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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府當(dāng)垃圾王

第九章 今夜的風(fēng)也溫柔

我在地府當(dāng)垃圾王 茍登西 3073 2025-01-10 19:00:00

  她和它的耳邊有壓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

  謝小星很輕車熟路的隨著那雙眼睛睜開,喵了一聲,找尋聲音的來源。

  屋子里已經(jīng)很黑了,顯然是深夜,且關(guān)了燈,萬籟俱寂。

  貓爺?shù)囊挂暷芰芎?,適應(yīng)了沒一會兒,周圍的景象就慢慢能看清了。

  還是在小舟的臥室,書桌在黑暗里靜默潛伏著,一動不動。

  她的視線隨著它從窗臺柔軟的毯子里轉(zhuǎn)到床上,被子已經(jīng)被掀開了,不見小舟的身影。

  她和它的耳朵很靈,啜泣的聲音還持續(xù),隱約還有稀里嘩啦的水聲。

  它驀地急了,努力用前肢拱出毯子,喵喵直叫。

  啜泣忽而中斷,但水聲還在持續(xù),謝小星就覺得心底驀地一痛,似是被一根鋼針精準(zhǔn)扎中。她知道那是貓爺?shù)那楦小肮睬椤?,隱約也猜到了什么,一顆心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貓爺爆出了一聲凄厲的長嚎,直嚎得肺痛如撕,嗓子如灼!

  然而,靜謐的夜里,毫無回應(yīng)。

  它奮力用前肢往前拱游,毫不猶豫的翻下窗臺,背驀地撞在床鋪上,又被結(jié)結(jié)實實的反彈摔在地上!

  哪里顧得上痛,它的兩條前肢拖動著整個身體,拼盡全力的在地面上游動!冰冷的瓷磚刺激著最柔軟薄弱的腹部,激得全身雞皮疙瘩和黑毛都扎煞起來,它卻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嚎,拼盡了全力呼喚他。

  “鏟屎的,鏟屎的!鏟屎的鏟屎的!”

  床鋪旁邊的衛(wèi)生間,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透過來,印在冷冰冰的地磚上。

  水聲越發(fā)大了,仿佛溪流橫泄。

  她和它都知道,小舟就在里面!

  貓爺氣喘吁吁的緊貼在門上,爪子上下翻飛的撓門,一邊撓一邊凄慘的嚎叫。

  門內(nèi),好不容易止息的啜泣聲,卻似終于承受不住,如崩潰般的爆發(fā)了一聲,卻又仿佛被生生捂住了,逐漸、逐漸弱了下去。

  貓爺瘋了一樣撓著木門,漸漸地,抓痕里就有了血漬。

  然而,任它如何撕抓啃咬,如何拼命嚎叫,門內(nèi)的人,始終不肯給予它回應(yīng)。

  這道冰冷的門,竟成了他們之間最大的阻隔!

  貓爺早已眼淚與口涎縱橫,謝小星的眼前也模糊成一團(tuán),胸脯起伏且疼痛,那種痛幾乎要將她和它撕成兩半。

  貓爺嘶聲狂吼,爪子竟然深深摳入門板,扒著門,一步一步往上爬,艱難朝著門把手靠近!

  它沒有后肢,全身所有重量都吊在兩只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前爪上,摳一下滑一下,爬一步沉一步,也不知道從門板上摔下來多少次,門上全是觸目驚心的抓痕。

  終于,在不知道多少次努力后,它的前爪終于掛在了門把手上,拼盡全力壓開了門鎖。

  它也支撐不住,摔進(jìn)了帶著淺紅的濕水里。

  鼻子里全是濃重的血腥味。

  小舟閉著眼靠在冰冷的瓷磚上,雙眼腫大,臉色死白。頭頂?shù)幕⑦€在無休止的傾泄著,溫?zé)岬乃さ梅块g里霧氣迷蒙。

  花灑投落的水柱,正打在他左腕上。

  那里,幾道陳年傷痕里,豁著一條剛剛切開的新傷。仿佛被熱水激得太久,刀口呈燙白狀向兩邊豁開,剛涌出來殷紅的血,一瞬間就被水柱帶走了,大部分都無情的涌進(jìn)了下水道。

  地上聚集的血水滲濕了他的褲子,爬上了他的校服上衣,帶著淺粉的血線,還在緩慢的向他胸口爬去。

  貓爺又是一聲激烈且凄厲的慘嚎,撲通撲通的扒著水朝他努力拱去,它還小,又只能匍匐前進(jìn),血水嗆進(jìn)嗓子里,又腥又甜,又苦又咸。

  小舟艱難的睜開眼睛,蓄滿了雙眼的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淌。他本來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卻還是強(qiáng)撐起來,將它撈進(jìn)懷里,緊緊摟著。

  “小黑,我真的好痛苦……我不想活了……”

  喵小星再一次被痛醒了。

  不僅是心臟一下一下,不可遏制錐痛;也不僅是一抽一抽,忍不住抽泣的痛,還有因為被睡覺不老實的貓爺,一腳踹下沙發(fā)的痛。

  仍是夜,天還未明。

  她的心咚咚跳,眼疼氣抽,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又被迫入夢“共情”了。而讓她承受這一切的貓爺,仍舊四仰八叉在沙發(fā)上,愜意的打著小呼,咂摸著嘴,顯然做了個美夢。

  特么的!

  喵小星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知是剛才那一腳踹得太狠,還是哭得太兇,她腿軟的厲害,眼睛終于漸漸適應(yīng)了黑暗,瞥了一眼墻上的鐘老爺,才凌晨2點多點。

  今天,不,確切的說,是昨天,真是苦難且倒霉的一天。

  先被張恒一頓莫名其妙的輸出,緊接著下午孟曉蕓和張恒都帶來了噩耗——他們都沒有找到那個叫小舟的,可憐自殺的人類魂靈。

  她明明知道他的長相,他的善良、他的溫柔、他的絕望,和他那磕磕絆絆、痛不欲生的人生,卻偏偏不知道他是誰。

  她輕巧無聲的躍上沙發(fā)背,瞧著安穩(wěn)熟睡的貓爺,忍不住嘆了口氣。

  而今天,睡與不睡,也成了問題。

  睡吧,估計還會冷不丁的再挨一腳;不睡吧,長夜未明,漫漫無期,如何是好。

  她轉(zhuǎn)身,想去架子上與小強(qiáng)擠一擠,回頭卻發(fā)現(xiàn)范大爺不知何時醒了,正不動聲色的坐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她。

  夏夜微風(fēng),透過她家的窗簾,絲絲縷縷的涌進(jìn)來。

  范大爺就沐在窗簾縫隙的月光里。

  窗簾無聲翻涌,月色寂然描摹,他的眉眼舒展平淡,望向她的眼神不悲不喜,甚至還染上了一點仿似神性的悲憫。

  那一個瞬間,喵小星隱約覺得:她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很快,她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因為范大爺曲起一腿,以手支腮,賤兮兮的狐貍笑了。

  “怎么的,大半夜的沒地睡了?”

  干,這個人,總是賤得恰逢其時,恰到好處!

  喵小星氣呼呼的翻了個白眼,剛想懟他,范大爺卻拍了拍枕頭邊的空地,“來?!?p>  他就說了一個字。

  沒什么語氣,也聽不出什么諷刺啊、使壞啊、玩笑之類的意味。

  本想拒絕的喵小星,鬼使神差的,居然輕盈的躍過桌面,跳入了安靜月光與柔軟被褥簇?fù)淼拇蹭伾稀?p>  她現(xiàn)在那么輕盈,床鋪甚至都沒有晃一下。褥子和毯子卻很高興她來了,它們一個高高堆起,一個輕輕攏來,將她溫暖的裹住了。

  床鋪間有陽光和月光的味道——她現(xiàn)在嗅覺也很靈敏,她還嗅到了范統(tǒng)的味道。

  在她家祖?zhèn)飨匆乱和?,另一種凜冽的、干燥的、緩緩沉降的味道,有一丟丟像暴曬在陽光下,待入茶的小白菊,里面還夾雜著一點點淡淡的檀香味。

  奇怪,她和他明明吃穿用度洗衣服,用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可偏偏他身上卻有這種淡淡的,與眾不同的味道,沖和平淡,好聞上頭。

  喵小星跟個色老頭似的,忍不住狗狗崇崇的深吸了一大口,好聞的差點翻了白眼。

  得虧晚上黑,范大爺并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待她安頓好了,他也重新慢慢躺下來。卻沒睡,好看的臉微微側(cè)過來,沐在月光里。

  “又做新夢了?”

  倆人近在咫尺,幾近呼吸相聞,喵小星有點不好意思,將毛絨絨的臉拱進(jìn)毯子里,只留一雙碧瑩瑩的眼睛在外面,嘟噥?!班??!?p>  以范大爺?shù)亩兔翡J,估計也聽到她抽泣了,但他并沒問。喵小星就輕輕的,一點點的把剛才的夢說給他聽。

  范大爺雙手支在頭下,雙目微瞇,鼻峰尖銳,“活不了多久了……吧?!?p>  他是指小舟。其實她也知道結(jié)局,因為貓爺已經(jīng)說過了:是自殺。

  但是一點點,一步步的看著那個孩子走向死亡。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喵小星歪歪頭,突然岔開了話題,“大佬,你最近有想起點什么嗎?”

  范大爺卻只是抿了抿嘴,聲音聽不出多少情緒。“并沒有。為什么突然問?”

  她想了想,嘆了口氣,“我本來想,既然過去的記憶,過去了就過去吧。我們總要活在現(xiàn)在——萬一那些記憶全是痛苦和悲傷,忘掉了也不壞?!?p>  “但是這幾天,我一直呆在貓爺?shù)纳眢w里,與它的記憶‘共情’。雖然很痛苦,但我突然發(fā)現(xiàn),哪怕痛苦,哪怕難過的要命,它肯定也不愿意放棄這些記憶?!?p>  “因為它的記憶里,有它來時的路,也有他?!?p>  “你的記憶里,說不定也有什么不該忘卻的人?!?p>  范大爺在寂靜的夜里,驀地輕輕笑了。

  他笑的很舒展、很恣意、很放松、很純粹,止不住。

  笑了好一會兒,才艱難收住了,喵小星還以為他要來一段感性發(fā)言,謝天謝地謝謝她,沒想到對方突然問。

  “如果我的記憶里,藏著8個仇家、10個債主,那怎么辦呢?”

  真的,我真傻!

  我怎么會想跟一個“神經(jīng)病”談心,希求他“敞開心扉”呢?!

  “我會把你交給你的仇家,換取賞金!快睡吧,煩死了!”她翻了個身,氣呼呼的閉上了眼。

  她聽到范大爺在黑暗里又短促的笑了一聲,下意識的動了動耳朵,轉(zhuǎn)向了那邊。

  然而,那邊再無聲息,她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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