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的山脈,是造物主粗獷揮灑的杰作,每一筆,留下的,都是最最獨一無二、無法復(fù)刻的絕美雕塑,棱角鋒利的峭壁上顯現(xiàn)出得是色彩不均卻又層次分明的深褐、棕紅、灰白,還有連綿不斷的樹木覆蓋其上,樹、自然不是普通的,十中有九是千年修煉得神識的靈樹——在這片靈氣潤澤的舜銘大陸上,又有什么是平凡的呢……強者,注定從此處走出,在這隱隱彌漫著硝煙的時代。
提到舜銘大陸,是這個“世”上——神、仙、妖、靈、人、鬼六界中人類安居的一方土地。但從剛才提出六界的順序中,容易有所察覺,這些年,人類早已淪為了六界中受到壓制、隨時被前四界任意剝奪、踐踏的對象;而妖、靈界的關(guān)系更為微妙,他們本不屬同一族群,但在實力上卻僵持不下,幾乎可以說把誰排在前面都無所謂,但是暗地里風起云涌是六界之間彼此關(guān)系的共同點;再解釋一下其他四界,簡單而言,神就是進化的仙;鬼就是墮落、淘汰,(簡稱“死去”)的“人”;若把神、仙;妖、靈;人、鬼,分成三組,其中只有第二組不屬一個族群。
現(xiàn)在的舜銘大陸是由人界遠古賢君-“舜”的后代接管的,他們以東方為姓,祖祖輩輩、生生不息,將皇位延續(xù)下去,千百年來竟將江山守得滴水不漏,竟從未讓亂臣賊子從舜氏家族手中奪去帝位。那五界的居住者們,也都在茶余飯后談?wù)撝@舜銘大陸的治國奇道,只猜測道:是那歷代皇帝太愛美人,導(dǎo)致皇嗣們基因太好!人界的皇帝哪個不愛美人,最是無暇,風流不假……這會兒,舜銘大陸的都城舜京,正轟轟烈烈地傳播著宮中的秘辛……妖族和親公主被人族奴婢害死!
滄麓殿上,過分的寂靜,一個女子默默地凝神注視著大殿中央、屋頂上的藻井,中心方井中,用彩繪細細鐫刻的是人族的圖騰---一個太陽和半包圍著它的半彎弦月,四周的木質(zhì)浮雕層層遞升,使那中心的圖騰顯得有些高遠深邃,讓人有種那就是浩渺的星空之中的日月的錯覺。但那僅僅是錯覺……為什么人類總有種征服了自然的錯覺?用血肉之軀去踐行不可能實現(xiàn)的空洞理想,最終還是被大自然毀滅性的力量吞噬,那女子輕哼。她此刻是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的,注意,她并不是想耍帥而半蹲著,更不是想模仿荊軻在緊急關(guān)頭擺出一種像是“箕踞”之姿來鄙睨敵人的,只是像個笨拙的孩子蹲在地上,事實上就是上茅坑那種姿勢。她又使勁嗅了嗅暖暖的春日里空氣中這種近似尋常人家飯菜香,夾雜著殿前草地上小草的清香的氣味,感受著這也許永遠與她訣別的尋常幸?!季?,她收回了渙散的眼神,直起身來,也許是蹲得太久感到眼前一黑,她不算清瘦的身形晃了晃,看她的模樣,該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但下一秒,吸引人注意的是,她手臂上觸目驚心的殷紅!?顯然,那血已是流了好一會兒,才會顯出暗紅的顏色,那傷的地方應(yīng)是動脈,還有血似脈脈水流緩緩滲出,染紅了她一席白衣。她的表情似是不在意她的傷口,只不過暗自緊咬著下唇,不希望殿那頭的人看見她血流盡而死的狼狽樣。
殿那頭,傳來一道冷喝,那聲音帶著三分邪氣,七分霸氣:“遼汐妲,你可知,下一劍,便是取你性命之時?”只見,距遼汐妲三丈處,有一男子,正是那聲冷喝的源頭。那男子也似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郎,但身長卻足足高出那女子一截,容貌也是生得不錯,小小年紀,兩道劍眉挺拔英氣、鼻梁微高,一雙眸子更是燦若星辰,只不過,跟那女子如出一轍的…有些奶胖,稚氣未脫。然而,此刻他額上青筋暴起,眉目里凝聚的也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對仇人般的憎恨,再加上,他與生俱來的王者風范,竟叫人望而生畏,想要臣服在這少年的腳下。那女子……是說不出的超拔脫俗,有一種脫離的美麗而存在的純粹的氣質(zhì),論長相她可能敵不過這舜銘大陸的太多美人,目前她只是個奶胖的小丫頭,但是那種淡然、孤傲似梅花的氣場傾倒了眾生。遼汐妲忍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大出血的眩暈感,將唇咬的出血,決然地擺出一副冷冽的表情:“你,東方軒清,為何……這樣對我。沒想到我守候了八年的人是這樣看待我的!為什么要誤會我,呵呵,為了你所謂的竹菲妹妹?你認為,是我殺了她?”東方軒清眼瞳里是看不到底的冷酷與陰鷙,他一席玄衣,不染一滴血,想必他是嫌棄自己的衣物沾染了那個女人的血,那么遼汐妲手臂上的傷口也一定是他御劍刺傷的,這樣狠厲的傷口,說明他道行…不可低估呢,況且,遼汐妲也不是個弱者。“你有什么資格提她的名字,賤婢?你不過是不知什么妖界、鬼界派來的細作!還妄稱守候了我八年?現(xiàn)在還傷害了我的女人!證據(jù)確鑿,在場所有人都看到是你推她下崖!我似乎沒有理由跟你廢話。選擇吧,被我一劍穿心?或者,自斷筋脈!”哦,他稱顏竹菲是“他的女人”,說讓她自斷筋脈……一劍穿心……
遼汐妲,從看到東方軒清對顏竹菲無微不至的體貼與溫柔后,就不知,疼痛,所謂何物了…她,一只未修成人形的小狐貍,一百年前為東方軒清的前世所救,自此念念不忘,今世機緣巧遇偶然獲得人的肉胎,變成人形,前來報恩。她是和東方軒清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不巧的是,還有個顏竹菲,他們?nèi)巳缬半S形,在這本該勾心斗角的皇宮里無憂地成長。遼汐妲,總喜歡默默注視著他、保護著他,因為她本體是狐妖,現(xiàn)在有了凡胎滋養(yǎng),妖力有增無減,在弱小稚氣的東方被別的皇子欺負時,她會在暗處相助。東方軒清學(xué)過的每一首詩她都會背誦;他練過的每一套劍法,她都已爛熟于心;他喜歡吃什么,討厭什么,她都刻在腦海;當他為著成功而歡呼雀躍時,她亦喜悅地為他見證每一次激動而重要的瞬間;他每一次偷偷為成長的疼痛哭泣時,她瞪著大大的眼,無聲地落下豆大的淚珠,伸出手臂,仿佛想要擁抱他的背影,盡管此刻,他還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在宮中,只是一個小小婢女,一個最下等的宮女,但她亦像童話世界里的公主,沉浸在自己編造的世界里,幸福地單戀著她的王子。直到“她”的出現(xiàn),她是作為妖族的和親公主出現(xiàn)的,作為狐妖一族的公主,高貴而甜美地走到東方軒清的面前,她心愛的軒清面前展露天真無邪的笑容!無疑,遼汐妲單方面暗戀東方軒清的美夢破滅了,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件好事。她,鼓起勇氣來到他面前,真切地站在了東方軒清的面前,但是,沒有預(yù)料中的浪漫、夢幻,東方軒清看見她仿佛只是無人一般,徑直掠過她,揚長而去。她苦澀地笑,對啊,你不認識我……
直到某夜,年僅十歲的東方軒清不知被哪宮娘娘暗中指使的奴才推進了太液池,那池子里的水是用高山之巔的寒冰融化成雪水匯集而成的,說來也有趣,這整座舜銘皇殿都是傍山而建,掉下去,是尸骨無存的深淵……據(jù)說,那里聯(lián)通著另一界,只是去過的人都沒有活著回來的,所以無人知曉。、那夜,東方軒清被推入那樣的池水,那地理位置又偏僻,沒人聽見他的呼救。這時,只有一只奇異的小狐貍,心急如焚地一躍入了池水,耗盡大半妖力找到人并駝上來,小小的它哪能抬得動七尺男兒?一上來便像死了般倒在他腹下,被他壓著。連遼汐妲也不知道后來東方軒清是怎么獲救的,應(yīng)該是被仆人抬回了東宮,而她則默默地在太液池旁吹著冷風、昏迷似的睡了一夜……而遼汐妲所不知的是,東方軒清一覺醒來,床邊亭亭玉立的是那狐族公主——顏竹菲,她巧笑倩兮地對著東方,美目里流盼的盡是嬌羞,柔情的光輝,東方心神一滯,恍惚間回憶起,在太液池,有只小狐貍在他命懸一線的關(guān)頭赴死似的英勇救了他,而他卻不知道它的下落……東方疑惑的看著顏竹菲,恍惚地將這張嬌俏的臉顏與那只可愛的小狐貍重疊的起來,他柔聲問;“是你么?那只小狐貍?”“是我,殿下。您沒事就好~”顏竹菲杏眼中似是在思索什么,然而東方軒清只顧著激動地攥住她的纖纖玉手,略帶霸氣卻又十分溫柔地擁抱住她,這兩人依偎在一起恰似一對璧人。
遼汐妲的心仿佛漏跳了半拍,站在屋頂上窺視著底下的遼汐妲將發(fā)生的事看的真切,只覺得目眩,仿佛心臟被撕裂,這溫馨的一幕她覺得十分刺眼…為什么呢?她呢喃著,眼神空洞。而下面那幕的男主仿佛十分敏銳地捕捉到了屋頂上的異動,拿小盞彈破了遼汐妲所處區(qū)域的瓦片,對著一大串“嘩啦啦”的聲響,遼汐妲仿佛無意識地掉了下來,直落到東方的懷里,本想本能地推開她,東方卻異樣地有些……不想那么做?!看著她呆愣迷糊樣,東方軒清忍不住掐了她一把。她緩緩抬起眼眸,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還有迷糊。終于,東方嫌棄地推開了她:“你是哪兒來的小乞兒?敢壓本太子,該當何罪!”“奴婢是沁芳宮的宮女,名喚遼汐妲,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任憑處置?!边|汐妲不卑不亢地回答著,卻有磨滅不掉的骨氣。沁芳宮?東方和顏竹菲都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澳遣皇擎淼淖∷??”顏竹菲面對遼汐妲的意外出現(xiàn),臉上的微笑像天使般圣潔,轉(zhuǎn)而調(diào)皮地說:“竟然汐妲妹妹跟姐姐住一個地方呢,想來也是緣分。不如從今往后,我們?nèi)艘黄鹜嫠0??太子哥哥,請別跟妹妹計較了,好不好~!”這本該是深閨中的女子身上不存在的活潑吸引了遼汐妲,她打心底認為顏竹菲應(yīng)該不是個壞人。東方軒清點頭默認,算是同意了。
后來,他們?nèi)私磺槿找婕由?,只不過,顏竹菲在東方心中永遠是特殊的,是柔弱的女子,用來呵護的人;而遼汐妲是假小子,是可以隨意打鬧的兄弟?;蛟S,是因為遼汐妲拼死都不在他面前露出求助的神情,不想給他負擔;她倔強地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無堅不摧的人,倔強地注視著她,無悔地護著他,導(dǎo)致東方軒清忽略了……她也是女子,也需要人疼惜,在這深宮之中;更毫不知曉了她對他超越百年的深愛……或許,感情這個事沒人說的準,早已注定,無論遼汐妲表現(xiàn)如何,他愛的始終都只是——顏竹菲。他注定會把她當兄弟一樣傾吐心事:“竹菲是我見過最清純的姑娘,是我喜歡的女子,更是宮中女子的典范!”他的驕傲,他的王者之氣在戀愛的時候也那么熠熠生輝……刺痛了當年救他的小小狐貍。
八年的回憶像是走馬燈似的在她心頭縈繞著,她疼得麻木,一如以往的呆愣:“好,我選。我選,自斷筋脈!”東方蹙著眉、閉上了眼:“我許給你這最后的自尊,不枉……兄弟一場。動手吧!”遼汐妲,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挑斷筋脈,等于是個武學(xué)上的廢人……而在這以武為尊的世界,只能在人腳底茍延殘喘,顛沛流離。其實……他是真的希望她生不如死吧。她執(zhí)起劍,像只翅膀殘破的蝴蝶,定定地望著她今生的夙愿-東方,用尚還能動的右手一點點得挑斷自己的筋脈。東方的嘴角咧起一抹怪異的冷笑,轉(zhuǎn)瞬即逝,恢復(fù)到居高臨下的冷傲表情。
“嘶……你滿意了嗎?軒清——”
“別這樣叫我,惡心。”
他轉(zhuǎn)身欲離去。遼汐妲虛弱地對他說:“今生,恩已抱盡,此生無悔。只是可惜可嘆,我深愛的人,不記得當年自己救起的小白狐和救他于寒池中的狐貍,都是我呢……希望來世,我不會愛上他?!痹捔T,淚痕闌干,甚至落下顆顆血淚,凄絕地對著那人慘笑。那人仿佛聽到什么可怕的東西;“妖婦,你怎么可以這樣欺騙我?那分明是竹菲,是我愛的竹菲?豈能是心腸歹毒的你!!不,你告訴我,你在騙我?!”他繼而發(fā)出泠然、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遼汐妲已然是什么都感知不到似的朝護城圍欄走去,她一個翻身頓時直直站立在細細的欄桿上,衣袂翻飛,眼神淡然如當年那個深山中自由自在的小狐貍般,快樂、自由,現(xiàn)在的她擁有一切不是么?她馬上又要擁有解脫不是么?
她對著東方軒清露出一抹絕美的微笑,半彎月的眼中沒有痛苦:“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殺她?!彼v身向云霧繚繞的深淵跌去,東方霎時間飛奔過去想要拽回她,卻只抓到一片素淡的白紗,如她。他猩紅的眸子里涌動著異樣的情緒,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隕落,但只是瞬間,他便恢復(fù)如常,冷傲地睥睨著另一邊的舜京……那,永遠繁華的舜京都城。
云落十二月
求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