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的人沒有不驚異的,按理說,今夜的事,擱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不是會哭的梨花帶雨,便是會怒的歇斯底里。
可是,花著雨既沒有哭,也沒有怒,甚至沒有一絲怨言。
這個女子是不是傻了,怎會淡定若斯?
“勞煩兩位姐姐替花著雨將圣旨接過來,花著雨先謝謝了?!被ㄖ晡⑿χ鴮ι韨?cè)的侍女說道。
侍女聞言,伸手將常公公手中的圣旨接過來,塞到了花著雨袖中。
“今夜還請暮云公主暫居到宮中去,明日一早,北朝的使者便會到宮中去接公主?!背9珦P聲說道。他倒是改口很快,這便稱呼花著雨暮云公主了。
常公公從宮里帶來的宮女過來攙扶花著雨。
花著雨一只袖中揣著休書,一只袖中揣著和親的圣旨,頭上還蓋著紅蓋頭,出了屋。
她自己不能動,也無人為她掀蓋頭。
就是能動,她也不會掀開的,這一屋子的人,她一個也不想看到。
屋外,淅淅瀝瀝的雪花還在飄著,大紅蓋頭偶爾被風吹起,讓花著雨瞧見院子里的大紅色燈籠,大紅的囍字,披紅掛彩的樹,只是,她再感覺不到一絲喜氣,反覺得那紅色像血一樣刺目。
花著雨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料峭的空氣吸入肺里,冷的令她心寒。
這便是她的洞房之夜。
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夜!
花著雨被兩個宮女架著,上了宮里的轎攆,被侍衛(wèi)抬著,向皇宮而去。她坐在轎攆上,感覺到膝蓋處得刺痛漸漸的淡了,合巹酒的藥力更霸道的襲了上來,她迷迷糊糊地沉入到黑暗之中。
花著雨醒來時,置身于奢華貴氣的雅室,她知曉自己如今是在宮里。她多希望昨夜的一切,是一場荒誕的夢,可是,竟然是真的。
她試著要坐起身來,但渾身上下依舊使不出一絲力氣。除了無力,倒是察覺不出別的什么疼痛的癥狀,看來,姬鳳離給她下的藥應(yīng)該是軟筋散之類的藥,大約是為了防止她不愿和親鬧將起來。
說起來,姬鳳離倒真是一個思慮周全之人。
“小姐,你總算醒了,睡了一個晚上了。”桃色俯身過來,攥住了花著雨的手。桃色顯然是哭過了,一雙眼紅腫的令人心酸。
“哭什么,我沒事,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被ㄖ晡⑿χ参康?。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圣上怎么又要小姐去和親了?和親的,不是溫婉嗎?”桃色哽咽著問道。
“和親也沒你們想的那么糟,也許,比做什么丞相的一品夫人還要好。別哭哭泣泣的了,這是在宮里,不是傷心的地方!你扶我起來?!被ㄖ犄烀嘉A,輕聲說道。
“小姐……你真的沒事?”桃色抹了抹眼淚,小心翼翼地花著雨攙扶了起來。
“桃色,有沒有聽到關(guān)于我爹爹的消息?”花著雨悄聲問道。
桃色搖了搖頭,道:“這宮里消息很嚴,奴婢什么也沒打聽到?!?p> 花著雨垂首凝思,她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便是她的爹爹和奶奶,不知他們聽到她要和親的消息,會怎么樣?
門外有小宮女稟告道:“稟暮云公主,清絡(luò)姑姑求見?!?p> “請她進來吧!”花著雨倚在錦被上,淡淡說道。
這暮云公主的稱號,聽著還真是別扭。不知這清絡(luò)姑姑,又是奉了皇上的什么旨意?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女子從屏風后繞了出來。
一身素色宮衣,頭發(fā)盤成整齊的宮髻,鑲金步搖斜插在發(fā)髻上,隨著她的走動微微搖晃。年紀還不算老,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模樣很是周正,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
“奴婢叩見暮云公主?!鼻褰j(luò)抬眼瞧了一眼花著雨,便跪拜了下去。
“不必多禮了,有什么事,說吧!”花著雨溫婉地笑著,說道。
“奴婢是奉旨來為公主梳妝的,北朝的賢王已經(jīng)來接公主了,皇上口諭,讓公主梳妝后,便即刻動身吧?!鼻褰j(luò)掃了一眼花著雨的臉,淡淡說道。
花著雨的臉上,還是昨日的妝容。
昨日,奶奶請了府里最會妝扮的秋娘為她妝容,梳頭、敷面、撲粉、描娥眉、點絳唇,將她妝扮的如同仙子,連自己都感覺有些陌生了。
也怪不得她感覺陌生,因為這大約算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妝扮。胭脂膏子、蔻丹、珠釵、黛筆、華美的裙裳,這些女子常用之物,她雖見過,但卻差不多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她沒想到,這些東西將她作為女子的柔美和魅力全部襯托了出來,驚得她目瞪口呆。
上了花轎,她悄悄地用黛青在左臉描了一塊胎記,原本只是打算和姬鳳離開個玩笑,誰想到竟然沒用上??墒?,這胎記還是有用的,現(xiàn)在倒是用上了。不知皇帝得了這個消息,還讓不讓她去和親。
此刻,清絡(luò)姑姑瞧著花著雨臉上幾乎遮住了半邊臉,有些猙獰的胎記,眸光只是閃了閃,卻沒有作聲。
這個清絡(luò),倒是一個不簡單的人,不愧是宮里的人,似乎是見慣了風雨,若是尋常膽子小的,看到她這樣子,怕是要驚得喊出來了。
“我這臉上的妝容,也是新嫁娘的妝容,就不必妝扮了,這樣挺好。再說,我這樣子,怎么妝扮,都是一樣的?!被ㄖ暌廊缓蜌獾匦χf道,黑色胎記在她的笑容里顯得更加丑陋。
“既是如此,那便讓奴婢為公主梳頭吧,公主的發(fā)髻有些亂了?!鼻褰j(luò)姑姑言罷,幾個小宮女從屏風后轉(zhuǎn)了過來,手中端著錦盤,上面放著梳妝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