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更)
振聾發(fā)聵的馬戲團演出,更像是威懾猛獸的屠宰場,稍有不慎,便可能永久失去一份溫飽的職業(yè)。無精打采的老虎,脫離了森林的屏障,受辱于渺小人類的胯下,殫精竭慮的走著貓步,卻只是小丑演繹的配角。
小伊則在一旁津津有味的欣賞著這種別樣的藝術(shù),驚險時手捂著雙眼卻裂開輕微的縫隙,逃離險境時又拍掌渲染著熱烈的氣氛,甚至在嘈雜的人群中突發(fā)幾聲尖叫,不好意思的扭頭看著周圍是否會有異樣的眼光,確定安全之后又再一次陷入狂歡的盛宴。
“今天的表演就到此結(jié)束了,歡迎各位的收看,讓我們明年的同一時間,再次相約......”
馬戲團長的謝幕演講還未結(jié)束,耳邊就只能聽到歡呼聲和掌聲,就像是瘋狂逃亡的游戲,退場的人群沖擊著狹窄的小門,幾乎要從門框之間的細小裂痕中攀爬出去。小伊拉著我的手,卻被我牢固的遏制在原地。
小伊指了指會場右側(cè)的塔臺,暗示著即將開啟的游戲競賽。
“沒關(guān)系,作為美麗公主的守護騎士,我會按時將心愛的公主送到她想要去到的任何地方?!?p> 黯淡的夜幕下,我并不需要路人的指引便能輕易的辨別出一切方向,小伊貼在我的背上,挪步在通往舞臺中央的臺階上。脫離關(guān)注的猛禽,正在肆無忌憚的吞噬著憑借辛苦演技換取的美味,看到我們的光臨,忽然變的警惕起來,將還未咬碎的肥肉一口銜在口中。
“團長閣下,我可以摸一摸這只可愛的小寵物嗎?”
舒緩了一朵煙圈,是一位看似及其刻薄的老人,卻意外和藹的答應(yīng)了我無理的請求。
“勇敢的孩子,它們可處在困乏的狀態(tài)中呢,新鮮的細皮嫩肉,可是它向往的甜點呢!”
老人站起身來,在地板上磕出了已經(jīng)燃盡的煙草,然后將煙槍插在了自己的腰間,撫摸著那只百獸之王。
“沒關(guān)系,果真是饑不擇食的牲畜,恐怕團長也不敢做出這么親昵的舉動吧!畢竟連骨頭都愿意嚼碎咽下的猛獸,并不會介意肉質(zhì)間并不明顯的區(qū)別。”
大步流星的走到老虎的身后,黃白相間的條紋上多了幾處人為制造的斑點,那是被煙灰燙過的痕跡,還真是變態(tài)的飼養(yǎng)者。拿起小伊的手,并沒有太過劇烈的阻力,摸著那條修長的尾巴。
忽然扭動起來的尾巴帶動著龐大的身軀顫栗起來,擰過頭鄙視著與我對望,又乖乖坐回了原地。呆愣在一側(cè)的團長極力掩蓋著已經(jīng)暴露的吃驚,卻又安慰當做是習(xí)以為常的錯覺。
小伊在些微成就的放大之下,開始撫摸著毛茸茸的身子,而閉著眼睛停下進食的老虎更像是在享受著這種從未感受到過的親切按摩,耷拉著腦袋,化身為真正的巨型寵物。
“看起來它很喜歡這位善良的姑娘,已經(jīng)陶醉在夢幻的節(jié)日氣氛中!”
不明就里的團長胡亂編造著真相,能真正讀懂電光火石間的交流,應(yīng)該只有參與其中的當事人吧。那雙看似兇狠的眼睛卻充滿了屈辱的滄桑,只要反饋給更加嚴厲的目光,然后調(diào)整瞳孔中寒意的冷色,便能讓動物都體會到真情的關(guān)懷。當然眼前的這位馴獸師并不懂其中的真諦,他被撬開缺漏的腦洞只能用煙草之類的毒藥麻醉。
“大概是吧,至少并不算是討厭。這是給您的酬勞,可以為這些善良的動物準備一些額外的愛心晚餐么?”
執(zhí)著于金錢的人會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深知數(shù)目的團長昂首闊步走向了后臺,招呼著后勤供應(yīng)處大發(fā)慈悲的補給。
不一會兒,小伊就被各種動物所包圍,很多都是我都無法叫出名字的奇珍異獸,大概是因為獨特的價值而被獵入貪欲的法網(wǎng)吧。至于我萌生的愛心,只是陪伴公主消遣無聊時光的道具,僅有華麗的外殼卻并不走心。
無視掉了豐厚的加餐,都爭先恐后的謀求小伊的青睞,這樣猝不及防的打擊只能讓呆滯在一旁的團長裝出一副熟視無睹的不在乎,炫耀著已經(jīng)快要垮臺的控制權(quán)。
一只小鴨子飛落在了我的肩上,嘰嘰喳喳的說著我完全不能聽懂的話,然后伸出它短小的舌頭,越過尖薄的扁嘴,舔在我的臉上,給燥熱的夏天帶來了淺海中的涼意,感覺還不錯。
搬來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團長老頭的身邊,依附在我身上的動物也很識趣的逃離了不允許探聽秘密的現(xiàn)場。
“這位少爺,非常感謝您的捐助,不知道您是哪座城堡中的公子?看面相并不像是圖蘭國的富家子弟。”
看著我要捂嘴的趨勢,團長慌忙熄滅了手中煙槍,遠遠扔到了黑暗的角落。當然他并不會介意那樣的損失,只能算作是撫恤金中的九牛一毛。
“謝謝配合。我的確不是本國的貴族,如果要有一個合理的身份,那只是路過此地的外族商人,恰巧遇上了這樣神圣的節(jié)日,便決定多駐留一日。團長在已經(jīng)運營在這一帶很久了嗎?”
“是,七八年前還是斯米克家族掌權(quán)的時候,我便組織起了這一支馬戲團,開始的時候還很弱小,想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此壯大了。當然,我也算是流動的商人,并沒有固定的國籍,如果需要證明,那就應(yīng)該是科倫王朝頒布給我的特別通行證?!?p> 與團長回憶往事的留戀目光相反,當時的我應(yīng)該是閃過眼角的銳利眼神,只是不容易被捕捉。
“那么,團長應(yīng)該并不介意和我討論一些關(guān)于這個國家的怪談咯?”
“哦?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少爺想知道哪些古老的傳說,如果我聽說過,一定詳盡告之?!?p> 團長搓了搓落在手上的煙灰,配合著黯影的格調(diào),將歷史的證據(jù)吹散在空氣中,又凝視著飄落的軌跡。
“科倫王朝的圣物,幾何幣!”
團長忽然從睡夢中覺醒,不可思議寫滿了他在夜空下蒼白的容顏,也閃耀在他此時并不會說謊的眼睛里。
“果然低估了巧合的外貌,總是要吃必然的大虧。不過從少爺?shù)呐e動來看,商人或許只是遮掩某些真相的虛假頭銜吧!然而我并不討厭這份神秘感,因為神秘總會帶給旁觀者意外的豐厚收獲。幾何幣的官方記錄,公子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了然于心了吧?!?p> “只是略有耳聞,坊間的傳說卻沒有能夠提供憑據(jù)的可信度,沒有證據(jù)的審判,則會被反斥為無恥的誣賴?!?p> “有效的證據(jù)么?這恐怕才是揮霍金錢的真相吧?!眻F長撿起舞臺上的一枚小石塊,“這便是真相!”
“石子?”
“恩,雖然私下的議論會被處以極刑,但違背公子也沒有什么值得向往的結(jié)局吧??苽愅醭z失的幾何幣,確實登錄過這個國家的領(lǐng)土,國王朗一時興起的孤高,葬送了擴軍的計劃,也顛覆了穩(wěn)固的統(tǒng)治。我曾經(jīng)聽一位醉酒的訓(xùn)練官說過,幾何幣曾被展覽在他們的兵營,之后就不翼而飛了,而那只部隊的幕后操縱者,正是現(xiàn)在集權(quán)者珍·奧利斯將軍。當然或許他還在為到手的權(quán)力祭祀著那枚神奇的硬幣,卻又不敢過分張揚那枚亡國的災(zāi)星。這便是我能推測出的所有合乎情理的見解。”
“團長的意思是幾何幣應(yīng)該被控制在新上任的氏族手中,只是怕科倫王朝的興師問罪才編造出離奇消失的謊言?!?p> 團長握緊手中的石子,猛力砸在空曠的大廳中,遠遠望去,卻依舊寂靜。
“公子知道為什么沒有回聲嗎?”張開蹉跎的手掌,小拇指鑲嵌在石縫之中,“因為它不想被您聽見,所以制造出可以欺騙自己的假象?!?p> “那還真是有意思的偵探推理游戲,不過太陽出來了,烏云總會散去,真相也會浮出水面。”
站起身來,擺動著稍微有些麻木的雙腿。小伊還在簇擁中忘我的忙碌著,但道別的時間,也是彌足珍貴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