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離開軍營后,僅帶著武商和十余名親信士兵便一路疾馳,穿行在街中,直奔趙王宮而去。
今天的朝會趙凱沒有出席,主要是南面的局勢與日俱變,趙凱覺得時不我待,如果趙國再不加速發(fā)展的話,早早晚晚會被秦軍吞掉的,亦或者,即使秦軍不來,他日巨鹿一戰(zhàn),趙國又能有多大實力去應對秦軍呢?
唯有加速發(fā)展,促進農(nóng)業(yè),開墾荒地,加強通商等等來富國強軍了。
而當趙凱趕到趙王宮時,朝會早已經(jīng)散了,趙凱一路打聽,才知道趙歇正在后殿查閱奏折,他便讓武商等人留守在宮門外,自己獨自趕去了后殿去見趙歇。
剛剛走進后殿,趙凱便看到了趙歇正低頭查閱奏折,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外面等了一會,直到趙歇發(fā)現(xiàn)了門外的趙凱之后,他才笑著說道:“弟,你來了?”
趙凱見趙歇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他笑著拱拱手:“今日將出兵南下,特來和國君辭別?!?p> 趙歇點點頭,此時得趙歇照比剛剛登位的趙歇要成熟了很多,至少,他不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君主了,這一點變化,趙凱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可畢竟趙歇是自己的哥哥,趙凱并沒有太在意此事。
此時趙凱來到客席上坐下,趙歇大喝一聲:“來人,上茶?!?p> 一名內(nèi)侍隨后端著茶水走了進來,把茶水放在趙凱身前的桌案時,內(nèi)侍輕聲說道:“長信君,請用茶?!?p> “誒……要叫上將軍?!壁w歇不悅斥道。
內(nèi)侍慌忙改口:“對,是上將軍,上將軍請用茶。”
內(nèi)侍隨后退去了,這句話聽著很平常,但是趙歇的話里隱隱透著一絲不滿,這讓趙凱很詫異,前一天晚上自己和趙歇提及南征的時候,趙歇還很支持自己,今天怎么突然轉(zhuǎn)變了呢?
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
趙凱拿起茶杯呷一口,他在喝茶的同時又趁機覷一眼趙歇,趙歇也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拿著一旁的茶水慢慢的喝著,此時的趙歇的確與以往不同了,可哪里不同,趙凱一時間還說不出來。
不過趙歇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讓趙凱覺得不安。
所謂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就怕趙歇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會影響到自己這次擁兵安陽,亦或者,趙歇不再大力支持自己,這就會給一些圖謀不軌的人機會,可趙凱此時,卻沒有發(fā)現(xiàn)太多的異常,一切還只是直覺而已。
趙歇喝完茶之后,他看一眼還在喝茶的趙凱,干笑了兩聲說:“上將軍準備何時動兵?”
“臣弟已經(jīng)調(diào)兵出城了,這趟來,是和國君辭行的,這一戰(zhàn),臣弟定然穩(wěn)拿安陽,替趙國鞏固南線?!壁w凱放下茶杯拱手說道。
此時對于趙歇而言,趙凱越來越目中無人了,他竟然不知會一聲就草草出兵了,甚至朝中一切事物,他都要插一杠子,這讓趙歇覺得,趙凱已經(jīng)到了居功自傲的地步了,可趙歇并沒有把不滿表現(xiàn)出來,他只是點了點頭:“既然已經(jīng)出兵了,上將軍大可放著膽子去戰(zhàn),若能把趙國的版圖從邯鄲郡推進河內(nèi)郡,孤還要大大的賞你呢。”
趙歇朗然大笑,可這句話其中卻蘊含著另一層意思,之前趙凱是準備收復安陽之后向北進兵,去把北面的巨鹿郡,恒山郡收復之后,再回軍向上黨郡,太原郡進兵,可此時,趙歇卻想讓自己直接向河內(nèi)郡進兵,這似乎太一反常態(tài)了。
趙凱本要拿起茶杯的手頓住了,他剛想開口詢問其中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趙歇卻已先一步說道:“我準備這幾天讓張相國去把你嫂嫂他們接回來,立為國母,國不穩(wěn),人心則不穩(wěn)啊?!?p> “呵呵,這是好事,臣弟還想著等安陽縣的戰(zhàn)事結(jié)束,順道去迎接呢,既然哥哥……你已經(jīng)委任張相國了,臣弟沒什么意見?!壁w凱苦笑了兩聲。
國家未穩(wěn),趙歇就這么急著遷家過來了嗎?
本來還想和趙歇多聊幾句的,可趙凱一時間,卻覺得自己與趙歇之間仿佛隔了一層沙,誰也看不清誰了。
嘆了口氣,趙凱起身告辭,“軍務在身,只能暫且和國君告辭了,等凱旋之日,再來國君面前復命?!?p> 趙歇點點頭:“記得,河內(nèi)郡若能收復,我們可據(jù)守黃河,進可直逼函谷關(guān),退可據(jù)城固守,是個戰(zhàn)略要地,你一定要盡快給孤拿下此地!”
趙歇又擺擺手:“你先退下吧?!?p> 趙凱沒有急著離去,他站在原地愣怔的看了一會趙歇,趙歇與趙凱目光相對之時卻有意避開了,趙凱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但是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只道了一聲珍重,便匆匆離去了。
趙凱走了,趙歇輕嘆一聲,拿起桌上的茶水又喝了兩口,這時,從屏風后面緩步走出一人,他目光中帶著一絲鄙夷,凝望著殿外趙凱離去的身影,好長時間之后,他才來到趙歇身邊的軟席上坐下。
此人,是趙相張耳。
他看著一臉苦惱的趙歇,略帶笑意的問道:“國君在猶豫什么?”
“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太過了?”趙歇輕嘆一聲。
張耳沒有急著回答趙歇,他觀望了一會趙歇,之后不疾不徐的說道:“當年商鞅變法,秦國富強,可秦惠文王贏駟繼位之后,卻依然要殺了這個對秦國有著巨大功勞的人,國君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趙歇思索了一會,他搖了搖頭,張耳這才繼續(xù)說道:“所謂功高震主,商鞅的號召力實在太大了,當時的秦國,只要商鞅振臂一呼,無論是軍隊還是百姓,都將會響應商鞅,他已嚴重威脅到秦惠文王的統(tǒng)治地位,所以,商鞅必須得死!”
張耳說到這,他的面部變得猙獰,他有意把自己的表情避開趙歇,望著后殿外的青石臺階,繼續(xù)說道:“而如今的長信君,他已經(jīng)在一步步走向了權(quán)利的巔峰,他的威望與日俱增,已經(jīng)漸漸蓋過了大王,一旦有一天風云變,趙國亂,百公之中,能支持國君的人多還是支持長信君的人多呢?還請國君自己好好想想吧?!?p> “唉……”張耳又假裝爆出一聲長嘆,似是感慨世間萬千一樣。
……
趙凱帶著武商幾人,離開趙王宮后,一路快馬加鞭,在兩刻鐘之后,他追上了正在向南行軍的尾隊,一名千長得知趙凱到來之后,他匆匆離開隊伍,趕到了趙凱身邊,在馬上給趙凱抱拳施禮。
趙凱點頭,詢問前隊已經(jīng)到哪了,那名千長非常恭敬的說道:“之前有急卒來報,先鋒隊似乎已經(jīng)快到鄴縣了,我們的前軍此時好像距離鄴縣也不足十里了?!?p> 趙凱點點頭,他吩咐千長沿途不要襲擾村落,搶劫百姓,之后便匆匆離去了。
又行了一刻鐘時間,趙凱趕回了中軍,此時中軍已經(jīng)在距離鄴縣不足五里的地方休息了。
軍隊多數(shù)人都跑進了不遠處的山林,可以躲避烈日,那里還有溪流可以打水,燒飯。
在空地上,一座大帳非常醒目,這座大帳是臨時搭給趙凱用的,四周用輜重車圍成一道堡壘,趙凱趕到之后,眾將紛紛趕來了大帳之中。
趙凱剛剛來到帳中坐下,李左車便已湊了過來,告訴趙凱,前鋒部隊劉贊已經(jīng)開始向鄴縣發(fā)動進攻了,鄴縣城池低矮,且這幾年并沒有修繕過,攻打鄴縣,應該不會損失太重。
這正在趙凱的預料之中,而且,鄴縣的軍隊并不是常備軍,常年不參與戰(zhàn)爭的縣城根本毫無戰(zhàn)斗能力,這也是趙凱僅派出一千兵馬攻城的原因所在。
趙凱起身走到地圖前,他觀察了一會地圖,如果說趙歇讓他全力南征,這并不是什么難事,可河內(nèi)郡與其他郡縣不同,這里本身就駐扎著秦軍近三萬多人,還與三川郡毗鄰,如果河內(nèi)郡吃緊,先不說三川郡守李由會不會出兵北援,就章邯而言,他也不會看著自己向河內(nèi)郡進兵,河內(nèi)郡一旦被趙軍奪下,下一步會是哪?三川郡嗎?函谷關(guān)將會再一次受到威脅,后果不堪設想,這不明擺著把秦軍向北引嗎?
這才是趙凱真正憂慮的一點,更何況,趙歇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趙凱覺得,背后一定有人進了讒言,而且,趙歇竟然這么容易相信別人,這讓趙凱十分寒心。
起初趙凱覺得,會不會是陳余,可陳余未必有這么大的力度,趙歇和自己剛剛嚴重打擊了陳余,他此時元氣大傷,未必能夠公然去趙歇那挑撥自己和趙歇的關(guān)系。
那會是誰?唯一的嫌疑人只有張耳了。
可趙凱一時間,卻又沒有招架的能力。
進兵河內(nèi)郡,這是一招險棋,有進無退,一旦秦軍為保河內(nèi)郡而大舉調(diào)兵北上,那時,自己不但拿不下河內(nèi)郡,還會引起趙國的滅頂之災。
這一招實在太狠毒了!
趙凱憤憤的用拳頭擊打在地圖上,隨后下令:“三軍休息一個時辰,之后改道,直奔安陽縣進軍!”
眾人唱諾紛紛退去了,卻是李左車沒有離去,他一臉關(guān)切的望著趙凱,而蒯徹,走了幾步之后,他也忽然頓住了腳步,他也隱隱覺察出趙凱今天哪里不對勁,他又回到了趙凱身邊,一臉關(guān)切的問:“上將軍今天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