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篇論文引發(fā)的血案(二)
無漄真人居然因?yàn)橐黄撐慕壖苄≥??也太無恥了吧!
看這電光厲閃,他這是要使出“問仙三劍”了?那可是他的絕技??!便是同為金丹后期,也很少有人能接下他三劍,更別說慕隱修為還不如他。
他這是要?dú)⑷藴缈诹耍?p> 她對他的認(rèn)知,徹底被顛覆了。
問仙劍起,直指蒼穹。
風(fēng)雷涌動,藏兵閣穹頂瞬間炸裂,一地廢墟。
金丹威壓之下,姜瀛只覺頭痛欲裂。
好在她藏身的那面書架堅(jiān)固無比。書架上亦設(shè)有防護(hù)陣法,并未被坍塌的墻體壓斷,反倒為姜瀛擋去了不少碎石。
空氣劇烈翻涌起來,但凡師尊所掌控的領(lǐng)域之內(nèi),靈氣盡皆奔向“問仙”劍。
一時間,風(fēng)云變色,陷入黑暗。
姜瀛蜷在廢墟之中,緊緊扒著那面書架,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她咬緊牙關(guān),要是這時候被他吸出去,那她也太丟臉了吧!不如一頭撞死在這書架上得了!
慕隱亦在抵御這股強(qiáng)勁的力道。他抬手捏出劍訣,長劍流轉(zhuǎn)著淡金色輝光,擋在他身前??耧L(fēng)之中,長發(fā)飛揚(yáng),衣衫獵獵舞動,身形卻一直若青竹般挺拔,分毫未動。
師尊周身洶涌著紫白色電光,緩緩升至空中。他白衣飄飛如云,面容冷峻,斂下雙目,俯瞰萬物,宛若戴上了空漠且威嚴(yán)的假面,此刻,他是凌駕于眾生之上的……神。
姜瀛自識破他偽善的面目后,對他早已不復(fù)從前那般尊敬愛戴,心里冷笑一聲,真正的神,應(yīng)該為眾生謀福祉。他呢?他有為這眾生做過什么?
雷靈珠劇顫,發(fā)出低沉渾厚的轟鳴。
一劍揮出。
黑暗中陡然升起一道巨大的藍(lán)紫色劍芒,仿佛亙古寂靜的宇宙中,降下一片璀璨極光。
劍光之下,萬物皆斬!
這便是第一劍——問地。
姜瀛想,要是對上這集聚天地之靈的一劍的是自己,恐怕瞬間就無了。不過慕隱畢竟是金丹中期,實(shí)力在那里,也并非完全無法可破。
他會如何應(yīng)對呢?以身法躲開?還是硬抗?抑或是借助于法寶?
姜瀛思考間,紫色劍芒已然以極強(qiáng)的壓迫力與極快的速度,不由分說撞上了那道略顯單薄的身影!
一道強(qiáng)光閃過,姜瀛下意識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已尋不到慕隱的蹤跡。
他躲開了?還是已在劍下灰飛煙滅?
“哼!倒是會躲?!?p> 無漄真人輕嗤一聲,神色驀地轉(zhuǎn)作肅然威嚴(yán),單手撫劍,口中念道:
“青華上帝敕,賜劍召雷霆。上接九天氣,后有七星熒。六丁飛猛火,霹靂滅邪精。卓劍天地動,風(fēng)云雷電生?!?p> 旋即一聲驚雷炸響,以無漄真人為中心,萬千電光爆開,宛若金蛇般,迅速向外游走開去。
這是第二劍——問天。
天地之間,皆為雷電所席卷。雷罰降下,令人無處可逃,亦避無可避。
雷霆之下,書架崩開裂痕,搖搖欲墜了。
姜瀛亦感覺到萬鈞之力壓下來,幾乎直不起身子。
然而雷霆重壓只在一瞬之間便消散了,緊接著,凜冽劍氣自四面八方鏘然而起,剛猛勁烈,縱橫交錯,幾乎鋪滿她所能感受到的整個空間。
雷罰無可避,劍意,亦銳不可擋,一無不達(dá)。
強(qiáng)盛金光扶搖而上,沖破雷電,瞬間縱橫整個空間。
姜瀛明白了。難怪在第一劍時,她便感覺到隱約的劍氣,他并非完全閃避那一劍,而是接下了那一劍,反為自己所用。
他在接師尊第一劍的時候,便已為接第二劍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
以攻為守,以殺止殺。
她雖然不修劍道,但也能看出,能瞬間打出這么多道劍氣,他的劍道境界,也已經(jīng)到了第五重“劍氣縱橫”!
慕隱所用劍法,剛猛無比,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千仞劍法”?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凡劍所至,無堅(jiān)不破。
但是,“問仙”三劍還沒結(jié)束,還有第三劍——“問心”。以劍意化形為“鏡”,以劍氣縱橫交疊成“境”,困住對手,照見對手本心,強(qiáng)行拷問心魔。
所謂心魔,亦可以說是潛藏于內(nèi)心深處的“執(zhí)念”。
執(zhí)念,或是遺憾,或是痛苦,或是畏懼,或是仇恨,亦可以是深愛……
執(zhí)念越深,“魔性”越強(qiáng)。
戰(zhàn)場之上,一瞬之間已交替升起萬千剔透琉璃面,翻轉(zhuǎn)、延伸、扭曲。
師尊置身這疊起的鏡面之后,冷眼看著。
而慕隱,被困入局中。
他周身散出淡淡的黑色陰影,像是一張張痛苦扭曲的臉,哭叫著,嘶喊著,變換扭曲,漸漸擴(kuò)大,其中一個血色人形格外顯眼,也格外巨大。血色人形被那些黑影簇?fù)碇?,幻化成一只猙獰惡獸,張牙舞爪凌于他頭頂之上,仿佛隨時要將他吞噬。
慕隱雙目微闔,雪色長發(fā)飛揚(yáng),神色凝重,漸漸變得痛苦。
姜瀛遠(yuǎn)遠(yuǎn)凝視著他,心情莫名沉重。
為何會如此痛苦?
好可怕、好強(qiáng)大的心魔!他的心魔,是什么?
到底是多深的執(zhí)念才能催生這樣強(qiáng)大的心魔?
“何神不伏,何鬼敢當(dāng)?有邪必斬,消魔卻非!”
受到心魔影響,慕隱清冷的面容因?yàn)榫薮蟮耐纯?,已然略顯猙獰。
他緊閉雙目,并指抹豎劍,口中輕聲念訣。霎時間,劍身金光大漲。
他驀然睜眼,清冷若墨色的眼眸瞬間雪亮,環(huán)繞于他身側(cè)的琉璃鏡面也在那一瞬間轟然破碎,萬千碎屑崩塌。
這難道是——劍道第六重境界,劍心通明!
我心即劍,劍隨我心。
心魔,破!
一道熾烈金光破空而去,直斬師尊!
這一招,應(yīng)該就是“千仞劍法”最強(qiáng)一劍——“無欲”吧!
雖然她也不知道“千仞劍法”到底有多少招,更沒親眼見過,但姜瀛畢竟在藏書閣泡了八十年,理論儲備深厚,猜也能猜到了。
原來他是這般破解“問心”一劍!
棄絕所有欲念,只余純粹殺意,自然心魔可除,無懈可擊。
只一剎那,金光破開師尊周身防御,逼至他面前。慕隱那一劍毫不留情,劍氣透體而過,師尊白衣上瞬間洇開一道血痕。
銀白色長劍橫在師尊的脖子上,慕隱抬眼,目光只有純粹的殺意。
“你,是那十三人之一么?逆靈天玄宗背后之人,是你么?”
說話間,劍鋒微微一錯,在師尊脖子上拉開一道傷痕,血順著師尊的脖頸留下來,在白衣上綻開點(diǎn)點(diǎn)紅梅。
師尊眉頭微皺,臉色微沉,卻未見慌亂,只是盯著慕隱的眼睛。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千仞劍法,果然有些可取之處。只不過——狂銳之蕩,不能處一。你可知,過剛易折?”
慕隱眉宇間殺氣又重了一分,聲音愈發(fā)冷,甚至些微顫抖,“我只問你,是,或不是?”
說到這里,他唇邊沁出一縷血,恐是方才連接問仙三劍有所損耗。他屈起食指,以骨節(jié)拭去唇邊沁出的血絲。
師尊冷眼看著他,“你可知,神謀會為何叫神謀會?‘圣與神謀,道由神成’。既是神所行之事,凡人,又何資格知曉?”
慕隱眼中,陡然升起一層血色,仿佛在壓抑巨大的痛苦,他低低冷笑起來。
“好一個‘圣與神謀’,好一個‘道由神成’,你們隨意屠戮一族祭天,逆靈天玄宗更是踐踏蹂躪人命,你們?yōu)榱俗约豪姘涯涸粕矫}拱手讓與西方魔族,竟還有臉自詡為神?”
姜瀛皺眉,師尊似乎在故意刺激到慕隱,至于慕隱,他現(xiàn)在殺氣過重了……
神謀會、十三人、逆靈天玄宗……
姜瀛完全聽不懂,卻敏銳地注意到一個點(diǎn),師尊他們,把暮云山脈拱手讓與西方魔族?
西方魔族自六百年前破界而出,一直試圖入侵九州大陸。位于大陸西面的光華宗,便在暮云山脈設(shè)下防護(hù)大陣,集合弟子,全力抵抗其入侵。
這幾年,魔族力量空前強(qiáng)大,光華宗每年都會派大量弟子到暮云山脈修護(hù)大陣、死守陣眼。
姜瀛也想去暮云山脈,卻被師尊訓(xùn)斥了一頓,說她修為低,去了不過是添亂,還會拖人后腿,還是乖乖待在藏書閣寫論文吧!
今天在密室所見所聞簡直是在不斷突破她的下限——師尊不僅在學(xué)術(shù)上欺壓后輩、打壓異己,做出綁架這樣令人不齒的事來,竟然還在偷偷賣界求榮!
簡直無恥之尤!
姜瀛一想到這里,越發(fā)憤怒,可心頭卻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師尊從來不是個喜歡與人聊天的人,那么他和慕隱說了這么多,難道是在拖延時間?
姜瀛心下一沉,師尊該不會是在等人?無論師尊在等的人是誰,那人起碼修為在金丹之上!慕隱雖然破開心魔,但心神已亂,再來一個金丹,他必不可能輕易脫身!
便在這時,一股勁風(fēng)厲嘯席卷而來,土崩石塌之聲響起,萬千枯藤破壁而出,直向慕隱襲去。
重壓之下,姜瀛心臟劇跳,眼前金星亂冒,伏在地下幾乎不能呼吸。
她臉色巨變,來人修為之高,壓迫力之強(qiáng),生平未見,難道——竟是元嬰?
師尊方才,果然是在等這個元嬰老怪出來么?
好陰險,好歹毒……
在元嬰老怪面前,便是金丹修為,也很難頂?shù)米 ?p> 在她被壓制得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四周陡然安靜下來。
蒼老如枯木的聲音從天而降——
“無漄真人倒是會將計就計,自己落得輕松,卻讓我這把老骨頭趕來收拾殘局……”
師尊冷笑。
“到底是誰留下的殘局,你心里當(dāng)真沒有數(shù)?”
他即便如此譏諷,元嬰老怪也未曾反駁,只是默了片刻。
姜瀛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一股強(qiáng)大的神識突然掃過來,令她動彈不得,只覺魂魄被強(qiáng)行拉出身體檢視,強(qiáng)烈的窒息感襲遍全身。
心頭卻是一緊,不好,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