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的是一劑良藥。
我在心里把顧沉當(dāng)成了一頭狼,饑不擇食那種,偶爾散發(fā)一下野性。
時不時咬你兩口你都不知道。
我是顧沉爺爺看著長大的,五歲那年,顧沉九歲,爺爺拉著我說,給我介紹一個小朋友玩。
進(jìn)入大門,看到的是他靜靜坐在落地窗的小書桌,手指不停在翻動書籍。
因為太小,對他的印象并不深,他應(yīng)該是不大歡迎我吧,我進(jìn)來的時候,他顯得異常的冷漠,頭也沒往我這看一眼,爺爺把我?guī)нM(jìn)去之后,丟下我跟他,就因為有事先出去一趟,可以的話,我真想馬上離開這里。
顧沉的脾氣應(yīng)該是隨了他爸爸。
我小心翼翼坐到他面前,試圖跟他示好。
他抬起頭。
眼神里是我看不清的神色,他只是看著我,拿起一本書丟給我。
“那邊冰箱里有水有吃的,餓了自己去拿?!?p> 他指了指他左手邊沙發(fā)旁邊的客廳,又繼續(xù)回歸了書海里。
全程沒有說過其他的話。
那天下午的課程異常的漫長,連最喜歡的體育課照例的兩圈慢跑完,我就躲進(jìn)了小賣部前面的遮陽傘下面吃東西。
“你怎么一副無精打采的啊?!?p> 何玲正愁著找不到我,看到我在小賣部門口,異常的興奮,一路小跑。
天知道,我現(xiàn)在最怕她看到我那張紅的跟西紅柿一眼的臉。
時間能重來,打死我也不進(jìn)辦公室,然后被顧沉……
咳咳。
最終她還是看到我那張,可以說是熟透的西紅柿吧。
“你臉怎么了?”
她用手戳戳我的臉。
“是不是發(fā)燒了,還有點燙?!?p> 我很無奈。
“今天太陽太大了,曬的?!?p> 她看我的眼神,讓我想起當(dāng)年。
顧沉帶我去水上樂園,我纏了他好久,我媽說太危險了,我一個女孩子去,思來思去,我最終盯上了顧沉,我媽最放心的就是他,我每天去他家門口蹲他,他那會沒有住顧爺爺那邊,通常都是一個人,我也不敢問他爸媽為什么不在。
顧沉一出來我就拉著他衣角不放,剛開始他抿著嘴,把我手扒拉開,后來我干脆直接抱著他大腿,不讓他動。
他妥協(xié),只能帶我去半天。
還沒下車,顧沉就從后備箱拿出一裝備。
我剛開始以為顧沉要把我綁起來,我看他的眼神思緒萬千。
他只是把那東西拿出來,兩邊是個環(huán),中間是卷起來的彈簧繩。
后來大點我才知道,顧沉給我?guī)У氖莾和纴G繩。
更關(guān)鍵,那個防丟繩,是粉色,看著它我都能想象那個粉色泡泡冒出來,顧沉一個大男人選粉色,我實在難為情。
他拉過我的右手,把一頭的環(huán)拷在我手腕上,另一頭拷在他的手腕上。
我們大眼瞪小眼,我就不明真相的被他帶了去。
“走吧,小朋友?!?p> 說完,他抬起手在我面前揮了揮,嘴角揚起來。
我的小鹿又一次亂竄。
想象中的水上樂園,應(yīng)該是歡快的,沉醉在水里感受涼爽的,像魚兒一樣游來游去。
有了那道繩子的限制,讓我看著那群小孩子玩的樂開了花,十分的羨慕,但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粉色,我放棄了掙扎。
“你可以把這個拆了嗎?”
我決定好好跟他溝通一下,我這么大個人怎么會丟了。
但我還是敗在了他那看我的復(fù)雜的眼神中。
“等會你走丟了,我可不好跟你媽交代。”
我白了他一眼,假裝沒有這回事,巴望著前面的小朋友在水里撲騰。
“你想去?”
你這不是廢話?你見哪個人花錢進(jìn)來水上樂園不游泳?看別人游,花錢買個觀賞。
我懶得看他,把手里的香腸當(dāng)成他狠狠的一口咬下去,別提多氣憤。
從幾天前,我就開始籌劃的來水上樂園,提前買了美美的泳衣,那種露背式的,穿起來有多性感就多性感。
“你干嘛去?!?p> 顧沉拉住了正在急忙去換衣間的我。
“換衣服啊,不換衣服會弄濕的?!?p> 我無法想象一個大男人來水上樂園第一時間要換泳衣的常識都不知道。
他上下將我打量一番,一副把我看透的樣子。
不得不說,穿泳褲的顧沉,身材在此暴露全無,竟然還有那個另女人著迷的腹肌。
“下次別穿這么露的出來?!?p> 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肩上,淡淡的煙草香,讓我有點迷戀。
泳衣不露那還叫泳衣嗎?
顧沉真是個怪物。
“該長的還沒長,長好了再穿給我看?!?p>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叨嘮一句,我的溫度迅速上升了一個度。
“誰要穿給你看,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我冷哼一聲。
很快半天的時間就到了,我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還不如隨便拉個朋友一起,帶著那粉紅色的東西,實在有些讓我限制。
“走吧,我送你回去?!?p> 顧沉有多煞風(fēng)景就是現(xiàn)在這樣。
身上的泳衣依舊是干的,或許我只是穿它來走個過場。
我有些氣意走在他后面,顧沉就是這樣,你生氣他不管你,你說什么他懶得跟你多說,但是第二天又當(dāng)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經(jīng)常都是我在后面惡龍咆哮,對他絲毫不起作用。
他雙手背在后面,我跟在后面走,我想起了樓下那個大爺,每天早上都會帶他家的“旺財”溜達(dá),旺財是只狗,名字取的太過俗氣,還被我嘲諷一番,大爺樂呵呵的,說旺財好記,而我總覺得旺財看我眼神中透著兇狠。
而狗鏈就是我跟他中間的那條粉色的彈簧繩。
我真的很想罵他,把我今天的所有情緒全倒在他身上,然后惡狠狠的用f開頭的英文回敬他,雖然我知道我肯定會被狠狠的教育一頓。
所以在那天之后,我沒敢再叫顧沉去哪。
怕再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原來是體諒顧沉可能是因為家里事多才只有半天時間給我。
坐在副駕駛,放在中間充電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故意瞥了一眼,看是誰打擾我跟顧沉出來玩,明白,上面顯示顏傾青三個字。
他接了之后,眉頭皺起來。
“馬上過去,我讓家里的保姆給你送湯了,記得喝”
說完他,他嘆了口氣。
莫名我有些難過起來,畢竟我生病那會顧沉也沒這么關(guān)心過我。
如果不是何玲給我打電話,這尷尬的氣氛估計一直持續(xù)到我下車。
顧沉只是沉默著,打火機的火開了又開,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
“小玲子,怎么了?”
電話那頭頓了一秒。
“顧沉是不是在你旁邊?!?p> 我卻自嘲起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繼續(xù)看著前面。
“聽說顏傾青是不是住院了。”
我沒敢看他,通過剛剛的那幾句斷定應(yīng)該是了。
“應(yīng)該吧?!?p> 何玲的情緒明顯激動了幾分。
“好了,你繼續(xù)玩吧?!?p> 我有些莫名其妙,打個電話只是為了問顏傾青是不是住院了。
“你先下去吧,我有點事,比較急?!?p> 顧沉吧嗒把最后一口煙吸完。
我明白了,我的地位。
“好?!?p> 淡淡的回了一個字,伸手去拉車門,卻被顧沉用力拉進(jìn)溫暖的懷里。
“阿久,無論后面發(fā)生什么,你都相信我好不好。”
面對顧沉突然的動作,讓我有點招架不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出話來。
有些話,說第二遍就沒什么意思了。
多年之后再相遇時,顧沉抱著當(dāng)初我心怡的滿天星在我眼前,倔強的棱角被磨的光滑,布滿了痕跡,他抽煙的習(xí)慣依舊沒變,酒量也突發(fā)的好,他只是淡淡的說,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要喝點什么。
不止是他,連滴酒不沾的莫念,在后來,因為應(yīng)酬,不得已去沾,甚至胃出血。
何玲打過那個電話之后,我才剛到學(xué)校,被顧沉放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公交,太陽很大,得多重要的事情,顧沉才狠心把我拋在路邊,頂著太陽在路邊等公交。
那天的路好長,長到我總覺得這條路沒有盡頭,無論我怎么走都走不完。
聽陳亦哲說,顏傾青不知道因為什么進(jìn)了婦科,之后住院,半路遇到顧沉父母,急忙趕回來。
婦科?唯一能聯(lián)想的大概就是那方面的,加上顧沉父母如此急促,或許真的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發(fā)生。
好長一段時間,我才恍惚過來。
那時候,我只是覺得,我要是何玲該多好,有個陳亦哲陪伴。
但是往往得到再失去的更痛,還不如一開始就沒得到。
也許,他會明白有個女孩,因為他的離開好長一段時間在陰影里。
但我還是想通了,為什么第一次見何玲,我有種想跟她做朋友的沖動,因為她笑起來真的就是白色風(fēng)信子那般純潔美好。
那段擁擠黑暗的日子里,大家都很難熬吧。
原來顧沉離開時跟我說那些話,是有原因的,他不想解釋,只想讓我相信他。
見到顏傾青時,顧沉爸媽正坐在她床邊,討論著什么,用只他們聽見的聲音。
“叔叔阿姨好?!?p> 我禮貌性打了聲招呼。
他們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笑了笑,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見顧沉爸媽,卻有了陌生感。
顧沉爸爸穿著不合身的西裝,肚子處鼓鼓囊囊的,倒是顧沉媽媽這幾年身材依舊保持的很好,皮膚水水嫩嫩的。
“都這么大了啊,小久,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那么小呢?!?p> 顧沉媽媽笑起來,韻味十足,用手比劃著大小。
“都多少年了,還那么小你真是?!?p> “你們先聊聊吧。我跟阿姨出去買點東西?!?p> 我點了點頭。
顧沉站在走廊,一動不動只是看著外面。
顏傾青笑了,看著我,虛弱而蒼白的臉。
“你是不是特別想問我,是不是跟他有什么了?”
我看著她沉默,或者跟我想的一樣吧。
“就是多了個小生命在肚子里?!?p> 我的心猛地痛起來。
“你肯定心里罵我吧,這么不要臉。”
我是很想罵她,這么不自愛,可我忍住了。
“隨便你吧,顏傾青,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p> 心里的浪已經(jīng)翻了一遍又一遍。
強忍著惡心。
“我不后悔的,后悔的是你,許久?!?p> 她突然兇狠起來,我覺得她不是那個受害者,而我才是。
“你難道不喜歡顧沉嗎?”
我看著她的臉,無所謂的笑了一下。
“你真幼稚,顏傾青,靠這種方式得到,你現(xiàn)在還小,未來還長。”
顧沉進(jìn)來時,顏傾青立馬又換了狀態(tài),虛弱的閉著眼,我知道她沒睡,只是想偷聽我跟顧沉的談話。
“你都知道了?”
他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是冰涼的。
“嗯”
我輕描淡寫的回答,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影響我了。
“你相信我嗎?”
他又問,試圖得到我的肯定。
“說了一遍又一遍的話,你問我相信嗎?”
我甩開他的手,只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何玲,你在哪?!?p> 電話那頭,很嘈雜,應(yīng)該是在什么人多的地方。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等會再給你電話?!?p> 嘟嘟嘟,電話被切斷。
隨后,我又打電話給陳亦哲。
“你都知道了?”
“嗯?!?p> 電話那頭沉默了。
陳亦哲急急忙忙趕到學(xué)校門口的火鍋店找到了正坐在小包廂里,看著火鍋發(fā)呆的我。
“你沒事吧。”
我才抬起頭看到他因為太急,襯衫紐扣跳了一格,歪歪扭扭不整齊。
他撓撓后腦勺,不好意思。
“來太急了,何玲等會會過來,我不怎么會安慰女孩子?!?p> “你怎么哭了?!?p> 他遞過來一張紙。
“辣哭了。”
我語無倫次,那天點的鍋是養(yǎng)生鍋,沒有辣椒,好在他沒有揭穿我,一遍又一遍的給我遞紙。
何玲趕到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桌上一包紙都給用完了,旁邊疊了一小山的紙,還有喝醉迷迷糊糊的我。
“怎么喝這么多。”
“她心情不好就讓她喝吧。”
何玲過來拍我臉。
“還好,還能走。”
酒醒之后,何玲把我那天醉后演繹了一邊,抓著何玲胳膊,臉色帶紅。
一遍又一遍問她,我到底哪里不好。
我感覺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有些事情可以原諒,但有些事情是真的無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