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勝寒的晚餐

　　“我要?dú)⒘四氵@個騙子！”身穿黃袍頭戴王冠的方文山在熠熠生輝的燈光下?lián)]舞著長劍向?qū)Ψ娇橙ィ灰婓w態(tài)豐腴華衣霓裳的騙子嚇得失魂落魄的連忙跪下，仰面向他投來畏怯諂媚的一笑。

　　“咔！”隨著場外模擬導(dǎo)演的一聲令下，圍觀的群演里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方文山也從沉浸式劇情里蘇醒過來，頹然扔下手里的長劍。

　　適才扮演大臣的長袍美髯的高個子青年向他們走過來，一邊鼓掌一邊贊嘆道：“這期【皇帝的新裝】演出了新意，比我上期參演的劇情精彩多了！你倆可謂黃金搭檔??！”

　　白白胖胖的騙子顯然對華麗的服裝感到了累贅，跪在地上有些艱難的遲遲起不來。

　　方文山見狀，不得不跨步上前一把拽起他來，幫他撣了撣衣服上沾染的灰塵，轉(zhuǎn)身回應(yīng)大臣說：

　　“謝謝贊美！都是即興表演，可能今天超常發(fā)揮吧！”

　　騙子慢條斯理的取下頭飾來，大家才在驀然打開的雪亮的燈光下看清他原來是個妙齡少女。

　　大臣一時呆愣又好奇的笑道：“你倆是怎么認(rèn)識的？演戲還配合的這么好！”

　　女騙子大大咧咧的笑道：“我們剛認(rèn)識?。】赡苁潜硌萦心醢?！唉——前輩，我們加個微信吧！”

　　她熱情謙遜的稱呼看起來比她年長很多的方文山為前輩，從戲袍內(nèi)里的口袋里掏出手機(jī)來給他掃碼，又將界面伸給身旁的大臣，一邊落落大方道：

　　“自我介紹一下吧！本人鄭緒嬋，朋友們都親呢的叫我小嬋，你們也可以這樣稱呼我?！?p>　　本就是逢場作戲，方文山不愿與同臺演出的陌生人過多糾葛。但對方一臉的真誠熱情和崇拜的神情感染了他，且當(dāng)著眾人不好駁她一個女孩子的顏面，他只得勉強(qiáng)加她為微信好友。

　　跟隨著喧鬧熙攘盡興而歸的人們通過游戲室外的長廊向電梯口走去時，他接到了兒子方勝寒打來的電話。

　　“爸爸，你在哪兒？”

　　“我在外面有事啊，這個點(diǎn)你該放學(xué)了吧？”

　　“嗯?！焙嶂@然有難言之隱，“阿姨說他的小孩生病住院了，所以不能來接我放學(xué)?，F(xiàn)在我一個人回家了，但是家里沒有吃的，我好餓呀！”

　　方文山頓時變得焦慮又心痛，忍不住背后高聲責(zé)罵臨陣脫逃的保姆蘭姐說：“早晨阿姨送你上學(xué)時，怎么沒聽她說孩子病了呢？搞什么鬼！”

　　“哦，她說是小孩在學(xué)校吃壞了東西拉肚子，很急！”方勝寒好心的連忙替保姆解釋道，“爸爸，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呢？”

　　方文山心急如焚的思忖著對策時，兒子又絮絮叨叨的說道：

　　“要不我去天鵝湖那邊的爺爺奶奶家吃飯吧！可是媽媽不讓我過去找他們，而且現(xiàn)在過去又有點(diǎn)遠(yuǎn)，我還要寫作業(yè)呢！”

　　文山正要高聲指示他什么，他卻驀然掛斷了電話，以后幾次三番都接不桶。

　　因此原本酣暢淋漓的劇本殺落幕帶來的輕松愉悅的傍晚時光，被兒子突然出現(xiàn)的意外狀況破壞了。

　　方文山變得恐懼焦慮的全城搜索孩子的下落，華燈初上時他才狼狽不堪的出現(xiàn)在韓璐璐與兒子聚餐的西餐廳里，陪伴他們的還有身材魁梧紳士風(fēng)度的程伯月。

　　將近一個月沒見到心愛的女人，此刻他的心頭卻噌噌冒著火星，沖上前去對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shù)落：

　　“你還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嗎？這么久沒見你給他打過一個電話，我以為你早就忘了生過他！多謝你賞飯，他才不至于餓死街頭！但你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我一聲，以免我瘋子似的到處尋找？剛才我險些跑到天鵝湖酒店那邊，驚動了他爺爺奶奶，還不知會怎樣呢！”

　　程伯月緊握刀叉的雙手停滯在桌面，竭力忍耐的傾聽著他對妻子發(fā)脾氣，且當(dāng)著餐廳里眾多食客的面。

　　韓璐璐溫柔端莊的站起身來對他賠禮道歉說：“對不起！接來寒寒后，我本想告訴你一聲的，以免你擔(dān)憂。誰知這里的手機(jī)信號非常不好，電話一直打不出去，實(shí)在對不起！“

　　“是嗎？”方文山充滿敵意半信半疑的嗤鼻冷笑。

　　寒寒害怕惹惱父母，以致他們更加激烈的爭吵起來，連忙撂下手里的餐具跑過來一把摟住他的腰身說：“爸爸，你別生氣！是我給媽媽打電話要來這里的。”

　　”可能是這家餐廳的位置偏遠(yuǎn)，不在移動信號的服務(wù)區(qū)吧！“韓璐璐微笑著耐心的向他解釋道，”下次我們聚會時，會換家地理位置好的。”

　　“你以為還有下次嗎？”方文山聲音尖利的冷笑，“今天你能見到兒子純屬意外，因?yàn)楸Ｄ非『貌辉诩?。但是這輩子你休想再見到他！”

　　陡然變色的韓璐璐痛苦的失聲叫道：“文山——”

　　程伯月實(shí)在難忍溫柔賢淑的妻子被當(dāng)眾欺辱，驀然起身憤怒的控訴他道：“大庭廣眾之下，你能不能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我知道你突然之間找不到兒子有些氣急敗壞，但能不能別拿女人來撒氣？她是個母親，她也不忍心自己的孩子無人照管，生活沒著落的！但是你身為人父，請問你在干嘛？請問你的責(zé)任在哪兒？”

　　方文山被他質(zhì)問得愣在原地說不出話。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憎恨輕蔑的高聲回?fù)羲溃?p>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我們一家子的事，你一個外人——”

　　為了維護(hù)親生父親，方勝寒當(dāng)即反水投靠他說：“程叔叔你別說話！你是個壞人，是你搶走了我的媽媽！”

　　他出其不意的話語令在場的程氏夫妻倆雙雙受到打擊，眾目睽睽下難堪的漲紅著臉，感到無地自容。

　　仗著是孩子的生母，璐璐隨即落落大方的走過來，俯下身溫柔的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告誡道：

　　“寒寒，跟長輩這么說話沒禮貌，看程叔叔對你多好??！”

　　“我不要他對我好，”堅(jiān)毅果敢的小男子漢方勝寒抬起頭來聲音洪亮的說，“他對我好都是假惺惺的！我只要他把媽媽還給我！”

　　心直口快的兒子說出了方文山的心里話，令他倍覺欣慰；程伯月痛苦難言，只覺得自己的一片善解人意喂了狗；唯有脆弱多情的韓璐璐忍不住熱淚盈眶！

　　大人們的鬧劇散場后，她還在周圍食客們的竊竊私語里毫無食欲的激動著，身旁的丈夫體貼殷勤的勸慰她進(jìn)餐也無濟(jì)于事。

　　“他一定會說到做到，不讓我再見兒子一面的。”夜里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喃喃道，“我了解他的性格和為人，而且他現(xiàn)在非常恨我！”

　　程伯月心疼不已的將妻子緊緊的摟在懷里說：“我想他是突然找不到兒子，受到驚嚇才賭氣才這樣說的，不至于這樣狠心。過幾天等他消了氣，你再找他談?wù)劙?！?p>　　璐璐埋首在他的胸前嚶嚶哭泣道：“他就是恨我，要拿兒子來懲罰我，我知道的?！?p>　　“是?。　辈律畛恋膰@息道，“也不知他心里的恨怎么這樣深，好幾年過去了，竟一點(diǎn)沒有減退！”當(dāng)然昔日濃情蜜意難舍難分的一對情侶，關(guān)系惡化到這種境地，也足以令他放心釋慮。

　　方勝寒當(dāng)晚回到家里寫作業(yè)時有點(diǎn)心不在焉，擔(dān)憂的瞅了瞅身旁翻閱著一本厚厚的佛教典籍的父親說：

　　“爸爸，你真的再也不讓媽媽來看我了嗎？要是我想她了怎么辦？”

　　專注凝視著書頁字跡的方文山?jīng)]有移開自己的視線，只聲音沉靜的回答：

　　“她自會來看你的，我阻攔也沒用。”

　　“哦！我明白了?！甭斆鞯暮畾g欣鼓舞的低下頭去繼續(xù)寫字。

　　宛如棋盤對弈的高手運(yùn)籌帷幄著手里棋子的進(jìn)退，方文山胸有成竹的掌握著韓璐璐的情感脈絡(luò)，深知她會不顧一切的來找他商談孩子的探視問題，但他卻沉著冷靜的對她避而不見，對她主動的微信電話聯(lián)系視而不見。

　　周末的藍(lán)鯨西餐廳大清早就變得分外忙碌，前來約會喝早茶的三三兩兩的賓客幾乎坐滿了廳堂。

　　方文山腋下夾著皮包信步走進(jìn)來時，經(jīng)理莊小妍殷勤討好的迎上來說：

　　“方總，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p>　　文山神情嚴(yán)峻的蹙起眉頭來問道：“什么事？”

　　“韓小姐來找過你好幾次了?！?p>　　“哦！這算是什么大事嗎？”他冷淡又譏諷的笑了笑，轉(zhuǎn)身意欲走開時又問道：“廚師長研發(fā)的新菜，你們試吃的結(jié)果怎么樣？這幾天我有點(diǎn)忙，也沒親自盯著這件事，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差錯吧！”

　　“當(dāng)然，您放心好了！”小妍躊躇滿志的笑道，“試菜的那天，恰好韓小姐過來找你，我們就請她品嘗了一下，她反饋說很不錯哩，簡直和香港那邊西餐廳的口味一模一樣！”

　　“是嗎？”韓璐璐的品鑒不禁令方文山喜出望外，不由自主的明知故問道：“她來找我，你知道為了什么事嗎？”

　　“這我如何得知呢？”莊小妍意味深長的微笑道。“縱有什么事，她也不會告訴我?！?p>　　方文山眉頭一皺，計(jì)上心來道：“員工們本月的工資都發(fā)放了嗎？”

　　“發(fā)了呀，準(zhǔn)時準(zhǔn)點(diǎn)。”

　　“好，那就沒什么事了，你忙去吧！”方文山鎮(zhèn)定自若的說完，向緊張忙碌熱火朝天的餐廳后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