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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夢承乾

第四章:解不開的緣(1)

梨夢承乾 來雨今 43 2025-02-07 17:57:23

  散步是一件老派且溫柔的事情。

  什剎海的橘子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長到,慢悠悠讓人覺得,這就是簡單的一生了。

  ——摘自卿卿日記

  記者?

  祁州頷首,手里拿著一把鉛絲鐵條,視線從羅卿卿的工作牌輕輕飄過,落在她手里的筆記本。

  想起那天,她好像說過。

  “過來吧。”祁州用最平淡的語氣蹦出三個字。

  羅卿卿笑笑。

  祁州仔細挑了一頂安全帽遞給羅卿卿,盯著她把帽子戴牢穩(wěn)。

  “這次修繕規(guī)??雌饋砗艽?,從修繕到完工得多久?”羅卿卿調整好帽帶的松緊度問。

  “說不準,長了大半年,短了小半年?!彼掚m然不多,讓人聽了卻不覺疏忽怠慢,“帽子戴好了沒?”

  羅卿卿“嗯”了一聲。

  祁州重新拾起桌子上的鉛絲,不緊不慢的說了句:“工作去吧?!?p>  羅卿卿很想問一下他負責哪塊兒,忽然反應過來,祁州不是她今天要采訪的人。

  備忘錄記著此次古建修繕的負責人:戶川。

  所以他剛才的四個字沒有任何問題,就是在她聽來,總覺得隔著些什么,比尋常別扭些。

  “你知道戶川老師是哪位嗎?”

  羅卿卿把筆記本抱在懷里。祁州的表情永遠是那么的平和、淡然。讓人覺得,哪怕下一秒天塌了,他也該是會面不改色的。至少在羅卿卿抵達施工現(xiàn)場的一周內,她很少在他臉上窺探出額外的色彩。

  一直以來,規(guī)規(guī)矩矩。

  祁州的身上,沒有職業(yè)反差感。

  他語速均勻,指了指第三棵柏樹的位置:“C區(qū)臨時辦公處,往右走,走到頭兒,左拐,一扇紅色的木門。”

  羅卿卿道了句謝,按照祁州的指示走。由一瞬的光影交錯心動,忍不住打量東北角的十方諸佛寶塔。

  辦公室門口,羅卿卿抬手敲了敲。

  “請進?!?p>  推開門,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前,亞麻色的大衣,脫色磨損嚴重的皮鞋。寫字時不緊不慢,一頭白發(fā)被窗邊的風吹的微蜷。

  “你好,戶老師,我是西城博文志的報社記者羅卿卿,帶著工作任務來這兒,想就此次古建修繕對您進行采訪?!?p>  戶川放下筆,面帶微笑的從椅子上起身。從羅卿卿身邊路過,慣性使然,戶川拉開身后的木門,轉過身來親切的和羅卿卿握手致意。

  視野明亮,對流帶來順暢的風。

  “羅記者請坐,您有什么想了解的?!?p>  羅卿卿整理妥善錄音設備,欲開口問第一個問題。敲門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一個身高和祁州差不多的年輕小伙右手懸空,輕叩門扉,臉上晃過一抹打擾冒犯的遲疑。

  戶川緩和的對羅卿卿笑了笑:“稍等?!?p>  羅卿卿點了一下頭,翻著手里的筆記,大腦重新構思。提前整理過,每個問題都是她反復刪改、推敲的。逐字逐句斟酌,力求簡明扼要的表明自己的意圖,也不耽誤大家的工作時間。

  今天只是初訪,事先了解一下大概。深入玄真廟的工程進度。在修繕過程中,修繕團隊是如何尊重確保其歷史原貌。

  羅卿卿等待了有一陣兒,望向門外

  戶川和男生交談完,返回辦公室后告知。

  “實在不好意思,羅記者。一會兒我讓小劉,帶你過去。我的學生同樣能為你提供詳盡的信息。今天有些急事兒,明天有機會,我再對你的問題進行補充?!?p>  羅卿卿點頭,表示理解,心中難免遺憾,卻能一眼洞穿戶川眼里的焦急。

  從寺廟的東頭兒走到西頭兒。

  祁州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羅卿卿的視線中,陽光下的他顯得格外專注。戴著工作手套,襯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

  他的身影和后面的一片古建筑融合,是那么的和諧。任任何人都不忍心驚擾這一幕。

  小劉讓她等一會兒。

  “羅記者,我喊祁州師兄過來,你在這不要亂走動,也不要輕易觸碰不穩(wěn)固的物品?!?p>  羅卿卿追問:“祁州?”

  “是的,稍后你采訪他就行了,你放心,我?guī)熜炙墒歉規(guī)煾负枚嗄炅?,專業(yè)方面的事情。不說絕對,多數(shù)他都能為你解答的?!?p>  聽到他的名字,羅卿卿心頭一顫。

  回過頭來,在祁州沒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她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羅卿卿端正手里的相機,輕描淡寫的問了句:“你師兄,性格怎樣?”

  小劉笑了笑:“他人很隨和?!?p>  小劉喊了祁州,祁州深深的往羅卿卿的方向看了一眼,邁步子走過來。臉上并沒有羅卿卿想象的那份驚訝或者特別的情緒。好像,被采訪也只是他工作中的一部分。

  “采訪在哪兒?需要準備什么嗎?我沒經(jīng)驗?!?p>  祁州摘下手套塞進衣服兜子,環(huán)視一圈兒后鎖定在了一處寬敞無架具的空地。

  羅卿卿搖搖頭,跟著他走。

  她一定上輩子見過他,否則,怎么單憑看著他的背影,就覺得總有一種莫名熟悉,讓人能夠一眼萬年,望穿靈魂。

  羅卿卿打開錄音設備,確保信息準確收集。

  輕聲問:“祁老師你好,能夠采訪您,我很榮幸。請問您從事古建筑修繕多久了?”

  祁州微笑抬頭:“四年。”頓了頓,祁州又答:“但是算起來應該是十年?!?p>  羅卿卿“???”了一聲。

  他不是二十六嗎?減十,十六歲就開始接觸了?這是采訪啊,不是在開玩笑。

  羅卿卿直入主題:“祁老師,我這邊了解到咱們此次修繕任務是主修三大殿,但是我看大部分工作人員集中在偏殿,這是基于什么原因呢?”

  祁州思考了一下說:“主殿的木構承受屋頂?shù)暮芍剡^大,承載力衰退,木構變形、下沉的情況嚴重。偏殿主榫卯,木架構歪閃、脫榫的殘毀程度較弱。先修復損壞較小的,是考慮到問題進一步惡化,減少文物價值損失。先修復偏殿,也是可以更快地提高修復工作的效率?!?p>  羅卿卿認真的點點頭:“那迄今為止,在修繕過程中,有遇到哪些棘手的問題嗎?”

  祁州:“由于年代久遠,古建筑多為木構,生物侵害防治相對來說困難些?!?p>  生物侵害,這一點羅卿卿倒是沒有考慮全面。她一直把問題源頭歸納為自然災害、人為破壞、炮火侵襲……

  看來,她需要儲備的,還有很多。

  羅卿卿往前舉了舉錄音器:“可以展開說一下嗎?”

  祁州看了看手腕的時間:“生物侵害是指微生物、蟲類、真菌等……可以簡單理解,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你發(fā)現(xiàn)了一只白蟻,應該已經(jīng)養(yǎng)一窩白蟻了。況且受潮的木構建筑本身就像培養(yǎng)基。滋生的細菌會不斷降解木材的纖維和蛋白?!?p>  羅卿卿:“眼下面對生物侵害的問題,有解決措施了嗎?”

  祁州點點頭:“我們可以利用現(xiàn)代生化技術手段,以熏蒸滅殺。也可以改變生物基因,做到兵不血刃?!?p>  羅卿卿:“熏蒸滅殺?”

  祁州:“嗯,我們首先會對經(jīng)受蟲害的建筑物環(huán)境進行勘測,把采集的標本送到生化研究中心,鑒定分析種類和危害程度評估,在此之后,會對整個古建筑進行專業(yè)密封。”

  羅卿卿:“我能簡單理解為打農藥嗎?”

  祁州笑笑:“可以。”

  羅卿卿:“您說的兵不血刃?具體是什么?”

  祁州回答:“木質纖維素是地球上最豐富的可再生資源,白蟻作為高效分解者之一。是最古老的群居社會性昆蟲。白蟻食木,頻繁對木構堤壩以及電纜造成嚴重損壞?!?p>  羅卿卿:“這是為什么呢?”

  祁州:“酶,分解酶的作用。兵不血刃可以理解為,采集一部分白蟻,改變白蟻基因鏈,讓白蟻殺白蟻?!?p>  羅卿卿:“近些年我也有幸參觀過一些古厝,來時我預習資料,現(xiàn)在咱們是處于工程進度的初期階段。那么后續(xù)在修繕過程中,如何確保尊重歷史原貌呢?”

  祁州:“我們盡可能大程度的修舊如舊,嚴格遵守古建筑維修原則,優(yōu)先考慮傳統(tǒng)工藝……”

  注意到祁州頻繁看手表的動作。

  問完最后一個問題,羅卿卿就放他走了。

  ……

  十一點,凌志鑲驅車趕來。

  羅卿卿在門口等他,幫他一起卸下攝影器材。

  中午吃飯時,羅卿卿去了上次的那家菜館。到了門口,腳步停住。

  祁州左手邊挨著一個穿著灰色長版型風衣的女孩子,遠遠看去,相談融洽。

  走近看,瓜子臉,三庭五眼的比例端正,靜氣與英氣并存,有一種像在海邊窺見藍調的冷清感,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

  小劉坐在祁州的對面,羅卿卿剛想離開,避什么來什么。小劉輕咳了一聲,一眼捕捉到了站在門口的她,熱情的跟羅卿卿揮手。

  “羅記者,過來坐?!?p>  羅卿卿彎起嘴角,擠出一抹平實的微笑。

  “你們好?!?p>  羅卿卿同他們打了招呼。

  小劉介紹給羅卿卿,女生名叫文清,主修彩畫作。論資排輩,文清是小祁州兩屆的師妹,大小劉一屆的師姐。耐不過三人私下關系好,不講究這些。

  祁州和文清默契的點點頭,客氣有禮。

  飯館里人來人往,歡聲笑語。

  羅卿卿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點了一碗最貴的粉絲面,誰知道,貴的還不好吃。羅卿卿坐在小劉旁邊,沉默吃面,精神消耗附加物理攻擊,味同嚼蠟。

  如果自己上輩子真的認識他。

  不知道是賒了多少的過往虧欠。

  喜歡,寂靜;寂靜,喜歡。

  ——

  朦朧天色,煙雨緋緋。

  雨水輕敲屋檐,整個村落散漫成天青色。

  婆娑一片……

  這雨,更像是滴在心上。

  凌志鑲在羅卿卿的示意下不斷調整攝影儀器,尋找著最佳角度。

  空暇,羅卿卿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六小時前的消息終于得到了回復。

  看凌志鑲調整角度光線的時候,羅卿卿走到墻角,點開裘湉的語音把手機放到耳邊,聲音軟軟綿綿的,猜就是剛睡醒:“什么啊?你說,你又遇到那個男的了?”

  “是啊,是不是很巧,他是一位古建筑修復者兼工程師,剛好我這次出來采訪的,就是他所在的團隊?!绷_卿卿嘴角的笑不明顯,聲音平淡如水,完全是不仔細觀察不會發(fā)現(xiàn)的苦笑。

  “你們說話了沒?借此可以多了解他啊,老天多偏愛你啊,這不剛好工作有了接觸,我還尋思著休息日了給你倆制造機會,約這大哥去周幕那兒……”

  “不用了。”

  羅卿卿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裘湉:“什么???”

  羅卿卿沉默了一會兒:“我感覺,我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裘湉笑:“你在說什么?寶兒,難道他不是單身?老實交代,你今天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轉?!?p>  羅卿卿不說話,胸悶的也說不出話。

  中午從飯館出來,她在后面看著祁州和文清在前面并排走,羅卿卿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笑,依舊是笑著,也有些失望吧。

  可能吧,可能差點兒緣分。

  生活就喜歡開玩笑,看似荒唐滑稽,每一步都走的合情合理。就像四合院屋檐上的狗尾巴草,搖搖晃晃,只是風的過客。

  她不是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

  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不是不信,還是沒遇到驚羨一剎的,遇見了,怦然心動原來是這樣的好感。結果,一瞬喜悅轉悲戚。

  “不說了,我先去工作了?!?p>  羅卿卿說完最后一句,關了手機。

  沒料到,祁州什么時候從她身后過去的。他扶起地上躺倒的木頭把兒鐵锨。

  瞬間回憶起剛剛對裘湉說的話,羅卿卿仿佛做了虧心事一樣無地自容,臉頰發(fā)燙的很尷尬。

  羅卿卿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臉。

  如果擁有閃現(xiàn)的能力,就好了。

  收拾好心中的秘密,與他擦肩而過的一刻,祁州抬起了頭,羅卿卿有意的避免和他對視。

  “羅記者?!?p>  羅卿卿定著。

  時間凝固,水珠滑落滴進水洼。

  她回過頭不解的看他。

  他沉聲,眼里是亮晶晶的少年氣:“我其實……”

  羅卿卿:“嗯?”

  他兀自彎起嘴角笑:“沒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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