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師姐,你說當年李白,是不是也是走的咱們這條路?。磕憧催@大江兩岸的美景真是漂亮,難怪他會寫出這么暢快淋漓的詩句,我現在才體會到,這詩句有多么美妙了”佑銘站在船頭,昂著頭吹著涼爽的風,心曠神怡地大聲說著。
“是啊,長江又沒有改過道,李白當年肯定也是走的這條水路啦。師弟,你今天怎么那么開心啊?“易丹呼喊著。
“天高水闊、神清氣爽,能不開心嗎?你看,那水里的魚兒都蹦起來了,師姐,這一路上的景色可真美啊”佑銘指著水里,高興地說道。
“師弟,剛才我聽其他船客說,咱們很快就要到揚州城了”易丹說道。
“聽聞?chuàng)P州繁華富庶,我倒是很早就想看看了”佑銘一手抓著桅桿,一手抓著迎來的風說道。
“師弟小心點,別掉進江里了”易丹提醒道。
“恩,師姐你快看,前面有一艘大帆船。快,快快一點,追上它,超過它…”佑銘嬉鬧著,心情十分愉悅。易丹站在一旁,看著師弟快樂的模樣,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又想起了壓在自己心頭的沉重事情,不禁又變得一臉嚴肅,出了一口長長的氣。
越靠近揚州城,沿途的商船也越是多了起來。易丹和佑銘二人乘坐的船只,也由水路分叉口,駛離長江,進入隋煬帝開鑿的運河,駛向揚州城而去。
揚州乃是江東最富庶繁華的城鎮(zhèn),又稱江陵,此時已作為剛建立不久的吳國的國都,改名為“江都府”。但人們依舊習慣稱呼它的舊名揚州。
客船像穿針一樣,在密列的船只里穿梭,易丹二人在大運河上,就已經見識到了揚州城的熱鬧景象。河面商船密密麻麻,船帆遮天蔽日綿延數十里。沿岸商賈云集,搬運工人和形形色色的人群,絡繹不絕。每條船上都載滿了數不盡的瓷器、絲綢、鹽巴、茶葉、糧食等各類商品,南下北上、東進西出好不繁忙。
大運河畔高大挺拔的楊柳樹,枝條低垂入水,隨著波浪輕輕地飄蕩。當年雄心勃勃的隋煬帝,在江都召見外國使臣時,將錦繡絲綢掛滿大運河畔的楊柳樹上,炫耀天朝上國的繁華富庶。過往的一切,也是這些楊柳樹親眼見證過的。一晃幾百年時光過去了,這些楊柳樹見證過多少的人來人去、花開花落,見證過一波又一波的衰敗、繁榮,又衰敗。如今河畔的人,早已不是當年那些人,但只有這些楊柳樹,卻依然還生機勃勃地站在運河畔,繼續(xù)見證著現在,和將來所要發(fā)生的一切。
不一會兒,易丹二人乘坐的船只便靠了岸,兩人牽著馬兒下了船。見大運河上繁忙的貨船橫沖直撞,把水面鋪滿。佑銘看著繁華的大運河,抑制不住喜悅,對佑銘說道:“師姐你看,這大運河果然就像傳說中的那樣繁華熱鬧,比那大梁京師開封城還更漂亮。哎,想當初隋煬帝征用百萬民夫,開鑿的這條大運河,如今還發(fā)揮著它的作用,只可惜隋煬帝卻早已經遺臭萬年了”
“哎,河面這么擁擠,看來往北上寶應的水路,肯定也是很擁堵了”易丹感嘆道。
“哎,幸好咱們有馬匹,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佑銘慶幸道。
“我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們先在這揚州城歇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騎馬去寶應,拜會凝坤派吧,師弟你意下如何?”易丹問道。
“好啊,正好坐船也坐得太久,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師姐你累嗎?”佑銘說道。
“我不累,就是辛苦你了師弟”易丹關心道。
“不辛苦,能和你出來到處走走看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佑銘意猶未盡地說道:“走吧師姐,咱們趕緊去看看這繁華的揚州城”說罷,佑銘牽著馬,高高興興地走入了人群之中。
揚州城的繁華熱鬧,用趕廟會來形容,一點也不夸張。東西南北各類集市,商品聆郎滿目、應有盡有,茶坊酒館更是一應俱全,并且都是都是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絡繹不絕。人氣兒最好的,當然要屬賭場和妓院,沿河兩岸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并且老遠就能聽見賭徒們,哄哄鬧鬧的賭喊聲,和青樓的女人們站在樓臺上搔首弄姿、招攬拉客的**歡笑。
每次路過那些青樓的門口,總有不少姑娘揮舞著手絹,矯揉造作地對佑銘喊道:“喲,小哥哥,進來玩玩兒嘛”,弄得佑銘很是尷尬,只能羞澀地看看易丹。易丹見師弟尷尬的神情,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師姐,你看這揚州城,繁華熱鬧、人們安居樂業(yè),各有所忙,真是一派太平之景象啊”佑銘說道。
“是啊,若是天下都這樣各得其樂,那該多好啊”易丹也感嘆道。
就在此時,兩個小偷跟在二人的身后,盯上了易丹的包袱,悄悄尾隨著易丹的腳步。
正在易丹駐足??慈A美的錦緞時,其中一個小偷瞅準了時機,從背后一把搶走了易丹的包,然后迅速甩給了不遠處另外一同伙。易丹反應過來之后,立馬過頭一看,自己的包袱已經不見了。便一把抓住身旁那搶包袱的男子,問道:“把包袱還給我”
那男子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說道:“姑娘,你干啥???我又沒招惹你干嘛如此無禮?”
易丹山下打量,在男子身上沒有發(fā)現自己的包袱,便放開他,還連連賠禮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的包袱被人搶走了”
“以后要看清楚一點,別冤枉了好人”男子甩出一句話,便扭頭離開。
“怎么了師姐?發(fā)生什么事了?”佑銘連忙轉過頭問道。
“剛才人太多、太擠,我的包袱不見了”易丹說道。
佑銘在人群里四下張望,替師姐尋找著包袱??墒谴蠼稚先祟^攢動,來來往往,根本早已不知那包袱去了何處。
“師姐,你看到是誰拿走你包袱了嗎?”佑銘問道。
“就是沒有看清楚,不然的話我早拿回來了。哎,沒想到這世道真亂,光天化日,背在身上的包袱就不見了”易丹感嘆道。
“真是過分,沒想到這里竟然這么混亂”佑銘說道。
“哎算了吧,反正那包袱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就兩件舊衣服,他愛要就拿去吧,咱們快點找個客棧休息”易丹說道。
這一幕,被旁邊一個挑擔子、戴草帽,四十來歲的男子全看在了眼里。那個接應包袱的男子,經過他身邊時,他故意伸腳將其絆倒,包袱也被甩向了空中。草帽男子接住易丹的包袱,遞到她的面前問道:“姑娘,這是不是你的包袱?”
易丹驚喜道:“哎呀,這就是我的包袱,謝謝你啊大叔”
“這揚州城現在亂得很,你們是初來來吧?可要小心啊”那男子提醒道。
“是是是,謝謝大叔的忠告,謝謝你了!”易丹連連道謝。
“你快查驗一下,有沒有少什么東西”男子說道。
“哦不用了,里面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男子說道。
“那些賊眼睛厲害著呢,若是里面沒有值錢的東西,他們是不會打你注意的,我看姑娘還是打開確認一下吧,當面點清也好”男子提醒道。
易丹聽了這話,打開包袱一看,兩錠金燦燦的錠金子抱在舊衣服里。他吃驚問道:“奇怪了,我包袱里怎么會有這么多金子啊?”
“我也不知道啊,會不會是咱們拿錯了包袱,撿到別人的啦?”佑銘說道。
“不會的啊,這就是我的衣服啊”易丹說道。
“剛才我看那毛賊從姑娘身上拽下包袱,立馬遞給了另一人,我從他手上奪下之后,就原封不動地交給姑娘了”男子說道。
“哎呀,我想起來了,可能是咱們離開洞庭湖之前,素月姐姐悄悄放進你包袱里的”佑銘恍然大悟道。
“恩,你這么說,我也覺得很有可能。哎,真是沒想到,素月姐姐如此細心,真是謝謝她了”易丹說道。
“這就對了,因為你這包袱里有硬貨,所以那些毛賊才會打你的主意,自己還要小心才是”男子提醒道。
“真是謝謝大叔你了,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上您這么好的人,真是運氣太好啦”易丹感嘆道。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不過在這揚州城行走,千萬得小心了,這大運河的水深得很啊”男子提醒道。
“沒關系,我們不走水路了,我們以后都騎馬,不走大運河了”佑銘傻傻地接話道。
易丹看了看傻頭傻腦的佑銘,一臉尷尬。那男子卻說道:“這小哥真是風趣得很啦”
“沒想到這看似繁華的揚州城,居然也有這么多骯臟不堪的東西”易丹說道。
“是啊,要是揚州城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該多好啊”佑銘說道。
“自古以來,凡是富庶的地方都少不了青樓賭場這些東西”男子說道。
“大叔,此話怎講???”易丹不解地問道。
“這人啊,一旦解決了溫飽問題,有了點富余的錢,就思量著找點消遣的樂子。所以自古但凡富庶的地方,都少不了這些東西。當然有了錢自然也會有人盯著你的腰包,所以總免不了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男子說道。
“請問大叔,為何那些富有之人,衣食無憂了,卻不把錢省下來,救救那些窮苦的人呢?難道他們都不知道世上還有許多人吃不飽穿不暖嗎?”易丹問道。
那男子把肩上的擔子放了下來說道:“姑娘,你心底真是良善。可這世界上的人,大多數都是自私的。只要他們自己吃得飽、穿得暖,過得舒服,哪里管他人凍死餓死???”
“看來我?guī)煾刚f的話沒錯,人的心都是貪婪自私的”易丹失落地說道。
“師姐,你干嘛這樣悲憫啊?”佑銘問道。
“師弟你知道嗎,不久之前我親眼看到過,很多窮苦的人因為沒有吃的,餓死在了路邊。和眼前這些繁榮奢靡的景象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若是這些光顧賭館和青樓的人,隨便撒點錢、賞口飯,那些窮苦的人,也不至于會過得那么凄慘了”易丹說道。
那男子說道:“姑娘你真是菩薩心腸,這世上像姑娘這樣良善正直的人,已經太少咯。我聽姑娘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姑娘你長得漂亮、心底善良,出來行走一定要小心點啊”男子提醒道。
“大叔何出此言啊?”易丹問道。
“你們別看這江都府繁華富庶,其實蛇龍混雜、坑蒙拐騙、殺人越貨之事甚多”男子說道。
“這揚州是吳國的國都,那吳王楊隆演為何不好好治理一番呢?這般混亂怎可行得?”易丹問道。
男子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小聲說道:“直呼吳王名諱是犯忌諱的”
“名字取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真搞不懂那些定規(guī)矩的人,叫個名字也要忌諱,那干嘛又要起名呢?哎?!币椎o奈地感嘆道。
男子小聲說道:“沒錯,姑娘真是豪杰,我跟姑娘你的想法一樣。不過我聽說,前一個吳王楊隆演,四個多月前就已經死了。現在的吳王是前吳王的弟弟楊溥”
“離開之時,師父跟我講過一些天下形勢,他說那楊隆演才二十出頭,去年才當上吳王。怎么會這么快就死了呢?”易丹說道。
“雖他當了吳王,可大權旁落,只是個傀儡而已,據說是不得志郁郁而終啊”男子說道。
“大叔你知道的真是多啊”易丹夸贊道。
“哎,都是坊間傳聞,當不得真,哈哈,哈哈”男子笑著說道。
三人正聊得投機。突然,見不遠處奔來一隊吳國騎兵,正揮舞手里的長槍,野蠻粗暴地驅趕著沿街的百姓,嘴里還大聲地呼叫著:“趕緊讓開,趕緊都讓開,所有人都趕緊給我讓開,徐二爺馬上要經過這里,擋路者死”
大街上人多擁擠,許多人躲閃不及,相互沖撞,差點被馬蹄踩到。易丹見這些人飛揚跋扈的模樣,憤怒地說道:“這是誰要經過???怎么如此囂張霸道?”
“姑娘你是第一次來揚州吧?”男子問道。
“對啊,大叔你怎么知道的啊?”易丹問道。
“你連徐二公子都不知道,這吳國的朝政,現在都被大丞相徐溫一手把持了。他雖身在金陵,但安插心腹遙控朝局。一會兒要經過的,就是徐溫的二兒子徐知詢”男子說道。
“安插心腹,遙控朝局?這和當年的朱溫如出一轍,看樣子這個徐溫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人”易丹說道。
“沒錯,百姓都在暗地里傳言,說徐溫又是第二個朱溫”男子說道。
“為什么這些有權力的人,不好好造福百姓,卻要如此專橫霸道?真是可惡”
“天下歷來有賢明的帝王,也有昏庸的君主。老百姓能夠碰上賢明的還是昏庸的,那就全憑運氣了。不過這自古以來,往往都是賢明的人少,而昏庸的人多,所以老百姓的苦日子,總是永遠都熬不到頭”男子感慨道。
說著說著,那群驅趕百姓讓道的士兵也越來越近了。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孩,站在道路的中間,沒有避讓。那領頭的士兵將手中的長槍換了一面,用木棍一邊,向那小孩趕了過去,想將他趕到一邊。易丹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于是本能地運功驅氣,使出了刀鋒掌。遠遠地一掌砍過去,便將那士兵手里的槍木棍,砍成了兩截。
那士兵壓根兒就沒看清木棍是怎樣被砍斷,只見易丹手里拿寶劍飛過來,一把將孩子抱了過去。那男子停下來,向易丹呵斥道:“你這女子,竟敢如此大膽。你可知道即將經過這里的人是誰嗎?”
“我不管要經過這里的人是誰,都應該遵守規(guī)矩和王法,憑什么你要走這條路,別人就得給你讓道?這分明就是擾民”易丹振振有詞地說道。
“王法?哼,難道你不知道,王法也是徐大丞相幫著吳王定的嗎?”士兵責問道。
“不管誰定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你不知道嗎?”易丹說道。
“哈哈哈哈,你這女子還真是幼稚,那些騙騙老百姓的話,你也信?你有聽過哪個王子犯了法,與庶民同罪的?王法本來就是當官的說什么,老百姓就得聽什么。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然為什么人人都想當官啊?”男子說道。
“照你這么說,這天下就是他姓徐的一家人的了?唐太宗皇帝不是說過,天下是萬民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嗎?”易丹執(zhí)拗地問道。
“笑話,那也只是唐太宗為了籠絡民心,說說而已。你有見他最后把皇位傳給外人了嗎?還不是傳給他兒子了,這家天下、官本位,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你這小女子難道連這些流淌在血液里的起碼道理,也要質疑嗎?”男子說道。
“這天下這么多人,為何就變成了他一家人的天下了?聽你講話倒也不像是個徹底的糊涂蛋,為何要如此這般助紂為虐欺壓百姓?”易丹責問道。
“這不算啥,我若真的像別人一樣,完全可以用槍頭刺過去,也沒有任何人敢說什么”男子已然把這些行為當做理所應當的事情了,并且認為自己調換槍頭,已經算是格外仁慈了。
“我明白了,不管興衰,最終都是百姓苦,永無出頭之人”易丹說道。
“見你是個女子,長得漂亮講話文雅,應該是個讀書人,本將軍暫且就不為難你了。但你記住,下次可不要這樣魯莽了,今天你遇上我算你走運,要是碰到別人,肯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說罷那將軍領著隊伍繼續(xù)朝前清路開道。
那群士兵離開后,旁邊這位挑擔子的大叔驚訝地說道:“沒想到姑娘年紀輕輕,武功竟然卻如此了得。敢問姑娘可是從廣州而來?”
“哦,不是。我們是從嵩山來的”易丹誠實地答曰。
男子以為易丹沒有實言相告,便話鋒一轉說道:“姑娘何必與那些差役理論呢?他們都是吃皇糧,辦公差,又做不了主。你和他們說了,也是白說”
“哎,算了,反正這一路上,見過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哎”易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失望地說道。
“不知兩位是要去何處啊?需不需要在下替你們帶路?”男子問道。
“哦,不用了,謝謝大叔的關心,也謝謝你幫我把包袱找回來。我們有地方去,就不打擾大叔您了,再次感謝您,大叔再見”
“那好,兩位再見了”那男子也微微點頭說道。
告別那人后,易丹牽著馬失落地走在街頭。那男子走出幾步后,又調轉回頭,悄悄地跟在了易丹二人后面,慢慢走著。
易丹無心欣賞風景,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這時,路邊兩個地痞模樣的男子,在一旁觀察著易丹,兩人不時對視一眼,點點頭。兩人悄悄地跟在易丹和佑銘身后,但在這人山人海的大街上,根本沒人在意他們的存在。易丹二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易丹和佑銘二人找到一家客棧暫時安頓下來。那個地痞模樣的男子也悄悄地跟了進去。
而那位挑擔大叔,跟到客棧外面。他剛想走進客棧,這時,一個男子拎著一把刀,走上前說道:“喂,磨刀的,快幫我磨磨刀”
男子只好放下擔子說道:“好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