師們正在整理畢業(yè)論文的中期檢查材料，辦公室的中心工作臺上全是學生交過來零零散散的各類表格，文小魚看著就頭疼。眼睛無意掃過桌上擺放的一份裝訂好的畢業(yè)論文。
大家都在中期，這都有寫好的了，好奇心驅(qū)使，她拿起來開始一頁頁的翻看。內(nèi)容寫的特別好，全是干貨，數(shù)據(jù)做的也很漂亮，文獻引用的部分恰到好處的起到了點睛之筆，翻到最后參考文獻，文小魚隨便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突然看到了姜牧野三個字，后面的發(fā)表刊物是《Nature》。
她突然想到了上次講座時他揶揄過她的話，他不是一時信口開河，是真的！
文小魚越來越看不懂姜牧野，一個在環(huán)境領域，可以被曲院士叫做老前輩的人，在福瑞斯特坐著總裁的位置，閑暇之余還開著診所……，她甩了甩頭，讓自己不去考慮這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問題，但是一停下來，腦子里又開始琢磨，他游走在男人和女人之間，放不下柯凡，還覬覦我的身體……
腦袋感覺要炸裂，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趕緊跑到姚姍的工位上，一個壽司安靜的躺在桌面，她拆開包裝，一口一個的吃起來，現(xiàn)在唯有吃，能讓她保持理性的思考，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下午兩點半上課，文小魚因為中午的稍作休息，身體的疲憊得到了暫時的環(huán)節(jié)，上課精力十足。臺下的男生女生們依舊用欣賞的眼神，渴求著蘿莉文女士的知識傳播。
終于等到下課，這周文小魚的課程落下帷幕，她深吸一口氣，快速吐出，腳步輕快的走出教室，下一站她要回家，休息，準備晚上的駐唱。
“可算回來了，你小子把老娘忘了吧？”
文小魚一進家門，躺在沙發(fā)上的劉宇寧就把手里的半個蘋果扔了過去，文小魚因為心里想著學生畢業(yè)論文里的參考文獻，沒留意，蘋果狠狠砸在了腦門上，“啊！”的一聲驚叫后，疼意也伴隨而來。
劉宇寧沒想到文小魚不接，趕緊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瞬間來到文小魚面前，對著文小魚腦門一陣揉搓，
“誒，我說姑娘，平時你那敏銳的反應能力哪兒去了？怎么連個蘋果也接不住了？”
文小魚知道是因為自己走神，滿腦子想的都是姜牧野、《Nature》，一時閃爍其詞：
“我，我，我累，沿途顛簸，路途勞頓，再加上剛剛又上了兩節(jié)課，沒緩過來?！?p> 順勢倒在了沙發(fā)上。
劉宇寧看著文小魚的表情，立刻就好像看穿了她一樣，一步步逼近文小魚，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伸出一根食指勾起文小魚的下巴說：
“文小魚，別裝蒜，你好像有問題要交代吧？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說著便用胳膊一下繞住了文小魚的脖子，使勁兒勒著她，威脅著說，
“想什么呢？說說，讓姑奶奶我來幫你答疑解惑？”
文小魚和劉宇寧當然是無話不談，把這兩天發(fā)生事，和今天中午她想的，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