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余望著張耳那深邃的眼睛,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張耳了,也猜不透張耳內(nèi)心的想法,他略顯無奈的嘆口氣,喝一口茶之后,陳余嘆道:“我沒有明白相國大人的意思,還請你說明白一點。”
張耳端起茶杯喝了幾口,他很清楚,陳余和自己是老交情了,自己說的這么明白,陳余不可能不知道,他想裝糊涂,自己偏偏不能給他這個機會:“大將軍要是沒什么事,就早點回吧?!?p> 張耳起身又向陳余抱了抱拳,之后他轉(zhuǎn)身離開了偏廳。
張耳這個舉動,有點目中無人了,連送客的禮節(jié)都沒有了嗎?陳余惱怒之余,卻只能看著張耳和張敖離去,如果說張耳之前的話是故意點給自己的,那么此時他這么冷漠的離去,也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陳余雖然被趙凱強勢打壓,可他還沒有淪落到一蹶不振的地步,雖然眼下陳余還不能把張耳怎么樣,可通過今天張耳的表現(xiàn),陳余發(fā)誓,早晚有一天他會把張耳從相位上趕下去的。
不過眼下,張耳說的出兵巨鹿未必不是一個好的策略,陳余沉默了一會之后,他起身離開了張府的偏廳。
而就在陳余離開張府不久,趙凱帶著幾名親兵匆匆趕了過來,這時,早已聽說趙凱到來的管家迎了出來:“長信君,您來了?!?p> “呵呵,張相國在不在?”趙凱把韁繩遞給了一名親兵,這時,管家很恭敬的過來牽馬,然后指著府衙內(nèi)說道:“在,在,長信君您請進?!?p> 管家把接過來的幾匹戰(zhàn)馬扔給了張府的下人,又引著趙凱等人進入了張府,來到偏廳之后,管家客氣的讓趙凱暫且等一會,他去喊張耳,之后管家走了,趙凱帶著武商走入了張府的偏廳。
桌子上的茶杯還沒有撤去,趙凱看了一眼茶杯,他不由冷笑一聲:“陳余果然來過了?!?p> 這也是趙凱預(yù)料之中的事,所謂聯(lián)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眼看著自己的威勢日漸增加,張耳似乎意識到他不能再壓制趙凱了,所以,他開始謀求新的立足點,有可能張耳想在趙凱和陳余之間謀求更大的利益,或者,張耳想要一步步把兩個人都踩下去。
雖然張耳之前始終支持自己,直到現(xiàn)在也表現(xiàn)出一副和趙凱共患難的架勢,可這種合作又能持續(xù)多久呢?就連趙凱自己也說不準。
之所以趙凱要利用張耳,主要是在軍需補給上,在后勤財政上,日后募兵擴軍,沒有張耳的支持,趙凱每一步都會非常艱難,可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要破釜沉舟,推翻張耳和陳余,趙凱并不是沒有這個魄力,可趙國之中,又有誰比他倆更適合這兩個職務(wù)呢?就目前而言,趙國的人才還是太少。
趙凱似乎覺察到自己的思緒飄的太遠了,不管如何,張耳短期內(nèi)還不能和陳余站在一起,甚至以后,他倆也未必能夠走到一起,唯一能夠站在一起的可能,就是有新的利益出現(xiàn)。
好在眼下趙歇的王位已經(jīng)坐穩(wěn)了,趙凱并不擔(dān)心這兩個人會興起多大風(fēng)浪,只要趙國國中安穩(wěn),他就可以安心征討四方了。
而張敖這個人,趙凱感覺他還是一個可朔之才的,只可惜他是張耳的兒子,到底可不可以完全信任他呢?這還有待觀察。
正在趙凱內(nèi)心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之后張耳快步走進了偏廳,剛一進來,他便已拱手笑道:“長信君來之前也不打個招呼,我也好準備準備?!?p> 張耳與趙凱彼此見禮之后,他來到了主位上坐下,卻在這時,他看到了桌子上還沒有撤下去的茶杯,就連趙凱的茶水也沒有上來,張耳忽然暴怒了,他大喝管家,怒斥一通之后令他盡快上茶。
之后張耳才看向趙凱笑道:“長信君準備何時出兵?”
“明天?!壁w凱笑了笑,又道:“相國大人,我為什么來找你,想必你應(yīng)該很清楚吧?!?p> 趙凱的話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這讓張耳極為不悅,不過,張耳到不是那種計較眼前利益的人,他笑著拍拍額頭道:“我差點忘了,長信君來,不會是催糧的吧?”
“呵呵,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一點相國應(yīng)該比我清楚,所以,我希望今夜相國大人就能撥糧。”
“那是一定的,國君都已經(jīng)點頭了,我張耳還敢遲誤嗎?”張耳笑了笑,這時,已有丫鬟走進來,在每人面前放一杯,之后丫鬟退去了,張耳拿起茶杯,他沒有急著喝茶,而是看向趙凱笑道:“邯鄲距離鄴縣,安陽縣并不遠,我覺得軍糧似乎不用大批量發(fā)放,不如現(xiàn)用現(xiàn)取怎么樣?”
趙凱搖了搖頭:“這可不行,戰(zhàn)局隨時有變,何況,糧草運輸豈能兒戲,一旦被敵軍劫掠糧道,后果不堪設(shè)想,相國大人不會是要反悔吧?”
趙凱的語氣中透著惱怒,張耳假裝愁悶的嘆息一聲,之后他說:“不瞞長信君,剛剛陳大將軍來過了,他來找我,主要是想……”
張耳故意頓住話頭,一副非常為難的樣子,吱唔了一會才繼續(xù)說:“他想向巨鹿發(fā)兵,也想讓我撥糧給他,而且,他這次出兵巨鹿,很有可能會調(diào)兵三萬人,數(shù)量龐大啊,我這個相國可要吃不消了?!?p> “陳余也要出兵了嗎?”趙凱震驚了,之前他從沒有收到任何風(fēng)聲?。?p> 這期間會不會是張耳虛張聲勢,故意抵賴自己的糧草呢?
何況,自己和張耳的合作才持續(xù)多久?這就要變卦了嗎?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張耳還不敢這么做,趙凱陷入了沉思,張耳坐在趙凱對面,他一雙眼瞇縫著凝視趙凱,自己這一招叫釜底抽薪,既能挑撥陳余和趙凱之間的關(guān)系,又能緩解自己給趙凱供糧的壓力,何況,趙凱這一次出兵,何時歸來尚不確定,如果一味的給他撥付糧草,撥付錢財,撥付軍械,邯鄲城有多少東西夠用呢?
之前張耳到?jīng)]有想過這些,可自從趙凱漸漸和陳余又拉近關(guān)系之后,張耳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雖然這個意識并不強烈,可張耳知道,趙凱今日能去拜訪陳余,明天他就能因為陳余而和自己翻臉。
這種政治手段并不高明,活到張耳這個歲數(shù),又豈能看不出來呢?
所以,張耳才會鬧出今天這么一出,不單單是要制衡趙凱,把自己在趙凱心中的地位提高一層,還能近一步提醒趙凱,別小覷了我張耳。
究其原因,張耳還真希望陳余向北進兵,奪下巨鹿,也是十分重要的軍事舉措。
此時趙凱陷入沉思,張耳就像看著一個玩偶一樣,趙凱能夠這么輕易的被自己玩弄手中,而陳余卻已被趙凱弄得萎靡不振,冥冥中自有天定,相生相克,看來,自己才是趙凱真正的克星。
張耳還在洋洋得意,趙凱卻已從沉思中醒來,他早已看到了張耳那得意的表情,不過眼下不是趙凱和張耳翻臉的時候,趙凱把茶杯拿起來喝兩口,然后說道:“不管陳余是否進兵巨鹿,我的糧草一分不能少,這是我的底線,相國大人,我軍中還有急務(wù),先失陪了?!?p> 趙凱和張耳拱手道別,之后急匆匆離去了。
張耳看著趙凱離去的背影,他不由爆出了一聲長笑,卻在這時,門口處閃出一個人影,是張敖,之前張耳和趙凱的話張敖都聽見了。
此時趙凱走了,張敖緩步走進了偏廳,他坐到父親的身旁,一臉不解的問道:“父親既然已經(jīng)決定站在趙凱這邊,今天為何還要撥弄陳余呢?”
“有些事情你不懂。”張耳擺擺手,示意兒子不要再提這個話題了。
之后父子倆都沉默了一會,也許是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有些強硬了,張耳又輕嘆一聲,之后說道:“趙國才剛剛建立,暗流涌動,現(xiàn)在局勢還不明了,為了保全地位,保全咱們張家的產(chǎn)業(yè),父親這個相國做的也很難啊,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p> ……
趙凱離開張府后,他沒有任何停留,匆匆趕回了自己的府宅,半路上趙凱本想讓武商去把蒯徹喊來的,可剛走不遠,便有急卒來報,南面有斥候回來了,帶來了最新的消息,這讓趙凱興奮不已,他匆匆馭馬返回了府衙。
趙凱一路橫沖直撞,直接來到了偏廳,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等候在這里,趙凱剛剛走進來,小伙子便匆忙迎了上去:“拜見長信君?!?p> 趙凱點點頭,之后他問道:“南面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小伙子慌忙從懷里拿出一個布囊交給趙凱,趙凱打開后,是一個用著羊皮寫下的書信,趙凱簡單打量這封書信的同時,那個年輕的小伙子拱手說道:“我們在洛陽住了些日子,又去雍邱住了幾天,沿途所見所聞都寫在這封信上了,聽當(dāng)?shù)厝苏f,章邯所率領(lǐng)的秦軍驍勇無比,大軍二十萬,所過之處片甲不留,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阻擋秦軍,他們簡直就像一只黑雕,來去無蹤,聽一些從南面逃難而來的人說,此時的章邯軍好像在南陽郡與宋留軍鏖戰(zhà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