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探監(jiān)
刑部大牢。
盡管來之前，慕允星有對可能遭遇的一切，有心理準(zhǔn)備，但路過滿身傷痕，雙眼呆滯的囚犯......
她心里隱隱不安，平生第一次閃過退卻的念頭。
獄卒將三人帶到最里的一間，聽見動靜，慕行初立即站了起來。
“小妹，你怎么回來了？”
慕行初趴著柵欄，急切看著慕允星走近。
白英將抱劍交給獄卒，既然是皇帝下令同意探視，獄卒順?biāo)浦?，受了好處，打開了鐵鎖。
直至慕允星進(jìn)來，靠坐在墻角的侯爺慕意安也沒有起來。
他眼皮耷拉，氣若游絲，看見女兒，強(qiáng)撐著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努力維持還好的假象。
“若問！”
慕允星跪坐過去，吩咐若問。
若問感激替侯爺檢查，檢查五官后搭脈，看向慕允星的神色，罕見擔(dān)憂。
慕行初也跪坐過去，眼睛發(fā)紅，聲音顫抖，“他們那群畜生，將阿爹單獨拉出去，爹回來，就不對勁了，動彈不得......”
“我問了幾次，爹都不告訴我。妹妹，阿爹到底怎么了？”
慕意安輕微擺手，示意兒子安靜下來，珍惜僅有的時間。
“星兒，你怎么回來了？府里......”
慕允星搶答，“祖母尚好，阿爹放心。祖母仍有些糊涂，所以對府里的事，暫時不清醒，這也算......好事。”
“我今日到的，讓若問給祖母政治，若問是藥王谷傳人，她的醫(yī)術(shù)，阿爹是知道的。若不是確保祖母沒事，我也沒臉來見阿爹?！?p> 慕意安緩慢伸手，在慕允星的肩上拍了拍，“孩子，你不該回來的，你的身體，如何吃得消......”
慕允星捉住阿爹的手，若問湊在她耳旁說了一句，慕允星的身體開始顫抖。
慕行初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聲音開始發(fā)抖，“妹妹，怎么了？是不是阿爹傷得很重？”
若問將慕行初請到一邊，開始替他搭脈，慕允星湊近，白英守在外頭，注視周圍囚犯的動靜。
慕允星湊近阿爹耳側(cè)，低聲道：
“阿爹，我進(jìn)過宮了，長姐很堅強(qiáng)。二姐我也見過了，我將她接回了家中。阿爹放心，家里其余人，我能保一個是一個，阿爹勿用擔(dān)心?！?p> 慕意安虛弱地點點頭，艱難抬頭，看向慕允星，滿是驕傲和不舍。
“辛苦你了，孩子！不要強(qiáng)撐，先保全自己。”
慕允星喉頭哽了一下，忍住澀意，聲音堅定：
“阿爹，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慕家就不會亡！”
慕意安眼眶緩慢放大，想要說些些什么，但輕微的動作，牽扯起筋骨，令他表情痛苦。
通道里傳來急促腳步聲，慕允星留了兩名護(hù)衛(wèi)在位，等候?qū)m里的消息。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將消息傳給白英，白英在慕允星耳畔低語，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破滅。
莊貴妃慕允霖，忤逆圣意，害皇嗣有失，褫奪封號，被打入冷宮。
即便已經(jīng)明了，皇帝拔除慕家的決心，在至親面前，慕允星很難認(rèn)命。
等到長姐被廢的消息，慕允星才徹底清醒。
若問方才告知，阿爹全身筋骨盡斷，受了極刑，活著喘息的每一分，都對他是極大痛苦。
從方才自己進(jìn)來，阿爹沒能起身，甚至沒能動彈，慕允星就有了猜測。
若是能有有半分，減緩阿爹痛苦的可能，若問都不會沖自己搖頭，更何況，已經(jīng)沒了生的可能。
自己走后，等待阿爹的，只會是更痛苦的羞辱與折磨。
慕允星調(diào)整跪姿，讓阿爹的肩膀靠在自己肩上，她眼中含淚，聲音擦過阿爹耳畔。
“阿爹，你們的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慕意安想要說些什么，但因為慕允星剛才的調(diào)整，他痛苦地說不出來話來，眼底沁出淚水，與從前偉岸的形象判若兩人。
“白英！”
慕允星朝三哥抬頭，白英走到慕行初身旁，點了啞穴。
慕允星手上使力，想象阿爹曾在疆場殺敵的英武模樣，感受著手上的氣息漸漸流失......
若是從前，阿爹推她一掌，恐怕她都得吐出半口血，而此刻，阿爹軟得像沒有骨頭。
氣息殆盡之時，慕意安憐惜地看了小女兒最后一眼，發(fā)不出半個字。
慕允星將阿爹緊緊抱在懷里，痛哭死聲。
若問挪過來，揮動銀針，即便是御醫(yī)親自過來，也不會測出真正的死因。
慕行初嚇傻了，被白英解開了啞穴，撲跪過來，拉著阿爹的手痛哭失聲。
獄卒聽見動靜，腳步聲漸漸逼近。
慕行初直立起身，看向慕允星的眼神，沒有半點責(zé)怪，反而恭恭敬敬給慕允星磕了一個頭。
“小妹，阿兄有愧，一切有賴你了！”
“三哥有什么特意交代的話？”
“如果勢不可擋，不要讓祖母遭太多罪。大嫂和三嫂，勞煩你多照拂些。你三嫂性子軟弱，若有可能，請小妹多照看些?！?p> 若是慕家的任何別人，他都不會多說這番話。
但這是小妹，祖父在時，就說是整個慕家最聰明的人，阿爹雖然對子女都看中，但實際，對小妹最為重視，連長姐亦是如此。
大哥出事后，阿爹和小妹書信頻繁，二哥二嫂身邊，也有小妹親自挑選大人。
雖然不在府里，但小妹指揮若定，是除阿爹之外，真正能決勝千里之外的人。
說出這番話，慕行初無比慚愧。
他不如大哥才干，更不如二哥勇武，二哥當(dāng)初從軍，也是有意將世子的位置，讓給他......
如今臨時，他還要將侯府的重?fù)?dān)撂給她，小妹的身體本就......
慕允星擁了上去，這是有記憶起，和三哥第一次這樣親密。
竟然就是分離。
慕允星抽出腰帶，塞到慕行初手里，慕行初飛快揣入懷里。
“三哥，阿爹筋脈盡斷，長姐被廢、打入冷宮，已無生路。阿爹走了，他們會折磨三哥?！?p> “三哥，我還記得，你從小怕疼，聽說挨了戒尺，會哭好久......”
再多，她說不出一個字。
慕行初聲音哽咽，“還是妹妹好，疼惜我這個沒用的三哥。少點痛苦，對我也是解脫。不知道，二哥走的時候，是否這樣輕快......”
豆大的淚滴，從兄妹二人眼眶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