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靖南王(四十)
來人正是如意樓的沈平,也就是張伯在如意樓見到的那個年輕人。
他來勢洶洶,顯然是氣急了。
王妧按著小白貓,就是不放手。
沈平進(jìn)來就看到這樣的情景。
王妧若無其事地安撫她的貓,對他在門口大呼小叫的事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也不能說是沒有,至少她還抬頭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是這一眼,讓沈平的心情瞬間跌落。
她的臉像極了王姍,可她看著他們的眼神卻只有陌生和防備。
她說她要替王姍報仇,如意樓沒法幫到她,反而還會連累她。
他也對蘇意娘說過,要為王姍報仇,可是蘇意娘說,如意樓出了南沼寸步難行。
她就算罵他們是膽小鬼,那又有什么不對呢?
他沈平就是個膽小鬼。
這就平靜下來了?王妧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沈平好像有一肚子的話,可張了嘴卻又什么也說不出來。
征北大將軍在年初的戰(zhàn)事里立了大功,已被封為平裕伯,他的繼妻方氏出身翼州豪族。
這就是王妧所知道的了。
“你要是還沒想好說什么,那就回去想好了再說?!彼粗蚱?,心平氣和地說。
她并不喜歡吵嚷,更不喜歡別人在她的地盤上吵嚷。
沈平心情平復(fù)不少,可臉還是紅的。
“我當(dāng)然想好了。你不是想為她報仇嗎?誰害了她,人在哪里,這些你都查清楚了?老大是為了如意樓的大家才瞻前顧后,我不一樣,豁出去不就是一死嗎?三年前我該死了。”他說著,眼也紅了。
王妧聽了他的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沉默了一會,她才嘆氣說:“她為了你們,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p> 即便這心意得到的回報寥寥,但也不是全然沒有。
一時之間,她看沈平也有些順眼了。
“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來吧?!蓖鯅€說。
沈平愣了愣,他還沒想明白王妧前一句話是什么意思。他還想問,王妧不怕被他的事連累嗎?那么如意樓的其他人呢?
可是今天他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問了。
王妧讓張伯安排沈平住宿,又問了黃三針的下落,隨后離開了書房。
一直以來空蕩蕩的西廂此時竟顯出幾分熱鬧。
廊下的燈都亮著,高侍衛(wèi)纏著六安往西廂搬東西。
昏昏點著一盞豆燈的那間住著受傷的姜樂,隔壁那間又不同,窗下的蠟燭映著一道安坐著看書的清瘦的人影。
王妧認(rèn)出了那就是黃三針。
她猶豫了一會,最后終于下定決心,走上前去敲門。
窗邊的人影動了,來到門邊。
王妧見到門打開后,還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黃三針臉上幾乎沒有血色,也沒有帶上路途的風(fēng)霜。他只是探究地盯了王妧許久,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往回走。
不過他沒有關(guān)門,這是讓王妧進(jìn)來說話的意思。
“你怎么會來湖州?”王妧原本還有些忐忑,可看到黃三針一點也沒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樣子,她又沒那么緊張了。
重新拿起書冊的黃三針移動了目光,望著王妧發(fā)愣。
就在王妧準(zhǔn)備用別的問題撬開他的嘴時,黃三針卻開口了。
他比劃出一根手指,說:“來找髓珠草。”
接著又加了一根:“來救人。”
最后共伸出三根手指,說了一句:“來殺一個人?!?p> 他的聲音發(fā)啞,像是吃壞了東西。
“救誰?殺誰?”王妧問。
黃三針仍是直直地望著她出神。
不過他把問題聽進(jìn)去了。
“我欠謝希一條命,所以要還他一條命。”他說完停頓了一下。
這一頓,也讓王妧想起了謝希這個名字對上的那個人。她問出了先前就有的一個疑惑。
“趙玄身邊的那個謝希?你在京城住的地方也是他的?”
黃三針點點頭,又搖搖頭。
“謝希是周充的人。”
短短的一句話,又讓王妧吃了一驚。
謝希是周充的人。周充安排謝希帶趙玄南下。
黃三針說要還謝希一條命。
他的身份被趙玄發(fā)現(xiàn)了?趙玄要?dú)⒘怂?p> 不,趙玄已經(jīng)動手了。
她豈能袖手旁觀?
王妧看著坐在她面前黃三針。
“是周充讓你來的嗎?”她必須確認(rèn)這件事。
黃三針搖了搖頭,說的仍是那句話:“我欠謝希一條命,所以要還他一條命。”
王妧聽得一頭霧水,但想到黃三針如此老實地配合她、幾乎有問必答,她又覺得沒什么理由生氣。
“為什么?”她無奈地問。
“他的女兒得了一種怪病,用了我的藥,死了?!贝藭r的黃三針格外沉靜,褪去了陰沉和古怪,反倒和常人一樣。
要不是他的話太令人震驚,王妧都要誤以為眼前人不是黃三針了。
這就是周充能說動黃三針來湖州的理由?
要不是謝希性命垂危,周充也不用黃三針來此。
王妧心神已亂,沒有注意到黃三針從書冊抽出了一張字條。
他將字條平鋪在二人之間的茶幾上,鄭重地做完這件事后,他又盯著字條不說話了。
“這是什么?”王妧終于發(fā)現(xiàn)了黃三針的不對勁。是因為這張字條嗎?
粗略看去,字條上寫著“黃三針殺”這四個字,可細(xì)看之下,這分明是王妧熟悉的字跡。
“這是阿姍的字?!彼@呼出聲,同時將字條拿在手里。這是半張字條,被撕去的另外半張上面又寫了什么?
黃三針沒有阻止她,還點了點頭表示承認(rèn)。
“你要?dú)⒌娜?,是阿姍讓你殺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連手里的字條也拿不穩(wěn)。抓得太緊,她怕弄皺了它。
王妧放下字條,她忽然害怕聽到黃三針的回答。
她站起來,有些失態(tài)地向門外走去。
黃三針卻叫住了她。
從剛才開始接連走神的他,此時眼里帶上了銳利的神采。
“另外半張字條在周充手里,寫了一個人的名字。”他說到這里,話題急轉(zhuǎn),“你可以讓我去救一個人,或者,去殺一個人?!?p> 王妧閉上雙眼,心里震駭?shù)搅藰O點。
摸黑走了這么久,她竟一直走在懸崖邊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