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袁珠（三）
“您是說，您讓袁姑娘把我的衣服穿在里頭？”絕險，絕妙！
鎮(zhèn)察司的人知道王妧受了傷，如果王妧上了袁老夫人的游船，那必定會留下痕跡。最重要的證據(jù)，莫過于王妧身上的血衣。
“老夫人為我冒險了?！辨?zhèn)察司的人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便被蒙騙過去，否則……
“鎮(zhèn)察司在京中的行徑，我也聽說了一些。他們沒料到，區(qū)區(qū)老婦，也敢蒙蔽他們?！痹戏蛉嗽捴袑︽?zhèn)察司并無贊許之意。
區(qū)區(qū)老婦怎么會有這種見地？王妧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只怕日后，鎮(zhèn)察司的人想起此事，會給老夫人招來禍患。”
“天高地遠(yuǎn)，我和珠兒也不會再回去京城了?！痹戏蛉怂坪跤懈袀猓皇菍χ鯅€，她沒有盡言。
“將來若有意外，老夫人盡可說是受我脅迫，不得已而為之。我……”
袁老夫人伸手止住她的話頭：“你這話差了。珠兒救你，乃是她本性良善，我救你，卻是因為不想看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迫害一個女子。我做的事自然是我擔(dān)著，若珠兒擔(dān)不得，也有我替她擔(dān)著?！?p> 王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處，她低頭沉思，隨后才問道：“老夫人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袁老夫人在這個時候第一次笑了。
“我也活了大半輩子了，只求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能夠做到順從本心，俯仰無愧，也就足夠了。”
她只要確定王妧不是恩將仇報的中山狼，至于王妧和鎮(zhèn)察司的恩怨，袁老夫人不想管，也管不了。
王妧點點頭，似有感悟?？墒?，要做到本心不被表象蒙蔽，也很困難。有件事從她心底倏然掠過，她還沒來得及抓住，耳邊又聽到袁老夫人的聲音。
“我們坐的商船再過五六日便能到達(dá)云州，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打算？”
王妧早已做了決定，便說：“我原本就準(zhǔn)備去滁州探親，只是我現(xiàn)在身無長物，不得不厚顏煩請老夫人允許我隨同上路。到了云州，我自有打算?！?p> 對方既然不想多問她的來歷，她也不多作交代。云州有廣臨渠上重要的港口，云城港，水陸通達(dá)，她想去滁州也便宜。袁老夫人自然答應(yīng)了她。王妧這才起身，對袁老夫人鄭重一禮，口中稱謝。
送走袁老夫人，王妧回到座位上，陷入沉思。她的壽命還有月余，系統(tǒng)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給出任務(wù)。
王妧在這時想起了無咎，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偏心氣還那么窄，連一句錯也不肯認(rèn)？還有六安，他是被她當(dāng)時的怒氣殃及。王妧一直知道六安身手很好，那次她被趙玄的人單獨請去，如果不是六安故意弄出動靜來，她也無法發(fā)覺六安已悄悄跟隨在后。還有他們出了齊王府被人跟蹤的事，點點跡象都表明了六安行事向來如此，她沒有好好解決存在的不便，反而發(fā)了脾氣，把人給趕走了，難怪燕國公說她任性妄為。
周充手掌鎮(zhèn)察司，他想拿下藍(lán)綾，便布下天羅地網(wǎng)來擒他，把她和劉妃統(tǒng)統(tǒng)算計進(jìn)去。王妧反觀自己，受傷落水不說，還搞得一身狼狽地“逃遁”出京城。
這樣一想，她不免憂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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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公府，書房的燈燭亮了一夜。手中的書信被燕國公反復(fù)看了一遍又一遍，紙張的邊角都變得卷翹起來。
“已經(jīng)找了兩天了，竟然還一點消息也沒有?！敝熨t憂心忡忡，嘴角都起了皮。
燕國公坐在書桌前，他雖然焦急，卻沒有像朱賢那樣表現(xiàn)出來。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斌@聞王妧出事后，朱賢便把王妧送來的書信交到燕國公手中。燕國公直到看了信才知道，原來王妧已經(jīng)默默做了那么多事。
“她說過要去滁州，此時說不定已在去滁州路上了。”燕國公揉了揉額角，以王妧的脾氣，做出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的。
“可也不會這么一聲不吭的就去了，連個口信也不捎回來！”朱賢急得分辯。
燕國公沉默片刻，對比起朱賢，他倒顯得像是不關(guān)心女兒的生死一樣。
“我對她說，如果她要替阿姍報仇，國公府不會幫她。她也知道，府里在準(zhǔn)備過繼嗣子的事。你說她會不會？”燕國公反問了朱賢一句。其實過了兩天也沒找到王妧，他反倒放心了一半。
“你怎么能說那樣的話，她已經(jīng)是你唯一的女兒了?！?p> 朱賢話里有責(zé)怪燕國公的意思，燕國公聽了竟也不生氣，反倒說：“也只有你會這樣跟我說話了。如今的情形你也清楚，我還能怎么辦。”
朱賢的臉色顯得比燕國公還凝重，他聽得燕國公又開口了。
“阿姍的雀部，也是她一點一滴筑起來的。太容易成功，不是件好事?！?p> “國公爺是說……”
燕國公搖了搖頭：“還不好說，畢竟她的性子……難說?！?p> 朱賢喜憂參半地說道：“可再怎么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吧？”
“再等幾天?！毖鄧褡龀隽藳Q定，“朝中對瑞安長公主暴斃的事議論紛紛，鎮(zhèn)察司正處在風(fēng)口浪尖上。我們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有所動作?！?p> 他雖然有些無奈，態(tài)度卻十分堅定：“算一算，如果出事隔天，阿妧便搭上了南下的商船，現(xiàn)在最快會走到哪里。你再找二十個人沿著廣臨渠去找。至于其他的……”
燕國公話說到一半，卻突然被前來回報的下屬打斷了。
“剛剛從鎮(zhèn)察司那里得來的消息，姑娘落水之前，腹部受了重傷。而且，那一段江水湍急，姑娘水性不佳，恐怕……”
燕國公一拍桌案，咬著牙沉默不語。朱賢看著燕國公，神色也變得十分緊張。
此時已是四更將闌，屋里屋外，一片靜寂。燕國公騰地站起身，快步便往門外走去。朱賢見狀，已猜到燕國公所想，他連忙攔住燕國公，說道：“國公爺，你不能去！鎮(zhèn)察司的人口風(fēng)嚴(yán)密，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漏出這條消息，當(dāng)心是詐！”
一番話，讓燕國公腳下遲滯。
“萬一是鎮(zhèn)察司的試探，多年蟄伏不就白費(fèi)了？”朱賢又說道，“不如讓我去，以送節(jié)禮為名，什么破綻也看不出?！?p> 朱賢看著燕國公沉思的模樣，他知道燕國公是在情急之下才會失了冷靜。果然，不一會兒，燕國公沉著地開口說道：“不，你也不能去。讓朱頂改易容貌，天一亮即刻動身，無論如何也要把阿妧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