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利銀
周氏把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
中飯過后不到半個時辰，小丫頭來回稟說她帶著梁寶祺在府門口等。
梁善如沒那么大的規(guī)矩給她們母女，梁氏也不可能讓她出門去迎客，只讓婢女帶她們來。
周氏對此非但不惱，進門那會兒她甚至笑吟吟的模樣，不免讓人覺得她帶著三分討好而來。
她本就是這樣的人。
同柴氏比起來，周氏也聰明在這里。
審時度勢，哪怕再覺得屈辱，她都能忍得住。
為了她想要達到的目的，這些她全都不在意。
梁氏連正眼都沒分給她：“六萬兩銀子，你倒湊的快?！?p> 周氏這才有些訕訕：“說是湊，其實早幾天都有準(zhǔn)備，就等著你們算好了賬目來家里商量，總不能一味地拖著。
我在家時也勸侯爺，既然是答應(yīng)好的事情，抓緊辦妥了，免得叫你們看輕，還要再生一場氣?！?p>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梁善如，嘆口氣：“不過你怎么想，我是真沒想過撕破臉。
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幾年，我如今也承認(rèn)過去幾年生出貪念，苛待了你，可對你，終究是有感情的。”
周氏巧舌如簧，哪怕是虛情假意，也能被她說的極好聽。
只是落在梁善如耳朵里實在覺得隔應(yīng)。
有感情還干那些事？要是沒感情是不是早要了她的命了？
虧她說得出口。
不過正好——
梁善如不為所動，甚至是面目表情的回望：“周夫人這么喜歡同人扯交情，我實在是聽不下去。
委屈苦頭都是我受了，到頭來好聽話全在你嘴里？
既然是這樣，我就改主意了?！?p> 周氏瞳孔一震，萬萬沒料到適得其反，居然惹得梁善如要改口：“善如你這……”
她差點掉進梁善如埋好的陷阱里，自己暗暗心驚，猛地收聲，把后面所有的話都改了口：“在侯府那會兒咱們都說好了，你姑母說人無信不立，你自己也說梁將軍在時沒叫過你言而無信。
說好的事，短短幾個時辰，你怎么能說改就改呢？更何況契書咱們可能擬好了！”
“擬好了不是還沒簽嗎？”梁善如語氣不善，“周夫人別弄錯了，不是我出爾反爾，是你欺人太甚。
我留了情面，也存了善心。
可不管是姑母和我，還是表哥他們，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醒過周夫人，咱們有事說事，別提什么情分不情分，都鬧成這樣了，做什么非要隔應(yīng)我？
我愿意留三分情面那是我善良，但你不該來要。
所以我改主意了?！?p> 她理直氣壯，周氏一時氣結(jié)，可她還算冷靜，知道再說下去沒好處，就準(zhǔn)備找借口先離開。
誰知道梁寶祺居然叫囂著把不該問的話問出了口：“那你想怎么樣？”
周氏眼前一黑，頓時恨極了女兒的不成器。
她自問不是個蠢貨，也用心教過孩子，可這個女兒愚蠢至極，無論她怎么用心教導(dǎo)，她就是沒長進。
多少次因為她壞了事，但是又能說什么？
梁善如嘴角不易察覺的上揚，眼底也掠過對梁寶祺的不屑：“我想侯府有產(chǎn)業(yè)，實在不行周夫人還有私產(chǎn)，全都變賣了，未必折兌不出二十萬兩，一次性還清你們欠我的?！?p> “那怎么……”
“你說完?！绷簩氺鞑贿^腦子的就要開口，被周夫人黑著臉打斷了，“反正你接著寶祺的話起了頭，我再想攔也攔不住，直接說吧，我聽聽你的不然呢？”
剛進門她還笑著說什么不想真正撕破臉，這會兒發(fā)覺梁善如滿心惡意就立馬變了臉。
梁氏嗤道：“你這變臉比翻書還快呢，怪嚇人的。”
周氏也沒了好氣：“你可千萬別這么說，我倒是想好聲好氣，事情妥善解決了大家往后還能見面說兩句話。
結(jié)果你們又不肯，難道指望我熱臉貼冷灶？還非要上趕著給個十來歲的丫頭賠笑臉嗎？”
她心里很清楚這些人全都不待見她，原本秉持著不把人得罪透徹將來好辦事的想法，真讓她賠笑臉也不是不行。
前面梁善如幾次三番不領(lǐng)情，她還不是能做的很好？
是直到眼下，周氏才真正覺得沒必要了。
她理了理夾襖下擺，做回了那個外人眼中金尊玉貴的侯夫人：“你們不愛聽打嘴仗，其實我也最不愿意跟人打嘴仗，梁小娘子事事思慮周全，必定不是只有這一個法子，快說完吧。”
她的態(tài)度令一旁的裴延舟瞇了瞇眼。
不過梁善如開口快，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或者這六萬兩你留下，往后每個月固然還是送五千兩到我手上，只是你們欠我的十四萬兩，我要算利銀?！?p> 她把梁寶祺的跳腳和周氏瞥過來那一眼盡收眼底，高高一挑眉：“欠債還錢當(dāng)然天經(jīng)地義，我收利銀也在情理之中吧？
當(dāng)年你們放印子錢，沾了人血的銀子都掙，我收你們夫婦這點利銀，實在不過分。
不過我沒那么黑心，這錢也不是借給你們用的，利銀就按盛京銀號的算。
十四萬兩存銀號里，一個月能得多少利銀，你們就每個月給我多少。
算下來要么是在五千兩之外把利銀另送來，要么我從你們送來的五千兩里扣，什么時候還清，什么時候算完?！?p> 她早把這些都考慮的很清楚，都不等周氏追問，已經(jīng)又說：“周夫人可千萬別跟我說利銀具體怎么算，我也不是干這個出身的，算不明白，每個月都按十四萬兩，多久你們把欠我的全還了，利銀自然也就沒有了。”
“你這比放印子錢還黑心呢！”周氏一拍扶手，冷哼道，“合著我一年幾萬兩的送過去，到最后侯府還該你一千兩銀子，卻還要給你十四萬兩的利銀？
梁善如，你小小的年紀(jì)，春秋大夢倒是挺會做！”
這筆賬不用細(xì)算，周氏聽完在腦子里過一遍就知道有多劃不來。
兩年多的時間，光利銀怕都要好幾萬兩，那全是白送給梁善如的，她當(dāng)然不肯。
梁善如也算準(zhǔn)了她會這么說似的：“所以不是還有前一種辦法嗎？”
她一歪頭，笑盈盈看周氏：“但丑話說在前面，變賣家產(chǎn)湊不出二十萬兩，差多少，照樣得按后面這法子來，利銀一文不能少。
這都是我應(yīng)得的，我就是對你們夫婦太客氣了，你們才總想著得寸進尺。
周夫人，你可考慮好了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