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覺得,墨沙讓業(yè)焰去東始山尋血芑花,是為了支開他,是為了對長歡做些什么。可是,這兩天他卻只是呆在這小村莊里避著大水,實在是令人不解。
墨沙嘴角含笑,是他慣有的、帶著幾分陰險的假笑,道:“我不是說過,要給他一份獎勵嗎?”
緋堯和藍(lán)翎均是一愣——獎勵?難道不是已經(jīng)給了嗎?
墨沙端過一盤魚,小心的剔著刺,淡淡道:“既然是獎勵,自然是要賞個全套的,哪有給一半的道理?”
藍(lán)翎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問道:“少主說的是劍心流?”
自一千年前,人魔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劍心流便一直呆在東始山巔。因為時間久遠(yuǎn),即便是東始山下的人族都不曾知曉這事。不過,藍(lán)翎之前在人族呆了五年,專門負(fù)責(zé)打探各個強(qiáng)大勢力的情報,對劍心流的情況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緋堯此刻也想起來了,之前墨沙說過——青云閣和劍心流似乎都對泠之的孩子很感興趣,青云閣已經(jīng)被拉進(jìn)來了,劍心流自然也不能錯過。
可是,為什么呢?
緋堯看向墨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猶豫了下,問道:“少主,您難道想利用人族江湖兩大勢力,來保護(hù)那個叫長歡的人族女孩?她可是明王的女兒!”
墨沙將魚刺都挑了出來,卻沒有吃那只魚,聽到這略帶指責(zé)的話語,放下了筷子,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緋堯沒來由的感覺到一股心慌,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脊背也繃緊了些。
藍(lán)翎不大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也沒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不過,聽到緋堯這說法卻是難得的表示了反對,道:“少主怎么可能對明王的后代這般好?那小丫頭可殺了我們七萬弟兄呢?!?p> 墨沙微微垂了眸,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木屋,離開了。
緋堯松了一口氣,伸手撐住額頭,暗自嘆息——明明之前一直都隱藏得那般好,為何今日會這般失態(tài)?
藍(lán)翎坐到她身邊,將自家少主剔了魚刺的魚送到她面前,道:“緋,快吃吧,少主居然親自給你剔了魚刺,還真是細(xì)心?!?p> 緋堯笑笑,將那碗魚肉推到一邊,道:“留給雪蓮吧?!?p> 她起身,回了房間,“我下午練功,不要打擾我?!?p> 為什么呢?
分明一早就放棄了呢?為什么在得知他旁的女孩露出那般不一樣的表情之時,還是會覺得心痛呢?
她對她的敵意,原來并不是因為她是明王的后代,不是因為那日庭陽峰上七萬魔族戰(zhàn)士的性命,而僅僅只是因為嫉妒嗎?
嫉妒……這種她曾最瞧不起的、人族的低劣的情緒,竟然也降臨在她身上了嗎?
當(dāng)真是可笑啊。
呵,或許,在她隱藏起自己心底的情感開始,便已經(jīng)開始墮落了吧?魔族素來都是坦誠的,驕傲的,直來直往的,喜歡的就去搶,不喜歡的便毀滅,為何她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神靈墮落成魔,那么魔族呢?
***
入夜,雨勢小了許多,風(fēng)也停了。
四方鏢局里,周璇聽著窗外的聲音,問道:“雨停了嗎?”
阿笙道:“沒停,不過小了許多。公子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整日呆在房間里,別悶壞了?!?p> 周璇想了想,道:“好。”
阿笙出去讓人備船,周璇自己推著輪椅到了書房門口,抬眼看向夜空,卻發(fā)現(xiàn)旁邊的屋頂上坐了個人。
他問道:“是小西嗎?”
阿笙抬眼看過去,屋頂上那人正在喝酒,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身形倒是跟顧西很像,而且,他懷里抱著把劍,又是坐在顧西的屋頂上,想必就是顧西無疑了。
顧西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仍舊自顧自的喝著酒,一只手幾乎是習(xí)慣性的護(hù)著懷里的那把劍。
周璇道:“阿笙,叫小西一起吧?!?p> 顧西一整日都不大對勁,準(zhǔn)確來說,是昨夜那場比試之后,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雖然他素來都不多話,待人也極為冷淡,但阿笙與他共事這么多年,總還是能夠覺察到的。
張鏢頭聽聞閣主想水上夜游,送了艘畫舫來,自然是沒有輕紗彩幔,雖也是雕梁畫棟,但風(fēng)格是古樸的,并不是很顯眼。
張鏢頭親自掌舵,阿笙坐在船頭吹笙,不知名的曲調(diào),帶著幾分憂傷,仿若這不停歇的雨。
畫舫中擺了張小桌子,周璇與顧西分坐在兩側(cè),面朝著畫舫之外,似乎在看這沉沉的夜色。
桌上有酒,是顧西跟張鏢頭要來的稻花酒。周璇要了一杯嘗了嘗,感覺味道還不錯,道:“這酒倒是不錯,張老板還有嗎?”
張鏢頭笑道:“閣主若是喜歡,我待會兒讓人給您送過去?!?p> 周璇淡然一笑,道:“那你得問阿笙。”頓了下,又道:“三日后的宴會,倒是可以帶些去給明姑娘嘗嘗?!?p> 顧西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轉(zhuǎn)眼看過來,問道:“閣主要宴請明姑娘?”
周璇點頭,“是。今日已經(jīng)讓張老板送了請?zhí)^去,明姑娘也回了帖子。聽張老板說,明姑娘似乎傷得不輕。”
周璇想到那張送回來的請?zhí)?,嘴角不由翹了翹——怎么說也是在炎王府長大的,做事居然如此隨性,竟然比江湖人還不拘小節(jié)。或許,是受了明甲軍的影響?
顧西聽到這話卻是皺了眉,眼中露出幾分困惑,“她受傷了?”
周璇聽出他語氣中的意外,倒是有些不解了——當(dāng)時他們所有人都看到長歡受了他那一劍,江湖中還從未有能從那一劍下活下來的,只是受傷而已,很奇怪嗎?
顧西將一旁的長劍橫在膝前,道:“依依沉睡了。”
依依是封印在顧西那把劍中的靈魂,她沉睡了,只有一種可能——她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
阿笙驚得停了曲調(diào)——那個小姑娘,竟然如此厲害?
周璇也微微蹙了眉,他自然知道明長歡自小習(xí)武,也知道她的武功很好,但……他覺得,他還是低估了她。
只是……他偏頭,看向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屬下,道:“輸給炎王的后人,也不算丟臉。明甲軍本就是整個人族擁有靈器最多的軍隊,明姑娘是炎王府的小郡主,身上有一兩件上好的靈器也很正常。小西,這件事不怪你?!?p> 阿笙也笑了,道:“閣主不用擔(dān)心,小西不是輸了場比試就意志消沉的人。他今日這般反常,想必只是在擔(dān)心依依的傷勢。是不是,小西?”
顧西并沒有爭辯,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轉(zhuǎn)頭看向周璇,問道:“閣主,宴會那天,我能跟您一起去嗎?”
周璇偏頭,沉默著與他對視了一陣,似乎是想確定什么,良久,也不知他得出了什么答案,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船外的夜景,淡淡一笑,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