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將捆好的舊書本,雜志,練習(xí)本塞進(jìn)了麻袋,接著放在電子秤稱了過了一下,就將麻袋扔到了邊上一輛破舊的三輪車上。其實這些書本倒也不舊,有些甚至還是嶄新的,只不過,這大四一畢業(yè),不可能將四年中的書本都帶回家,于是就全都當(dāng)做廢紙賣了。
“總共312斤,1毛一斤,總共31塊2毛。”陳峰說道。
“算了,給30塊吧,你也不容易!”那個賣書的學(xué)生說道。
“31塊2毛,你點下!”陳峰沒說什么,還是按照31塊2毛給了。
那學(xué)生接過錢,看著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的陳峰,忽然說道:“本來你也是這屆畢業(yè)的?。 ?p> 陳峰身子一頓,回過頭朝著他笑了笑,而后蹬著裝滿五大麻袋舊書本的破舊三輪車,‘咯吱咯吱’地離開了。
當(dāng)他騎到‘首都科技大學(xué)’校門口的時候,聽到后面?zhèn)鱽硪魂囓國Q聲。
陳峰將車子往邊上靠了靠,不過,從他身后趕上的是一輛紅色的敞篷寶馬跑車,這車就在陳峰的旁邊停了下來。
“喲呵,我當(dāng)是誰呢,早就聽說這兩年死皮賴臉的不回你那山窩窩,而在這邊上轉(zhuǎn)悠撿破爛,今天得見你‘瀟灑’的模樣,當(dāng)真是萬分榮幸?!避嚿系囊粋€20來歲的青年摘下墨鏡,右手搭在方向盤上,左手倚在座椅背,眼睛斜視著陳峰。
說起來,陳峰現(xiàn)在頭戴一頂草帽,身上穿著一件褪了色的破舊背心,一條褪色的七分牛仔褲,還有一雙拖鞋。雖然現(xiàn)在還是六月份的早上9點,但是這一蹬三輪車,讓陳峰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了,這不管怎么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土鱉形象。
“窮鬼就是窮鬼,活該一輩子撿垃圾!”見陳峰沒有吭聲,那人繼續(xù)說道。
陳峰像沒有聽到似的,沒有理會他,騎著三輪車出了校門口。
兩個小時后,陳峰到了chao陽區(qū)郊區(qū)東壩鄉(xiāng)的住處,這里搭建著不少的簡易的磚瓦平房,凡是住在這里的都是外來的務(wù)工人員或者是一些進(jìn)京尋找夢想的人們。
“小峰啊,今天回來挺早的,收獲挺不錯的嘛。”路過一家包子店門口,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笑道。
“還行吧!”陳峰回答道,其實這段時間收舊書廢紙是最多的,這段時間是各大院校畢業(yè)的時期,學(xué)生處理課本或者一些二手的物品都是最多的。可以說每年這段時間賺的錢足以抵得其余時間的半年收入。
“還是三個饅頭?”
“不,吳大叔,今天要三個大肉包子!”陳峰笑道。
“老頭子,你傻愣著干嘛呢,小峰最近是大豐收了,還饅頭?就是去前面那大飯店吃上一頓也不稀奇?!睆奈輧?nèi)出來了一個中年婦人笑罵道。
“張大嬸,你好??!”這出來的女人自然是這吳大叔的妻子,他們兩人都是和陳峰一樣是外地人,看到這里外人人口不少,就在這里開了個早餐店。還別說,這生意不錯,早餐的種類也有十多種,什么水餃,混沌,炒面,油條等等。陳峰很多時候吃飯都是買饅頭解決,畢竟這個是最便宜的,這兩年下來,自然和吳大叔張大嬸熟絡(luò)了。
“小峰,這天越來越熱了,大中午的可別出去了,晚些出去,身子累垮了可劃不來了,對了,這里是一點醬肉,大嬸剛做的,你拿回去吧,別整天饅頭就咸菜,白米飯加榨菜,一個小伙子的比我這些老太婆還?。俊闭f著,張大嬸將手中一包醬肉塞到了陳峰手中。
陳峰感激了一下,倒也沒有推辭。自從熟悉之后,陳峰倒是經(jīng)常受到兩人的照顧,開始還推辭,但是后來,陳峰也是知道他們兩人的直爽,倒也欣然接受。當(dāng)然陳峰也不是只拿不給,偶爾的買點水果或者煙酒的給他們送去,還有的時候,他們兩口子需要什么二手的舊電器,都是讓陳峰幫忙留意。他們現(xiàn)在家中的幾臺電扇,還有黑白電視機(jī)都是陳峰給他們買回來的,當(dāng)然這都是二手的,可是由陳峰直接收購過來的,比去那二手市場可就便宜太多了。
路過一家小賣鋪,陳峰順便花了一塊錢買了瓶啤酒。
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平房,屋內(nèi)大概十多個平方,不過好在外面還有十多平方的小院,陳峰在上面搭了雨篷,這樣一來,他回收的一些廢舊物品就堆在了小院中。這里房租還是比較便宜的,一個月200塊。
這幾個月是旺季,陳峰每天出去能夠賺一百多塊,拿這廢紙來說,一毛錢收過來,陳峰可以以2毛多賣給不遠(yuǎn)處的一家廢品收購站。不過平時可就沒這么多了,一天幾十塊,差的沒有收獲也是有的。
一口將碗中的啤酒喝盡,不由被嗆著咳嗽了幾聲。以陳峰的節(jié)儉,平時是不會買什么啤酒。只不過,今天遇到了那個劉劍豪,也就是在校門口嘲諷自己的,陳峰被學(xué)校開除就是由于他在從中作梗。
四年前,陳峰考上BJ的‘首都科技大學(xué)’建筑系,這大學(xué)的名字挺響亮的,不過在BJ名牌高校林立的地方,也只能算是二流的大學(xué),但是不管怎么說,他是自己村中第一個大學(xué)生,還是在首都讀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家中父母對他的期望自然很高。
大二的那年,陳峰無意間發(fā)現(xiàn)有人qiang奸,他上前趕走了那個男的,算是救了那個女孩子,只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最后警察找上門說是自己是一宗強(qiáng)奸未遂案的嫌疑人。而那個報案的竟然就是他之前救的那個女子。
最后,陳峰也是知道了,當(dāng)天那個人是劉劍豪,而那個女子是他同班的一個女同學(xué),當(dāng)時他是想用強(qiáng),不巧被陳峰撞見,最后揍了他一頓。
可是劉劍豪的背景不簡單,他家中很富有,據(jù)說他父母經(jīng)商,手中有好幾家公司和工廠,家中資產(chǎn)上億。被陳峰壞了自己的好事,還被毆打,于是他花了錢就讓那女同學(xué)就范,并且誣告陳峰。
被抓到派出所后,要是坐實這qiang奸未遂的罪名,起碼要被判好幾年。這件事陳峰雖然知道是劉劍豪指使的,可是他即使知道也沒有證據(jù)。再說了,以劉劍豪的背景,自己根本沒有一點翻身的機(jī)會。后來在當(dāng)時的班主任奔走下,劉劍豪也不想將事真正的鬧大,最后雖然那女子說是自己也沒有看清真正的罪犯,由于派出所沒有證據(jù),所以也就放了陳峰。但是學(xué)校還是因為這件事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響,就將陳峰開除,那一年,陳峰大二,20歲。
這個打擊對陳峰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不敢回家,這樣的事讓他怎么面對家人。父母引以為傲的兒子,被學(xué)校開除了?
所以陳峰選擇了不回家,但是不回家還得生活,最后他選擇最現(xiàn)實的收廢品,雖然辛苦,但是收入也算可以吧。這兩年間,他陸陸續(xù)續(xù)也給家里寄了近萬塊錢。對家中他自有說法,說是自己用學(xué)習(xí)空余時間賺的。以目前全國平均月工資800左右來說,這一萬塊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而陳峰平均一個月可以有一千多塊。
社會很現(xiàn)實,陳峰知道自己沒有力量和劉劍豪爭論什么,劉劍豪隨時可以捏死自己,這就是現(xiàn)實,雖然心底深處還有仇恨,但是理性還是讓他知道,不能夠沖動。
一瓶啤酒下去,陳峰便迷迷糊糊睡著了,他的酒量實在不怎么樣,啤酒一杯沒問題,兩杯正好,三杯倒下。
第二天,陳峰早早便起來,然后騎著他的三輪車便出發(fā)了,經(jīng)過昨晚的一醉,他算是將自己的仇恨釋放了。兩年過去了,也就是不經(jīng)意間或許會想起,而昨天因為遇上了不想見到的人,所以心情才有些不好。
“看來今天運(yùn)氣不好!”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了,回頭看了看車上只裝了一半的廢品,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這也是正常,昨天是大豐收,但是不是每天都是這樣的。
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伸手在座位后面一摸,一個大可樂瓶子被陳峰抓在了手中了,不過他神色有些沮喪:“不是吧,今天不能這么倒霉吧,這水漏光了?”
陳峰翻過瓶子一看這瓶底,發(fā)現(xiàn)瓶底有道細(xì)小的裂縫,不用說,這帶來的水早漏光了。
正當(dāng)陳峰唉聲嘆息的時候,忽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子往前滑了一下,他急忙想將剎車按緊點,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咯吱’一聲。
這一下,頓時讓陳峰心底忽地冒出了一股冷氣,原本因為天氣太熱而大汗淋漓,現(xiàn)在一下子轉(zhuǎn)變成了冷汗直冒。
“完蛋了!”陳峰急忙跳下車,將三輪車往后推了一下,停好后,而后上前看了看被自己三輪車刮蹭到的一輛停在路邊的小轎車。
只見那車子的車門處有道二三十公分長的劃痕,剛才這一刮顯然不輕。
陳峰急忙朝四周看了一下,只見這里雖然人來人往,但是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逃?還是不逃?”陳峰心中在掙扎,眼前這輛車的牌子他可是認(rèn)識,那可是奔馳啊,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型號,但是就憑這牌子也知道這輛車絕對價值不菲,雖然只是刮蹭,但是這維修費肯定不菲,這讓他這個收廢品的難以承受。
想了一下,最后他還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三輪車推到了路邊,而后自己蹲坐在了路邊的花壇邊上。
他選擇了等車主,不管怎么說,這一次是自己的錯。陳峰做事有自己的原則,雖然窮,即使沒錢,但是至少得誠實。
等了一個小時,這車主人還是沒有出現(xiàn),陳峰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之前因為帶來的水漏光了,這口渴的不行。
沒有辦法,陳峰最后花了一塊錢,在一家小店中買了瓶礦泉水。
“真是奸商,就這么一瓶水竟然要一塊錢,燒一壺水也用不了幾分錢?!标惙逡豢跉夂攘舜蟀肫克闹杏行┓薹薜卣f道。
“一塊錢啊,一塊錢!”陳峰將手中的礦泉水上下翻看了好幾遍,在他心中這水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還這么貴,真是太不劃算了。
“一個瓶子,一點水,這要多少成本?”陳峰心中琢磨了一下,不過他對此也不了解,想了想也不再想什么。
而這個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朝著這邊走來,他一過來便發(fā)現(xiàn)了這車門上被劃開了,不由滿臉怒氣喝道:“是哪個混蛋干的?”
陳峰心中不由顫抖了一下,這大漢身高起碼一米九以上,長的人高馬大,而且那一身壯實的肌肉,這讓瘦瘦弱弱的只有一米七多點的陳峰不得不畏懼。
“對~~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劃到的?!标惙暹€是上前小聲說道。
聽到陳峰的話,那漢子一道凌厲的眼神望向了陳峰,而后喝道:“臭收破爛的,你知道這是什么車嗎?”
“對不起,我~~我賠!”
“賠?你賠得起嗎?”說著那漢子用手指狠狠指著陳峰道,“就憑你,這修下起碼上萬塊,好,你賠,拿錢來?”
“一萬塊?”陳峰臉霎時就白了,在他看來,這再貴,幾千塊應(yīng)該夠了,大不了自己幾個月省點,應(yīng)該能夠賠得起,但是這一萬塊,他一年有沒有這么多都不知道。
“怎么?剛才還說大話來著,現(xiàn)在怎么不出聲了?”那漢子冷笑道。
“我~~我,能不能先欠著,我慢慢還?”咬了咬牙,陳峰低聲道。
“欠著?開玩笑,你這要是跑了,我找誰要錢去?”
“我不會跑,我要是跑,我剛才就不會在這里等了,我一定會把錢給你,只是我現(xiàn)在沒這么多錢?!标惙寮t著脖子提高了點聲音道。
“小徐啊,你也別為難他了。”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陳峰身后響起。
陳峰轉(zhuǎn)過身,才發(fā)現(xiàn)一個兩個人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其中一個四十左右,另外一個稍年輕點,靠后站著。
“趙總,這小子劃花了車子?!毙⌒斓纳裆蛔?,恭敬地說道。
“剛才我在樓上也看到了,這小伙子確實在這里坐了很久?!壁w總朝著小徐說道,而后轉(zhuǎn)向了陳峰問道:“這里又沒人管,你干嘛不離開?你知不知道這修車費對你來講有點多?!?p> “我知道,但是這是我碰的,我總得說個清楚,而且我也沒想到這修車費要這么多,不過,你能不能緩緩,我保證每個月都會還一點,直到還完為止?!标惙逯姥矍斑@個人是能夠做主的,不由急忙說道。
那趙總盯著陳峰好一會,陳峰不由畏縮地退了幾步。
不過趙總很快便笑道:“你讓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當(dāng)年我也是一無所有,但是就算是這樣,有些東西卻是不能丟。你很誠實,年輕人,沒錢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有機(jī)遇,再加上自己的努力,總能夠闖出一番事業(yè),但是如果一個人沒有好的品德,那么就算他的錢再多,也是失敗的。小伙子,你現(xiàn)在收廢品?”
陳峰不知道這老總為何說這些,不過他還是答道:“是的?!?p> “讀過書嗎?”
聽到這一問,陳峰的臉色一暗,道:“只讀到大二。”
“哦?”趙總有些意外地看了陳峰一眼,在他心中他以為陳峰或許讀過書,但是學(xué)歷應(yīng)該不高吧,初中應(yīng)該差不多了,不然也不會出來收廢品吧。不過當(dāng)他聽到大二時,他心中想著應(yīng)該是家中困難輟學(xué)了吧。
“可惜了,小伙子,如果有機(jī)會,你應(yīng)該完成學(xué)業(yè),現(xiàn)在的社會是知識的社會,你還年輕,機(jī)會多得是?!壁w總說道,“今天,就當(dāng)是你我有緣,我就給你一個機(jī)會,或許也不算是什么機(jī)會吧?!?p> 陳峰愣了愣,而后就聽趙總轉(zhuǎn)頭朝著邊上的那個男子說道:“王秘書,你和后勤部的小吳打聲招呼,以后咱們大樓的廢紙,廢舊物品就讓這小兄弟收購吧?!?p> 那邊上的王秘書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馬上說道:“趙總,我這就給吳主管打個電話。”
“走吧!”說完,那小徐打開了車門,而后趙總上了車。
那王秘書在經(jīng)過陳峰的身邊時,遞給了他一張名片,說道:“你去找‘恒通集團(tuán)大廈’的后勤部吳主管,就說是趙總的意思,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他們有什么為難你,就打這個電話?!?p> 直到車子開出好遠(yuǎn),消失在了陳峰的視野中,他才回過神。
低頭看了手中的名片一眼,只見上面寫著‘恒通集團(tuán)王志強(qiáng)’上面還有職位,地址電話等等信息。
陳峰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都忘記了道謝,他看了看馬路對面,那五十多層的‘恒通集團(tuán)大廈’,原來剛才的那位老總是恒通集團(tuán)的老總,趙千誠。
趙千誠的財富神話在中國是廣為人知的,短短二十年,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平頭百姓,到了現(xiàn)在手握數(shù)十億資產(chǎn)大集體的老總。
這樣的人物,陳峰以前也就是聽過,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而且對方還說送給自己一個機(jī)會。
沒有錯,這是機(jī)會,這恒通集團(tuán)大廈辦公的人員不少,除了他們自己集團(tuán)的,還有不少的樓層租給了其他的公司,這樣一座大廈里,每天不知道要用多少紙張,也不知道會產(chǎn)生多少的廢紙,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廢品,對陳峰來講,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這點廢品在趙千誠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對陳峰來講,這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而且這不是一次性買賣。
望著對面那五十層的大廈,陳峰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什么感覺,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如果自己有一天也有這樣一座大廈那該是何等的風(fēng)光。
“謝謝!”陳峰轉(zhuǎn)頭望著早已離去車子的方向,心中喃喃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