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情分到頭了
五萬兩銀子實則不少。
像是梁家送來那些賬本，這些天胡叔帶著人清算，每日也會來回稟，梁氏心里有數(shù)。
讓柴氏一下子拿出五萬兩，快抵得上那些賬的一半，當(dāng)然不少。
李明山話是在問裴延舟，他卻不言語，等著梁氏開口。
梁氏思忖良久，才說：“五萬兩銀票，今天就送去將軍府。
至于你說李自陽，就算不把他送回徐州家廟，也要送出城去。
我看城郊破廟不少，再不然三清門下由得他清修。
留在家里，養(yǎng)尊處優(yōu)，未免太便宜他?！?p> 李明山想著只要不把人送走，其他的都好說，送去寺廟也好道觀也罷，外面的人真提起來，他只管說送去清修以養(yǎng)心性，至少不會連累家族名聲更難聽。
柴氏卻不滿意：“我都給了你們……”
“我說了，圖的不是你家的銀子?！绷菏系伤?，“我還說了，你家實在不滿意，咱們只管到御前去分說?！?p> 然后才轉(zhuǎn)過頭來問李明山：“李大人，你到底能不能做得了主？”
“就依梁夫人的！”李明山當(dāng)機(jī)立斷，“送到城外三清觀，還是請世子留人看管，對外只說是陪著六郎一起去清修的，等到他迎娶新婦時再接回家中，其余的一概都不提。
五萬兩現(xiàn)銀，今天就送到府上，那六郎他……”
他猶豫著不說，裴延舟已經(jīng)把話接過來：“入夜時我會派人把他送回來，該治病治病，該養(yǎng)傷養(yǎng)傷，他還能在李府住上些時日?！?p> 梁氏順勢說：“是了，我們離開揚州也還要幾天，等走的時候李自陽的傷也養(yǎng)的差不多，正好送去三清觀，李大人，你覺得呢？”
本來就是他們說了算，別看說話間都是商量的口吻，但根本就不是那個態(tài)度。
李明山哪里有資格說不好。
現(xiàn)在是銀子也給了，兒子還沒能留在家里，得不償失，但是沒辦法。
他深吸口氣，只能點頭：“我看這樣就很好?！?p> 柴氏還有話說，李明山一把按住她：“你還要節(jié)外生枝？”
梁氏冷哼了聲，起了身朝著門外方向走，從柴氏身邊路過時稍稍駐足，側(cè)目瞥去一眼：“柴夫人，好自為之?！?p> 她說完就走，再也不想跟柴氏糾纏不休。
裴延舟和裴靖行兩兄弟自然是跟在她身后出門。
李明山原本想送，奈何梁氏拒人千里之外，不等他跟上來就拒絕了。
這本不是待客之道，只是鬧成這樣，確實也沒有什么客氣可言，李明山想了想索性吩咐奴才好生送了梁氏等人出府去也就算了。
至于柴氏，一直等到抄手游廊下聽不見梁氏她們的腳步聲，才把正廳堂內(nèi)的瓶瓶罐罐摔了個一干二凈。
一室狼藉，滿地碎片，李明山連攔一下都不曾。
柴氏發(fā)泄的差不多，指著他的鼻子就罵：“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窩囊的人！
五萬兩銀子，連把兒子留在家里都做不到，那我舍出去這么多銀子做什么？
你又怕什么？信國公府有什么了不起，我家……”
“你不怕，我怕！”
成婚幾十年，李明山不是沒跟她講過道理。
那時候大家年紀(jì)都還小，他是性子溫平，成婚前爹娘就說過，柴家的小娘子嬌縱了點，讓他多讓一讓，才能夫妻和睦。
他想柴氏是低嫁，不能讓她受委屈。
這一讓，就是半輩子過去。
李明山滿臉疲倦：“柴家？你真的以為得罪信國公府，柴家能保你平安嗎？還是靠別的什么人？”
他抬眼望去，連連搖頭：“一把年紀(jì)，你還是那么不懂事。
你以為這是什么小事嗎？
況且不說別的，你也是女人，六郎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做出這樣的事，難道他不該千刀萬剮？
只不過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梁氏帶著裴延舟兄弟登門，我沒辦法，不能不救，否則梁氏要打死他我都不管！
我勸你也收收心，別覺得普天之下沒人能奈何得了你。
還有你先前說的那些話——”
現(xiàn)下把梁氏送走，李明山冷靜下來細(xì)想柴氏之前說的話，面色越發(fā)陰沉：“你真以為鬧到御前，官家會偏袒你或是柴家嗎？
至于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
不管梁將軍如何，官家已經(jīng)不予追究，這么多人護(hù)著梁小娘子，你怎么敢當(dāng)著梁氏的面說那種話？”
“我就……”
“我說了，你再敢胡鬧，我就一紙休書送你回柴家?！崩蠲魃街挥X得身心俱疲。
他更清楚的知道，過去幾十年說不通的道理，三五日光景也不可能跟柴氏講明白。
她要是能拎得清，她就不是柴氏了。
李明山緩緩起身：“梁氏讓你好自為之，我也是這句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從今天起，家里的事我來管，你少插嘴，若是再敢指著我的鼻子罵，你就回柴家去吧?！?p> 柴氏一輩子沒聽過這么重的話，深以為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敢走！五萬兩銀子，若是沒有我，你拿的出來？
現(xiàn)在說話這樣硬氣，到頭來還不是靠我？
李明山，你有什么可……”
“那你別拿了?！崩蠲魃饺硕伎熳叩介T口了，聽了柴氏這話，突然駐足回頭。
他無力跟柴氏爭辯什么，她已經(jīng)拎不清半輩子，說什么都是沒有用的。
她也好，幾個兒子也罷，都不是他想要的。
到如今他就算真是孤家寡人，說不定落得清凈。
“六郎是我的兒子，但他不爭氣，我們李家走到今天算是到頭了?！崩蠲魃铰月院享澳阆刖?，就送五萬兩到將軍府。
你要覺得五萬兩銀子能拿捏我，那就讓六郎去死，梁氏要怎么處置他，我是不管的，只是柴氏，后半輩子你再也別想拿捏我了?！?p> 話說到這份上，夫妻情分都走到頭了。
柴氏雖然是個糊涂人，這還是明白的。
就算把六郎救回來，往后也是這種情形，過去幾十年拿捏著李明山，今后再也不可能了。
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兇狠的瞪著李明山離去的背影，卻再也沒能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