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湘湘（二）
客店里安靜得可怕。
王妧神情木然地推開了六安的房門。睡床上有個側(cè)身背向她躺著的人，她慢慢走過去，手中的匕首在黑暗中發(fā)出熠熠寒光。
在床邊站定，她高高揚起匕首，對準床上人影刺去。那人翻身把臉轉(zhuǎn)向她，刃尖懸在他咽喉上不及一寸高的地方。王妧持刀的手腕被六安緊緊握住。
床沿的簾布垂下，房中重新歸于平靜，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
王妧俯身壓制著六安的左手，右手的匕首則橫抵在六安的咽喉上，如果手腕沒有被他鉗制住的話，有人已血濺當場。
“放手?！蓖鯅€話中蘊含著不小的怒氣。
六安垂下目光，他胸膛起伏，腦中飛轉(zhuǎn)，最后直直看著王妧的雙眼。他松開了她的手。
匕首由于突然失去制約，慣性地劃開了六安脖子上的肌膚，滲出一條血絲。王妧盯著那道血絲，手上恢復(fù)自由，她卻覺得自己像是握著千鈞之重。
她將匕首用力地刺入六安耳側(cè)的褥子上，咬著牙說：“你最好使出點真本事?！闭f完她取回匕首，退開一點距離，維持著半跪的姿勢。
從她推門而入的那時，她就知道六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來襲的二人了。他不會不閂門就毫無警覺倒頭大睡。
虧她還以為六安會配合她！
“他們對我用了一種名叫‘牽于’的毒藥，讓我來殺你?！彼粗沧鹕砗竽媚粗覆吝^脖子上血痕的動作，眼底變得深沉。
“牽于，在暗樓很有名氣，可是，它的效用并不穩(wěn)定。對于心志堅定的人，它的作用還不如……”六安說著，停頓下來，他希望王妧把重點放在他前面說的。
“我猜到了?！蓖鯅€是指那二人的身份。隔著簾布，她無法看清外面的情形，側(cè)耳細聽時，卻只聽得到兩人的心跳和呼吸聲，“為什么他們沒有動靜了？”
“要么，你得手后清醒過來，要么是我反手殺了你，我們兩個，無論誰活下來心緒都會受到影響。假設(shè)活下來的是我……”
“為何不是我？”王妧皺眉問，她問完，又覺得自己問得可笑。
六安一時無話，不消片刻，他便改口道：“好，假設(shè)活下來的是你。一開始，你會很警惕，也就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們此時出手反而可能逼你發(fā)揮出超常的實力。他們會等，等你放松下來，等你以為他們已經(jīng)離開，最后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一刀了結(jié)你的性命?！?p> 王妧周身一顫：“這些是暗樓里的人教你的嗎？”她把后背轉(zhuǎn)向貼著墻的床欄，只有背后這個方向讓她覺得安全。
“他們什么都教，我也什么都學(xué)?！绷部闯隽怂牟话?，他同樣以背靠墻的姿勢坐好，“沒錯的話，他們會等到拂曉時分才動手，那是人在一天里最困頓的時候?！?p> 王妧將呼吸放深、放緩，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剛才那毒藥對她毫無作用，所以她也沒有用到系統(tǒng)來解除。那兩個人，以為他們做足了萬無一失的準備，遇到她，卻是遇到了變數(shù)。
“主導(dǎo)的是個男的，做事的那個是個女人。他們找上門，除了因為我曾經(jīng)是暗樓的目標，還有可能，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暗樓對待叛逃的人，會怎么做？”王妧把她在清醒過來后獲得的信息告訴六安，她最后說的雖是問話，但這個問題她根本不需要六安回答。
雙方已是你死我活的態(tài)勢。
“如果不是我，他們根本找不到你，更別說，將你困在這里了。”王妧在他身側(cè)坐下。那時她一念之間決定將六安留下，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他的負累。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已經(jīng)死了吧?！绷矝]有看她，而是直視前方說道。
應(yīng)該說是重生了，王妧在心中暗道。
“而且，剛才你可以殺了我?！绷沧旖俏⒙N，后一句他沒有說得直白。
王妧忽然就不說話了。彌漫在二人之間靜謐讓王妧感到絲絲困倦，沒過多久，她頭一歪，陷入夢寐之中。
“好好睡吧。”六安輕輕扶著她躺下，自己則坐在床尾。
“不是說她可以付出壽命來解毒和療傷嗎？為什么她的身體還是變虛弱了？”六安似在自言自語。
停頓了一會，他才說：“果然還是需要休養(yǎng)?！?p> 一切重新歸于靜寂，一直到天將拂曉。六安撩起床簾，便看到一男一女兩個矯健的身影輕巧地跳落到地面。
女子當先向前兩步，她瞥見王妧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的身影，冷笑一聲：“你果然殺了她。畢竟你連教你武功的師傅都下得去手?！彼f著，把手中的短劍握得更緊了。
六安一步步邁向她，他伸手向腰間時明顯看到對方顫抖了一下，即使她除了手中的短劍，袖中還藏著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六安的目光卻釘在她身后的那個男子身上。
“你知道規(guī)矩，你是馥雨的目標，我不會插手的。”馥雨的計劃讓他白等了一個晚上，蕭蕪的心情也有些不美妙。同樣的種子，怎么有的長得好，有的就是長不好呢。
“你會后悔的。”六安不知道是對他們二人中的哪一個說。
話音剛罷，六安和黑衣馥雨纏斗到一起。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zhàn)斗，因為有的人在出手時就已經(jīng)露怯了。
二人調(diào)轉(zhuǎn)了位置，馥雨節(jié)節(jié)敗退，然而她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想讓她靠近床邊。她抵擋不住，虛晃一槍，引六安攔下射向床上的匕首，自己則敗陣脫身，回到那男子身旁。
見她還要再度攻去，蕭蕪按住她的肩膀，無奈地搖了搖頭。即使馥雨實力不足，但她若在他的督導(dǎo)下折損了，便變成他的無能了。
“回來。不要一意孤行?！笔捠徬铝畹馈?p> 馥雨掙脫開去，扭頭說：“該不會連你也怕了他？堂堂執(zhí)事，也只會逞口舌之利！”
蕭蕪不再多言，馥雨還沒來的及看清他的動作，已被他一掌扇倒在地。她捂著臉，顫顫地站起來，嘴角的血絲和散亂的發(fā)絲讓她看上去十分狼狽。
“等你打得過我，大概就能做他的對手了。”剛才他觀察之下，發(fā)現(xiàn)六安確實有和他一戰(zhàn)的實力。但是，他的任務(wù)不在于此，怎么會被馥雨一句激將就失去理智。馥雨的前途已經(jīng)基本確定，她的考驗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