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醉仙樓
沈知微抬手,輕輕撫過鬢邊那枝金步搖,纏著銀絲的指甲順勢輕輕挑起珠簾。菱花鏡里,映出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柳葉眉梢暈染著孔雀膽的幽光,唇上的胭脂混進了啞聲散,透著幾分神秘。這是她以“璇璣閣主”身份現(xiàn)世接下的第一個任務(wù),可誰能想到,要查的竟是自己親手埋下的局。
“姑娘的《胡笳十八拍》彈錯了三個音?!毖砰g里,驟然傳來蕭景珩帶笑的聲音。沈知微心中一震,抬眼望去,只見他竟穿著那夜亂葬崗上的玄色蟒袍,身姿挺拔,仿若暗夜降臨,“第三拍該用跪指,第十拍要突出商音……”
沈知微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抱著焦尾琴款步踏入廂房,腕間銀鈴隨著她刻意放軟的步伐,發(fā)出細碎輕響,恰似檐下風(fēng)鈴?!百F客好耳力,不知要聽真曲還是假曲?”她微微側(cè)身,故意讓束腰滑下半寸,露出心口處偽造的三日枯毒斑,試圖混淆他的視線。
蕭景珩卻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折扇“唰”地一下抵住琴弦,眼中笑意更深:“本王想聽……顧晚晴的《廣陵散》?!彼畛瞿赣H閨名的剎那,沈知微只覺頭皮發(fā)麻,袖中銀針?biāo)查g刺破琴板,恨意翻涌:“二十年前,顧家滿門抄斬那夜,有人聽見這首曲子。”
話音未落,熏香爐轟然炸開。沈知微反應(yīng)極快,旋身甩出七根琴弦。淬毒的蠶絲如利刃般割裂屏風(fēng),露出后方正在焚燒的密函——火舌肆意舔舐著“肅州糧倉”四個字,仿佛要將一切真相都吞噬干凈。
“蕭景珩!”她終于撕破偽裝,怒目而視,“你與肅州案究竟……”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股大力攬入充滿沉水香氣息的懷抱。蕭景珩帶著她撞破雕花窗,箭雨“嗖”地擦著發(fā)髻飛過。兩人在屋脊上翻滾時,他的唇瓣輕輕擦過她的耳垂,低聲呢喃:“閣主這易容術(shù),比沈公子差遠了?!?p> 亥時·胭脂井
沈知微趁勢發(fā)力,銀絲瞬間陷入蕭景珩頸間血痕,目光冰冷:“王爺若不說清顧家之事……”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悶哼一聲,三日枯毒發(fā)作,如萬蟻噬心,疼得她臉色慘白。蕭景珩趁機反扣她命門,將藥丸塞進她唇間,沉聲道:“吞了?!?p> “是那夜山崖的斷腸草?”沈知微冷笑,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咽下藥丸,“不如說說您后腰的奴隸烙印?”她咬著牙,突然扯開他外袍,月光如水,照亮那個刺目的“肅”字烙印——與考生尸骸上金箔的字跡,如出一轍!
蕭景珩臉色驟變,猛地將她壓向井沿,聲音低沉得可怕:“閣主可知,這井里填著十二具女尸?”他指尖輕輕撫過她喉間假皮,“都穿著顧家婢女的服飾,每具尸體都少了一根肋骨。”
井底忽然傳來一陣嬰啼,仿若鬼哭。沈知微頭皮發(fā)麻,袖箭“嗖”地射斷轆轤繩,木桶墜地碎裂,一張泛黃紙箋飄然而出——竟是母親筆跡的軍餉調(diào)度令!她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故意引我來此?”
“是你在查我?!笔捑扮竦恼凵忍糸_她衣襟,露出真正的顧氏印章,眼中神色復(fù)雜,“從你女扮男裝進貢院,到借璇璣閣之名接近……”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咳出一口黑血,濺在她鎖骨處的守宮砂上,觸目驚心。
子時·亂葬崗
沈知微握著半塊玉佩為引,神色凝重地看著蕭景珩獨戰(zhàn)北狄暗探。他毒發(fā)的右手已握不穩(wěn)劍,卻仍固執(zhí)地將她護在身后,聲音沙?。骸邦櫦业摹惰^局》不是這么用的!”
沈知微心中一震,突然奪過軟劍割破掌心,血珠“啪”地彈在七星紋路上。劍身驟亮如白晝,竟在空中投射出肅州地形圖!蕭景珩見狀,趁機擲出折扇,玄鐵骨架瞬間裂成七枚暗器,精準(zhǔn)刺入敵人氣海穴。
“你果然會顧氏劍法?!彼⒅虻兀岸昵邦櫦覝玳T時,有個懷孕的婢女逃往肅州……”他猛地抓住她腳踝,目光灼灼,“你腰間的胎記,是北斗七星狀的嗎?”
沈知微劍尖直指他咽喉,可背后卻突然傳來機括輕響。她旋身劈開冷箭時,蕭景珩的匕首已抵住她后心——然而,竟是為她削落一縷被箭矢釘住的長發(fā)。
“你輸了?!彼橹强|發(fā)絲,輕笑出聲,“賭注是……”他微微湊近,將發(fā)絲纏上自己手腕,“告訴我真名?!?p> 破曉·廢墟
破曉時分,日光灑在廢墟之上,沈知微在斷壁殘垣中找到了半冊《璇璣局》。翻開殘頁,上頭的批注卻讓她如墜冰窟:父親的字跡旁,赫然是蕭景珩的朱批——“棋子已入局,可殺”。
?。ū菊峦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