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隔岸觀火，莫姐不見火中陰影
莫云歸掄起大錘，揮得虎虎生風，對面的夏柏仁抿了抿嘴唇，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周芪剛安頓好財務(wù)部的眾人，推門進來。
看到這副場景，思考了足足半分鐘，也不知道是不是該進來。
他開門關(guān)門動作很小，但沒逃過夏柏仁的眼睛，后者輕抬下巴，示意他趕緊進來護駕。
“漲！工！資！”
周芪悄悄做出一個指天的手勢，用口型示意。
夏柏仁伸出大拇指，周芪對他比耶。
——1.5倍？
不，兩倍！
夏柏仁輕輕轉(zhuǎn)動手腕，把手指擺的咯吱咯吱作響。
周芪扁扁嘴，伸出了大拇指。
——1.5就1.5。
他們倆這邊光速做著交易，那邊的莫云歸，已經(jīng)成功砸開了檔案室的大門，開始一箱一箱往外搬單據(jù)跟合同了。
“不是，愣著干什么呢？你們仨專業(yè)cos電線桿子是吧，過來幫忙??！”
莫云歸對著這邊擺擺手，招呼著。
“哦哦，好的。”
夏柏仁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君度已經(jīng)光速沖了上去。
“那個，沈總，您要放哪看？這邊盒子上有時間的，按順序擺的話，好查一點?！?p> 夏柏仁揉了揉鼻子，冷哼了一聲。
“那個，要不就在這吧，財務(wù)部今天放假，正好也不用搬得太遠?！?p> 周芪拉了一把君度站到一邊，小聲沖她說，“怎么剛才沒見你這么積極？”
君度疑惑開口，“您剛才教育我要重視效率，我這不是，學以致用嘛……”
“少說話，多干活。”
周芪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頭開始搬東西，君度雖然有些疑惑，也只好默默跟上。
“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直接問我的，君臨沒做過上市準備，很多審計材料其實都不全。”
夏柏仁整整衣角，朗聲道。
“那你不如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唐烈新劇的劇組，一個現(xiàn)代都市情景喜劇，報了五千人的群演份額？”
莫云歸甩手扔過來一個文件夾，問道。
夏柏仁伸手準確地接了過來，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哆嗦了兩下，把里面的東西都掉了出來。
不過就連一旁不斷唉聲嘆氣的Fiona，這會都沒有吧注意力放在他那，屬于是開屏開錯了方向。
“我記得唐烈天天在劇組跟著，怎么還能出這種事？”
沒有得到任何關(guān)注的夏柏仁，悻悻地打開了受傷的報表，一打眼就發(fā)現(xiàn)了數(shù)據(jù)的異常。
情景喜劇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群演，五千人拉出去拍大型史詩電影都夠了。
而且這五千個群演，三個月的周期內(nèi)每天都在，就算按當前最便宜的額80元/人天，光工資支出就是四百，按最低30元的盒飯標準，餐飲支出也有一百五。
光群演這一項，就有五百多不知所蹤。
而相對其他的類型，情景喜劇的置景和服裝成本，更是地道可以忽略。
君臨自己的攝影棚，使用只用考慮基礎(chǔ)成本和損耗，根本不需要額外支出。
但項目支出里，光是三十一天外景場地，就占了整整一個月，服裝費更是花了快四百。
也就是說，不考慮其他雜項，這就快一千六打了水漂了。
而這還只是一個剛剛開工的新項目，君臨成立十幾年，類似這樣的漏洞，還不知道有多少。
夏柏仁把文件夾拍在桌子上，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沈小姐，是我疏忽了，這件事，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的?！?p> “不是你站那擺什么pose??？”
莫云歸正奮力往外搬箱子，夏柏仁說了什么，她其實聽不太清。
“你看看你穿的那樣，一會是有表演要上臺，還是要去主持春晚??？趕緊趕緊，過來干活！”
夏柏仁踩著他的紅底皮鞋，拉扯著他的斷面天鵝絨，努力維持著假笑，投入了搬箱子大軍。
好在周芪默默閃現(xiàn)，幫他換了一套運動服，才讓場面，看起來和諧一些。
這邊四個人干活干得熱火朝天，倒是徹底把一旁的Fiona，晾在了那。
她哭嚎了半天，見沒人搭理她，轉(zhuǎn)頭默默地就朝門外走去。
“沈總、夏總、周助，李姐好像……”
“任她去?！?p> 周芪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抬手打開了會議室的投影。
——財務(wù)部外面的景象，纖毫畢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Fiona往各臺電腦上潑水的動作，也一清二楚地，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呀！還有電子資料呢，我去勸勸李姐。”君度一推眼鏡就要往外走。
“喏?！?p> 周芪努努嘴，指著門后他剛搬進來的一箱子硬盤。
“要么說你是實習生呢，你周哥辦事，從來保險?！?p> 周芪咧開八顆牙齒的微笑，給自己點了一個巨大的贊。
如果他這會身后有尾巴的話，估計已經(jīng)翹上天，瘋狂搖擺了。
當然，即使沒有，效果也差不多了。
滿心都是“求表揚”的周芪，沖著夏柏仁和莫云歸繼續(xù)搖著尾巴。
“看看看，給我漲工資，是多么明智的選擇啊！”
可惜，莫云歸這會沒空理他，夏柏仁直接扔了兩個箱子給他。
“你很閑是吧？”
討賞失敗的周芪，只好憤懣地把自己，再次埋進了單據(jù)大軍。
“我說你們鬧夠了沒有，外面連個上班的人都不留，就算查賬，也得要人手吧？”
Fiona去而復(fù)返，這次不再走撒潑打滾的策略，開始演起了盡職盡責的財務(wù)總監(jiān)。
“你們看看，這公司鬧成這樣，裝修又是一筆經(jīng)費，甚至樓上跑水了都沒人知會一聲，現(xiàn)在倒好，外面的東西都……”
周芪默默地，把剛才的視頻，選擇了倒放。
Fiona勤勞灌溉的身影，像是一個不得要領(lǐng)的農(nóng)民，非要在干涸的土地上，種出糧食來。
“我說周助，咱們采購室誰負責啊?！蹦茪w手上動作不停，開口問道。
“是我，沈總?！敝苘沃噶酥缸约?。
“咱們電腦現(xiàn)在算上折舊，一臺的資產(chǎn)是占多少來的？”
“不多，去掉折舊和損耗，一臺是兩千八，財務(wù)部二十人，一共是五萬六?！?p> “聯(lián)系一下法務(wù)，問一下，故意損壞他人財物，多少入刑?！蹦茪w語調(diào)依舊淡淡的。
“五千就夠了。”夏柏仁適時地接上。
莫云歸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這反派Boss，到底要維持這個陽光忠犬的狀態(tài)，到什么時候啊。
“呵，沈氏集團家大業(yè)大，我辦公正常損耗而已，我在沈氏集團跟老爺子們這么久，不至于這度量都沒有?！?p> “巧了，我們君臨啊，廟小裝不下您，勸您趁早，別處高就吧?！?p> 莫云歸翻了個白眼，到底是誰給你的自信，一個外人，拿別人家里的長輩，去壓別人自己家的晚輩啊。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好巧啊，我也姓沈，你猜猜，他們最后，選你還是選我？”
“我又沒做錯什么，就算你是沈家人，老爺子們也不至于不分青紅皂白，打人拆墻的可不是我。”
Fiona死死咬著嘴唇，陰陽怪氣地開口道。
“再說了，你砸的那一堵墻，可不止五千?！?p> “不是你有什么毛?。恳惶斓酵戆牙蠣斪訏熳爝?，怎么，沈家哪位是你爹？我砸我自己家的東西，還用的著你批準？”
莫云歸冷冷回嗆。
要不是她實在對君臨的業(yè)務(wù)不熟，再加上初來乍到，摸不清規(guī)則，這位早在第一次攔著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開除趕出去了。
Fiona還要說點什么，夏柏仁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短暫的震動后，一段清澈的童聲慢慢地回蕩在整個會議室。
說實話歌唱的有點跑調(diào)，莫云歸甚至覺得有些折磨。
但夏柏仁卻并不接電話，只是任由那首歌，不斷地響著。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
一段簡短的兒歌，配上稚嫩的童聲，盡管跑調(diào)，還是有一些質(zhì)樸的美感在。
而對面的Fiona，臉色卻隨著歌聲，一點點變得慘白。
“夏、夏總……”
夏柏仁不語，等歌唱到第三遍，才慢慢接起了電話。
“抱歉，剛有點事?！?p> 他似乎聽的很認真，過了很久才繼續(xù)開口，“小孩子打架，也很正常，您讓另外一個孩子過來說一下情況，不能光聽一面之詞?！?p> 似乎干活出了汗，他把手機放在桌上開了免提，伸出手去擦汗。
“叔叔，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拿蘇菲的玩具?！?p> “沒關(guān)系，給她就是讓拿去全班分的，叔叔都忘了，你叫什么來著？”
“我叫明禮，爸爸是明秋，媽媽是李斐，我的名字很特別，是爸爸愛媽媽的意思，也是讓我懂得禮節(jié)的意思?！?p> “真乖，去玩吧?！?p> 夏柏仁的聲音，聽起來都帶了三分笑意。
莫云歸站在他身側(cè)，只能看見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似乎和平時的假笑有所區(qū)別。
她壓低聲音戳了戳周芪，“什么情況？”
“朋友家孩子，沒時間，就托我照顧一下。”
夏柏仁的耳朵倒是好用，周芪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自己先解釋到了。
“云城師大附小，國際部，六年三班?！?p> 莫云歸還疑惑著，對面的Fiona，已經(jīng)開始止不住地哆嗦，有點要哭出來了。
當然，她跟莫云歸中間，隔著夏柏仁的太平洋寬肩，所以她的表情，莫云歸暫時看不到。
“夏總……”
Fiona的語氣，帶上了一點哀求。
君度沒有意識到，一股很奇怪的氛圍，正在這間會議室里蔓延，她干活干的有些累了，順口開始了閑聊。
“誒？師大附小本來就不便宜的，聽說國際部更是一學期就要幾十萬”
“不是一學期，是一星期?！敝苘螄@氣道。
“我要跟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拼了！”
君度氣鼓鼓地錘了錘桌子，突然有意識到了什么。
“不過剛才那個孩子，聽起來好乖啊，名字也好聽，又有愛又有希望的，明秋和李斐的孩子，明禮……”
等一下！
君度突然閉上了嘴，左右看了看，沒敢繼續(xù)說下去。
她沒記錯的話，李姐的原名……
好像就是李斐。
她們家似乎也的確有個上小學的孩子，照片還擺在工位上。
“忙活半天了，大家渴了吧，走，實習生，我們?nèi)蕚潼c咖啡?！?p> 周芪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手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渴了?！?p> 君度恨不得拿個釘子把自己的嘴縫上，怎么話就能這么多。
“啊對對對，夏總、沈總喝什么？”
“冰美?！?p> 莫云歸一抬頭，發(fā)現(xiàn)空調(diào)似乎被調(diào)低了不少。
面前站著的兩個男人，都是只把一道陰森的背影留給了她，完全擋住了色色發(fā)抖的另外兩個人。
而這兩位的表情，更是出奇地一致。
笑不達眼底，眸光中，全是森冷的殺意。
“正好，歇會吧，F(xiàn)iona有什么想聊的，就跟我們聊聊唄。”
莫云歸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心說怎么這反派，今天看起來，這么好說話。
以及君度為什么看起來，如此奇怪，手都快搖成花了。
很遺憾地，她短暫錯過了君度的求援。
君度被周芪駕到門外，還沒開口說話，周芪就先開了口。
“來來來，你周哥的職場第三課，時刻記住，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p> 君度不明白，為什么剛才看起來非常好說話的前輩，此刻看上去，好像一個吃人的魔鬼。
“剛剛那個，真的是……”她掙扎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沒錯，F(xiàn)iona的孩子?！?p> “那蘇菲……”
“也可以是卡洛琳或者麥克斯，當然叫奧列格也行，本土化一點，小紅小剛都可以?！?p> 周芪聳聳肩，無所謂地開口道。
“小孩子是無辜的?。 ?p> “如果他用的錢都很干凈，他當然很無辜?！?p> 周芪一邊說話，一邊找了臺還能用的打印機。
“我們是個合法的影視公司來著吧？”君度有些崩潰。
“當然是，所以我們邀請一些小演員，拍攝一些影視作品，讓他們說一些臺詞，唱點歌，不是很正常嘛？”
周芪把剛打出來，還帶著熱氣的紙張，交到了君度手里。
“你看，我們甚至有嚴格合法的NDA協(xié)議，恭喜你，實習期就拿到了驚喜大禮包，簽完之后去財務(wù)……”
話說到一半，周芪才想起來他剛給全財務(wù)部放了假。
“啊不是，現(xiàn)在財務(wù)部也就剩你了，一會簽完了自己給自己批點錢，記得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