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瑤華好容易被禁足,可不能給她去懷安堂的機會!白鳳嬌的手,離著她的臉僅有一張紙的距離,卻硬是生生忍住了,模樣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三妹妹不打了?”白瑤華站直身子,笑得云淡風(fēng)輕,“既然不打了,那就請回吧,我怕我忍不住,反打了你一巴掌,同樣也有機會去懷安堂了?!?p> 白鳳嬌一方帕子攥在手心里,險些被揉爛,卻愣是讓白瑤華說得沒敢回嘴,咬著牙,跺著腳,氣急敗壞地轉(zhuǎn)身走了。林間小道僻靜無人,道路卻有些起伏,白鳳嬌氣呼呼地疾步走著,一不留神絆了一下,險些跌倒。人倒霉時,竟連路也來欺負(fù)?她不顧儀態(tài),朝著道旁的樹上狠踹一腳,破口大罵:“她白瑤華算個什么東西,也敢來壓我!”
一向像只呆鵝,戳一針都不曉得動一下的白瑤華,今兒竟拿話壓得她還不了口,這口氣,讓人如何咽得下去!她本來是去看白瑤華的笑話的,結(jié)果卻反讓別人看了她的笑話!這要是傳開去,讓她這臉面朝哪兒放?!
她越想越氣,伸手把旁邊的丫鬟推了個踉蹌,提著裙子朝包氏所居的慎思堂跑去了。
瓊樓群樹環(huán)繞,微風(fēng)拂過,綠葉沙沙作響,白瑤華立在窗前,微微仰首,像是在眺望樹梢上的一只鳥巢,又像是在看天邊飄過的一朵云彩。
她三言兩語斗敗白鳳嬌的事,已經(jīng)在瓊樓傳開了,大小丫鬟們驚訝之余,無一不擔(dān)心白鳳嬌打擊報復(fù),秀芽也不例外。此時,秀芽垂手站在屏風(fēng)前,臉上的愁容,堆得都快溢出來了。
三小姐會不會去懷安堂告狀?會不會搬大太太來當(dāng)救兵?秀芽正胡亂想著,忽聞窗邊飄來一句:“今日是誰看守院門?”
???秀芽愣了一下,方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回神:“回大小姐,今兒是纂兒當(dāng)值?!?p> “罰她本月月錢。不過,若是知錯能改,月錢下個月還她?!卑赚幦A收回視線,轉(zhuǎn)過身來。
她只說罰,卻并未言明原因,秀芽正待要問一句,白瑤華卻轉(zhuǎn)了話題:“我今兒賞給碧紋的鐲子,乃是一對兒,你去把另一只取來,給她送去?!?p> 還送?這份禮,是不是太重了?莫非,大小姐有所求?秀芽想了一下,問道:“大小姐,可有話要奴婢捎給碧紋?”
什么話?當(dāng)然沒有話。懷安堂個個都是人精,可以讓她知道的,不用她問,碧紋也會賣人情;而不能讓她知道的,問了也是白問。白瑤華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什么話都沒有,白送碧紋一對鐲子?小姐們的首飾,都是登記在冊,不允許隨意賞人的,這對翡翠鐲子,乃是大小姐為數(shù)不多的私產(chǎn)之一,送一對,少一對,她都覺得肉疼,大小姐卻完全沒當(dāng)回事,秀芽覺得她越來越看不懂大小姐了。
不懂歸不懂,大小姐有令,她必得走一趟,于是去開了首飾匣子,找出另一只鐲子,給碧紋送了去。
碧紋見著鐲子,雖然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欣喜,眼角眉梢卻有笑意:“勞大小姐惦記,我這兒幫她盯著呢,祝九少一直以為做蟲草燉鴨的是大小姐,結(jié)果卻是三小姐,他失望得很,還特意問了老太太,大小姐為何沒來呢?!?p> 在秀芽看來,這句話純粹是安慰,一點意義都沒有,她回到瓊樓,站在走廊上,平鋪直敘地轉(zhuǎn)述給白瑤華聽。
白瑤華看著廊下掛著的金絲籠,扯了扯唇角。祝季同果然“惦記”她,沒有見到她,竟會主動詢問??磥硭婚_始的目標(biāo),就鎖定在她身上,絕非誤打誤撞了。為什么?因為她是長房長女?這時候的祝季同,還以為《食匯錄》是由白家長房保管的吧?
今兒是他正式出擊的第一天,卻以失敗告終,心里必定很難受吧?哼,只要有她在,難受的日子還在后頭!她這輩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本尊的悲劇重演!
護(hù)住《食匯錄》,保住自己的命,可不能空口說白話,要想不重蹈覆轍,必須得在白家爭得一席之地,如果連話語權(quán)都沒有,就只能任人擺布。而且,光保住她自己的命還不夠,只要祝季同賊心不死,白家終究難逃一劫,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必須保護(hù)的,不止有她自己,還有整個白家。
她現(xiàn)在被禁足,哪兒都不能去,要想真正綻放光彩,在白家嶄露頭角,全得看她那道八寶豆腐,有沒有真正打動白迆的心。
生活就是一場賭博,她并沒有萬全的把握,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不過,如果此路不通,她定然會再想其他的法子,不達(dá)目的不罷休,這點韌勁,她還是有的。
金絲籠里的八哥叫了兩聲,纂兒從院門口一路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通報:“大小姐,大少爺來了!”
她剛想著白迆,白迆就來了?這可真是,想曹操,曹操到了。白瑤華瞥了纂兒一眼:“表現(xiàn)不錯,保持下去,月錢就有希望了?!?p> 纂兒喜不自禁,行了個禮,高高興興地走了。
白瑤華看著纂兒的背影,似是無意,問了秀芽一句:“她來瓊樓,是誰挑的?”
秀芽答道:“大小姐,纂兒是丁香舉薦的,她倆是表姐妹?!?p> 白瑤華又問:“那丁香又是誰挑的?”
秀芽笑了起來:“大小姐,這瓊樓里的下人,除了奴婢和俞媽媽,都是大太太為大小姐挑的呀?!?p> 俞媽媽,是她的奶娘俞媽媽么?好像早在幾年前,他們?nèi)胰司捅悔s到莊子上去了,原因,本尊不知道,她便也不知情了。白瑤華微微頷首,不再追問,好像只是在等待白迆的時間里,同貼身丫鬟閑聊幾句一般。
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現(xiàn)在瓊樓門前,白迆到了。
做他們這行的人,都愛穿白衣,幾個菜做下來,若遍身依舊雪白如常,那便是高手了。
白瑤華輕攏披風(fēng),迎下臺階,還未行禮,笑語先至:“瞧大哥這身衣裳,是剛從南葉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