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方筱筱剛打開房門,便看到勿龍站在她的門口,著實嚇了一跳。
勿龍一見方筱筱就不懷好意地笑道:“方姑娘,你醒了?那個,九爺他……”
方筱筱無奈道:“說吧,江九爺又在哪里喝醉了?”
“什么啊,我是想說九爺讓我請你去一晤,他在昨天那個亭子中等你?!?p> “等我?”方筱筱愣了一愣,想著江九爺平日里總板著個臉,一副對誰都不屑一顧的樣子,怎么會突然約自己去亭中?莫不是因為昨日看到了他的醉態(tài),他怕窺探了他的隱私,還是自己的貿(mào)然闖入激怒了他?于是邊走邊問道,“勿龍,你知道九爺約我去亭中所為何事?”
“十有八九是昨天的事,不過不用擔心,九爺知道后并沒有責怪?!?p> “那九爺他昨晚還好吧?”
“九爺昨晚夢中說了些奇怪的話,好像不停地在說什么……江河,我猜大概是夢見某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了吧,九爺早年的確游歷過不少地方,故地重現(xiàn)也不難怪?!?p> 方筱筱嘆了口氣道:“勿龍,你也算是跟著九爺有一段時間了,和我說說你們九爺?shù)氖掳?。?p> 勿龍攤攤手:“我雖然一直跟著他,但還真的不了解他。你也看出來了,九爺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他總是把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他是一個任何人都可以與之交好但任何人都看不透的人,關于他我不比你知道多少。要說他有什么喜好的話,那應該是荷花,江府最多的花就是荷花了,請了最好的花奴照看,每每花開之際九爺都會站在橋邊欣賞好久?!?p> 聽勿龍這么一說,方筱筱隱約想起昨日江九爺喝酒的案桌上確實是有一朵荷花,看來他的確很喜歡這種花。
“就在那里了,這幾日九爺看上去心情欠佳,脾氣也不太好,我就不過去了吧。”勿龍在橋口停住了。
方筱筱往遠處一望,江九爺就站在橋盡頭的亭子中,背影勻稱挺拔,一席白綠長袍隨風拂動,就當方筱筱猶豫要不要走過去時,江九爺突然款款轉身,發(fā)現(xiàn)了站在另一頭的她,眼神平靜如水,相望片刻,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微笑。這是相識以來江九爺?shù)谝淮螌λ?,不是苦笑,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如沐春風般溫和,將方筱筱先前的顧慮一掃而空,她也微微一笑,朝江九爺走去。
江九爺開口問道:“我聽勿龍說昨晚我喝醉了,他便請筱筱姑娘來勸我,若我有不當?shù)难孕校瑢嵤菬o意冒犯,還請姑娘不要往心里去?!?p> “沒有關系,思母心切,人之常情,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如果能讓你好受些,我不介意你把我誤認成誰,也不介意借個懷抱給你。畢竟,再堅強也不可能一個人承受住任何的悲傷,那就不妨說出來,不要再獨自飲酒了。”
江九爺苦笑搖頭:“可是只有醉了才能忘掉清醒時忘不掉的事情。”
“醉了固然無憂,可是醒來后呢,那些事情你忘掉了嗎,會改變嗎?只會借酒消愁愁更愁,雖然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過什么,但我覺得你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想它了,你要是想找人聊天的話,我隨時樂意奉陪啰!”
江九爺淺淺一笑:“第一次有人同我說這些,你真的和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很特別的女孩?!?p> “那九爺就是認我這個朋友啦?”方筱筱開心道。
江九爺只是笑笑,問道:“你還沒有來得及吃東西吧?本想命人準備些來,可食府的人都沒有起,所以親自給你做了一桌菜,來嘗嘗吧?!?p> 方筱筱睜大眼睛看著江九爺:“我沒聽錯吧,你還會做菜?那我一定得嘗嘗九少爺?shù)膹N藝!”
江九爺將石桌上的絲布一掀,是一桌子的菜,紅紅綠綠,香氣四溢。
“看上去好好吃??!”方筱筱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開始品嘗。
“怎樣,味道如何?”江九爺試探著問道。
方筱筱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好吃,真沒想到,你這個錦衣玉食的江府少爺還會做飯,徹底改變了我對尋常少爺?shù)目捶ǎ ?p> 江九爺聽后笑意更濃了,他看著方筱筱狼吞虎咽,不知何時眼神已不再是先前的寒氣四射,而是柔波四起,就像要化出水來。
方筱筱感覺到了一直盯著自己的這束光,停下筷子,抬起頭問:“你……看著我干嘛?我吃相……很難看嗎?”
江九爺收回目光,輕輕搖頭:“突然發(fā)現(xiàn)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p> “啊?”
“沒什么?!?p> “……”
空氣一下子沉默下來,好像有什么東西變得不同了。方筱筱覺得有些尷尬,于是找了個話題:“對了九爺,我采的那種草藥好用嗎?你的傷口已經(jīng)在愈合了,過不了幾天,我就不用給你包扎了,等你傷好了,我離開的時候也就不會有愧疚了?!?p> “是嗎?”江九爺言語中夾雜著些許失落,“我倒希望它好得慢點,最好,永遠都不要好,這樣,我便可以……”說著看了方筱筱一眼,后面的話沒有繼續(xù)說出來,而是在心中默默回想:
——這樣,我便可以有理由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后花園內,勿龍正眉飛色舞地向繪兒講著小八卦。
“繪兒,你知道嗎,九爺今天一早就約了方姑娘呢,我看著倆人聊得還挺開心的,我從來都沒見過九爺那種笑容,真的太溫柔了!”
“那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么?”繪兒問道。
“那我哪知道!太遠了,聽不清。不過咱們九爺終于要開竅了!”
正說著,方筱筱剛好走了過來,勿龍趕緊閉上嘴,裝作若無其事。方筱筱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勿龍悄悄問:“她這是要去哪?”
“八成,是給九爺采藥呢!”繪兒抿嘴笑道。
“方姑娘對九爺還真是~”
繪兒拍了一下勿龍的頭:“還方姑娘呢,說不定過幾天就該改口叫‘少夫人’了!”
山上,方筱筱挎著籃子采藥,找了好久,發(fā)現(xiàn)遠處有一株鹿香草,她伸長手臂,卻怎么也夠不到。這時有一只手將它拔起來遞到方筱筱面前。
“謝謝?!狈襟泱愕皖^接過草,隨口說道。
“不謝!”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方筱筱一個激靈,猛地抬頭一看,果然,眼前的這位驕傲地看著自己的少年,不是烈少鷹是誰?
烈少鷹聳聳肩笑道:“怎么這么笨!在采藥啊,要不要我?guī)湍???p> 方筱筱瞥了他一眼轉身走向別的地方繼續(xù)采。
烈少鷹忙繞到她跟前:“哎,你別不理我啊,我快馬加鞭地趕來,很辛苦的!”
方筱筱把烈少鷹單當作空氣,站起來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幾步,依舊蹲下來繼續(xù)采藥,但不小心碰了手指的傷口,猛地將手縮了回來。
烈少鷹一把抓住了方筱筱的手,問道:“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這么不小心,我去找大夫給你看一下?”
方筱筱將手抽了回來,一字一句說道:“不用了,我就一點小傷而已,你還是回去好好照顧你的月兒吧!”
烈少鷹意味深長地一笑,湊近說道:“哦~我明白了,你喜歡我。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吃醋嗎?”
方筱筱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別太自信!我只是在提醒你。我還要回去給九爺送藥,沒空跟你在這閑聊,就此別過,后會無期!”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站?。 绷疑羸椊凶》襟泱?,“九爺又是誰?”
方筱筱揚起臉道:“人家江九爺為了救我挨了一刀呢,我當然要報答他了!”
“就是那天乘馬車擋我們道的江九爺?挨了一刀,武功這么差!”烈少鷹酸酸地說,“他也不用你親自采藥給他吧,他不會自己找大夫嗎?”
方筱筱生氣道:“不許你這么說他!”
“你就為了他不惜把手都割破,還有那個江九爺,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吧!”
方筱筱走到烈少鷹跟前,輕輕說道:“哦~我明白了,你喜歡我。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吃醋嗎?”
“你!”
方筱筱得意一笑:“你什么你,這話可是你先說的!”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哼,真實莫名其妙,我不管你了!”烈少鷹也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清醒過來,“不對,我怎么就這么回去了?”再回身時,已經(jīng)不見了方筱筱的蹤影。
這天泉溪鎮(zhèn)上安靜得出奇,走在街上的人皆是男子,除了方筱筱之外竟無別的女子了,那些男子見了方筱筱無一不露出詫異的目光。方筱筱心下覺得奇怪,回到江府一問江九爺,才知道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這一天鎮(zhèn)中女子是呆在閨閣中不出門的,也不能與男子相見,直到晚上才能打扮好了出去,有伴侶的與心儀之人相約賞燈,沒有伴侶的也希望會借這一天尋得屬于自己的緣分,放花燈許愿祈福,鎮(zhèn)上人稱之為“花燈會”。
“聽起來蠻好玩的,九爺,今晚你陪我出去玩吧!”方筱筱想趁機讓九爺出去散散心,如果能幫九爺找到緣分就再好不過了。
“我,陪你?”
“嗯,花燈會多熱鬧啊,不去可惜了!”
江九爺搖頭笑笑:“好,我陪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