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一碗雞蛋羹

　　裕哥兒的吵鬧聲讓付繁期回過神來，她瞧了眼那碗雞蛋羹，拿了過來，沒理會裕哥兒。

　　裕哥兒饞得口水直流，見她沒有要給自己的意思，急得快要哭了，轉(zhuǎn)頭對付老太太說：“祖母，我餓，我要吃！”

　　付老太太把裕哥兒拉到身邊，也是左右為難，家里的確沒雞蛋了，也拿不出錢來買的，裕哥兒有好些天沒碰過葷腥了。她想張嘴，又看到自個(gè)女兒那憔悴的模樣，到底還是沒忍心?！霸８鐑汗裕覀兂詣e的好不好？”

　　這個(gè)年紀(jì)的孩子最是嘴饞的，何況他們晚飯吃的是又冷又硬的面餅子蒸芋頭，好不容易能有個(gè)香噴噴的雞蛋羹，別說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忍不住想吃。

　　裕哥兒的娘肖氏，瞥了眼那碗雞蛋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招呼裕哥兒過來，裝模作樣地哄著，心里卻起了別樣心思。

　　她本以為在裕哥兒吵著要吃的時(shí)候，付繁期就會讓給裕哥兒的，畢竟付繁期向來疼愛這些晚輩，又素來體貼大方，斷斷不會讓侄兒捱餓的，加之又是大病初愈，能有什么胃口，肯定會給裕哥兒吃的，沒曾想……

　　越想心里越不痛快，一個(gè)大人跟個(gè)小孩子搶吃的，也好意思？

　　“裕哥兒不哭，我們就讓讓姑母。”

　　“娘，我好餓，我真的好餓啊……”

　　裕哥兒邊哭邊看著付繁期手里的雞蛋羹，哭唧唧的，好不可憐。

　　肖氏可就這一個(gè)兒子，哪舍得裕哥兒餓，索性厚著臉皮看向付繁期，“大姐，你看這……裕哥兒晚飯沒胃口，也是吃不下那些個(gè)硬東西，現(xiàn)在還餓著呢。以前他都不愛吃雞蛋，這會鬧著要吃，實(shí)在是餓得不行了?！?p>　　這讓曹媽媽好生無語，晚飯分明是裕哥兒挑食不肯吃，真餓極了哪還能挑這挑那的？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肖氏這個(gè)大人也不懂事。

　　付老夫人看裕哥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疼得不行，她心疼女兒歸心疼，可更心疼小孫子。“繁期，要不，你分一半給裕哥兒吧？好歹讓孩子嘗個(gè)味道?！?p>　　肖氏不干了，那裝雞蛋羹的碗不過巴掌大，又淺，統(tǒng)共也沒多少，還分一半，就是嘗味道也嘗不到?！按蠼?，裕哥兒沒受過這樣的罪，他年紀(jì)又小，還在長身體，餓不得，我們大人能忍，他哪忍得了？”

　　本以為話都說到這個(gè)地步，求也求了，都等著付繁期把雞蛋羹讓給裕哥兒。

　　誰料付繁期只是發(fā)了會呆，也像是沒聽進(jìn)別人的話，吹了吹雞蛋羹，淺淺挖了一湯匙，張嘴就要吃。

　　這給肖氏氣得牙癢癢，裕哥兒哭急了，也是性子上來了，竟一把沖過去，要搶走付繁期手里的雞蛋羹。

　　付繁期沒防備，直接讓裕哥兒給搶走。

　　誰知地上滑，裕哥兒跑得又快，當(dāng)下摔得人仰馬翻，滾燙的雞蛋羹全灑在臉上，燙得嗷嗷大哭。

　　“裕哥兒！”

　　頓時(shí)屋里亂作一團(tuán)，裕哥兒不單衣服濕了，臉也燙紅了。

　　肖氏抱著裕哥兒，直接對著付繁期撒潑，“大姐，裕哥兒可是你親侄，你不給他吃也就算了，還來害他！世上哪有你這養(yǎng)狠心的姑母！我知道你被馮家休了，心里不痛快，一路上都沒發(fā)作，合著全把心里的氣全發(fā)在裕哥兒身上了？裕哥兒可是你們付家唯一的男孫，他要有個(gè)好歹的，我也不活了……”

　　付老太太也來指責(zé)付繁期，“繁期你也是，怎么這樣不小心……”

　　付繁期身邊的小女兒沐意，替自己親娘抱不平，“外祖母，小舅母，這關(guān)娘什么事？是裕哥兒自己非得來搶的，他不搶能摔倒嗎？這賴他自己?！?p>　　大女兒淺余也說：“就是，這雞蛋羹明明是曹媽媽做給娘補(bǔ)身體的，是裕哥兒自己非要吵著要吃，娘不給有錯(cuò)嗎？”

　　這給肖氏氣的，扯開嗓門，“一碗雞蛋羹而已，能補(bǔ)什么身子？裕哥兒也餓著，她一個(gè)大人跟小孩子搶吃的算什么？大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怎么被休之后，變得這樣刻??？怨不得馮家要休你要趕你?！?p>　　此話一出，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誰不知道在付繁期被休之后，這事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哪個(gè)都不敢在她跟前提起被休的事，肖氏倒好，直戳人心窩子。

　　付老太太等人都心下咯噔，哪個(gè)都不敢出聲。

　　肖氏說完也有些許的后悔，但看到裕哥兒通紅的臉，覺得自己也沒說錯(cuò)，付繁期就是太刻薄，活該被馮家休。

　　末了，付繁期似是回過神來，對肖氏說：“雞蛋羹是給我的，我不讓，是我刻??？那裕哥兒來搶長輩的東西，又是什么？我被休，是我出了錯(cuò)？那照這個(gè)道理，二弟下獄，是不是你妨他了？”

　　語氣異常平淡，沒有任何起伏，但肖氏聽得卻是心驚膽戰(zhàn)的，她發(fā)覺她這位大姑子大病一場后，性情變得跟以往不同了，以前哪會說這樣的話？

　　付老太太出來打圓場，“好了，一家子，沒的為了這些個(gè)小事傷到和氣了?！?p>　　曹媽媽來收拾地上的碎片，心疼好好的雞蛋羹，就這樣浪費(fèi)了。

　　付繁期說：“媽媽，用不著收拾，誰打爛了誰收拾。”

　　這給肖氏氣得，猛然站起身來，“大姐，這分明就是你的錯(cuò)，你居然還怪罪到裕哥兒頭上來，沒的這個(gè)道理……”

　　付繁期面無血色的臉上，浮現(xiàn)抹慍怒，“分明是我的錯(cuò)？曹媽媽，這雞蛋羹給我的還是給裕哥兒的？”

　　曹媽媽說：“自然是給夫人你的?！?p>　　“弟妹，聽清楚了嗎？我不給，他來搶，你就是這樣教他的？我們付家雖落魄到這個(gè)地步可即使再餓，也不能去偷去搶，丟了付家的臉面?！?p>　　“你！”

　　肖氏一時(shí)語塞，想反駁又不敢，只得一氣之下牽著裕哥兒去了隔壁屋子，付老太太連忙追了出去。

　　淺余和沐意你看我我看你的，都覺得自己親娘變得不同了。

　　曹媽媽還說：“夫人，你這樣得罪小舅夫人，以后還得相處，怕是……”

　　付繁期說：“這叫什么得罪，事實(sh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