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走前路
沈府正廳內，雕花窗欞透進幾縷黯淡光線，似也畏懼這廳中凝重氣氛，悄然灑落在地上，勾勒出一片片斑駁陸離的光影。
沈南昌坐在那張厚重的太師椅上，雙手緊握著扶手，指節(jié)泛白，目光緊緊鎖住站在下方的沈清梨，眼神中交織著不滿與探究。
“梨兒，你真的要拒絕蘇逢琛的提親？”
沈南昌的聲音低沉，卻在這寂靜的廳堂中清晰可聞，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于空氣中震蕩開來。
沈清梨身著一身鵝黃的衫裙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暈，宛如一幅靜美的畫卷。
她微微仰頭，迎上父親的目光，貝齒輕咬下唇，臉上閃過一絲倔強，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她輕移蓮步，上前幾步，裙擺隨之輕輕擺動，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父親，”沈清梨朱唇輕啟，聲音輕柔卻堅定，“女兒如今明白，有些人本就不該去追求。往昔是女兒懵懂無知，被執(zhí)念迷了心竅，可如今女兒已然醒悟，不想再重蹈覆轍，只想放過自己?！?p>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然，仿若一泓秋水，靜靜地流淌著堅定的波光。
沈南昌眉頭緊皺，眼中怒火一閃而過，“啪”地一聲猛地拍在扶手上，桌上的茶盞都跟著震顫起來，茶水濺出幾滴，洇濕了桌面。
“糊涂！蘇逢琛乃名門之后，才華出眾，與我沈府門當戶對，這門親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竟如此輕易就要拒絕？”
沈清梨身形微微一晃，卻并未退縮。
她緩緩屈膝，行了一禮，神色從容。
“女兒知道父親是為女兒好，可婚姻大事，女兒不想再將就。以往女兒為了那縹緲的情感，荒廢了多少時日，錯過了多少風景，如今想來，不過是一場空夢?！?p> 她抬起眼眸，望向窗外搖曳的枝葉，似陷入了往昔的回憶。
曾幾何時，她為了能在詩會、宴會上與蘇逢琛偶遇，精心準備許久，從發(fā)髻上的珠翠到裙擺的繡紋，每一處細節(jié)都反復斟酌，只為能入他的眼。
那些日子里，她在閨閣中對著銅鏡練習微笑，練習如何優(yōu)雅地吟詩作畫，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每一次相聚，哪怕只是換來他偶爾的匆匆一瞥，她也甘之如飴。
可他的目光卻從未真正停留在她身上，那些敷衍的寒暄，那些禮貌的微笑，如今想來，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父親，女兒不想再活在那虛幻的影子里。女兒所求，不過是一份真心相待的感情，而非這看似華麗卻無溫度的聯姻?！?p> 沈清梨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紅，但她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倔強地挺直了脊梁。
沈南昌看著女兒這般模樣，心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言說的心疼。
他沉默良久，深深地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憊。
“罷了罷了，你這孩子，主意已定，為父多說也無用。只是日后莫要后悔今日的決定。”
沈清梨微微垂首，輕聲道：“女兒謝父親體諒，無論將來如何，女兒都會坦然面對?！?p> 她再次屈膝行禮，起身時，目光中已沒有了方才的憂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解脫后的輕松與堅定。
廳外，微風拂過庭院中的花草，送來陣陣清幽的香氣。
沈府的庭院中，繁花似錦，蝶舞翩躚。
沈清梨微微福身，輕聲說道：“父親，女兒聽聞宮學中廣納賢才，各類典籍汗牛充棟，夫子們也皆是學富五車之士，女兒心向往之，懇請父親告知，女兒何時能夠去宮學求學？”
說罷，她微微抬起頭，眼中滿是渴望與期待，那目光恰似澄澈的湖水，明亮而動人。
沈南昌放下手中書冊，目光落在女兒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噠噠”聲，沉默片刻后，開口道：“宮學之中，人才薈萃，規(guī)矩森嚴，你若去了，可要謹言慎行?！?p> 沈清梨聽聞此言，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點頭應道：“女兒知曉，定當恪守本分，一心向學，斷不會給父親丟臉?！?p>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黃鶯出谷，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身前，微微顫抖。
沈南昌微微頷首，站起身來，踱步至女兒跟前，抬手輕輕整理了一下她鬢邊的發(fā)絲，語重心長地說道：“為父思量，你明日便去吧。只是這宮學之中，人際關系錯綜復雜，你切不可意氣用事，凡事多思多想，莫要卷入那些無端的是非之中?！?p> 沈清梨面色一正，神色莊重地屈膝行禮，道：“女兒謹遵父親教誨，定會在宮學中勤勉努力，修身養(yǎng)性，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言罷，她直起身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那笑容仿佛春日暖陽，明媚而溫暖。
沈南昌見女兒如此懂事，心中滿是欣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去吧，回去準備準備，明日讓丫鬟婆子們仔細打點好你的行囊，莫要落下什么物件?！?p> 沈清梨再次福身行禮，應道：“女兒這就去準備，多謝父親成全。”
說罷，她轉身離去，黃衫輕拂，步伐輕盈而歡快，仿佛一只即將展翅高飛的雛燕，帶著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消失在正廳門口。
回到自己的閨房，沈清梨興奮地在房間里踱步，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宮學的模樣。她時而停下腳步，拿起桌上的書卷。
小翠輕手輕腳地穿梭于房間各處，仔細地收拾著行囊。
她將一件件衣物疊放整齊，放入樟木箱中，偶爾抬手輕拂額前碎發(fā)，動作利落而嫻熟。
沈清梨端坐在書桌前，眼神中透著幾分思量，忽地出聲道：“小翠，去拿筆墨來?！?p> 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小翠忙應了一聲，放下手中衣物，快步走到書案旁，從墨盒中取出一方端硯，滴入些許清水，手持墨錠緩緩研磨起來。
沈清梨抬手輕撫著手中的舊書，書中記載著前世自己在這個時候將會落水，從而錯過進入宮學的機會。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暗忖：“此番斷不能重蹈覆轍，這宮學的夫子乃是自己的大哥沈明止，若能入學，于學業(yè)必有益處?！?p> 小翠將磨好的墨放置一旁，取來一支狼毫筆，遞到沈清梨手中。
沈清梨接過筆，略作沉吟，在紙上奮筆疾書。
她的筆觸流暢而有力，墨色在紙上暈染開來，似是將心中的謀劃一一鋪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