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跟你說個事，現(xiàn)下我們家又添了一條船，您看看這每年的例錢能不能給減下一些啊。我這邊也是人多嘴雜的，賺點錢又要投到那地上，嘿嘿，不怕三哥笑話，這邊現(xiàn)下還真是手頭有點緊?！?p> 陳政在和那鄭芝豹吃飯的當(dāng)兒，在那鄭芝豹喝了點酒的情況下，忽然提了這樣一件事情。其實他現(xiàn)下并不缺錢，他這樣問一個是存了試探的心思，另外一個也是為將來做準(zhǔn)備。等到自家船真的多了，這一條船每年就要交給鄭家三千兩銀子，這合到一起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而且這還是自己存了不暴露一些船只的意思。若是那些新造的飛剪船都報上給鄭家，光這例錢陳政算了一下也是不小的出項?，F(xiàn)下他雖然掙的多，可是花的也多啊。各方面的建設(shè)，各項原料的采購，那可都是需要錢的。更何況他從北邊買了那么些人回來，前期也是要有投入的。
因此，他在這次這鄭芝豹來到這上?？h進(jìn)貨的時機(jī)說了這話。當(dāng)然他也不是冷不丁的說這事，之前已經(jīng)和那鄭家老爺子暗中說了好幾次。
“嘿嘿，阿政，你說實話，是不是你找人到我爹那里說這事的。你要是不說，我家老頭子又怎么會三番五次的找我大哥說這事。行了，你就是不說，我也是要和你說這事的。我那大哥實在是拗不過我家老頭子，這事就算答應(yīng)你家了，誰叫咱們是親戚呢。以后一條船一千五百兩一年，給你省了一半的錢，你偷著樂吧，我大哥為這事可是好一頓不樂意的。這樣你終歸是滿意了吧?！?p> “多謝三哥，我就知道三哥你這人好說話?！标愓B忙奉承道。他還真是沒想到自己現(xiàn)在還真有點心想事成的運氣。
“哎，你可別謝我，這是老頭子的意思。不過阿政你這例錢可是要定時叫的啊，不給錢，那這旗子可就發(fā)不到手里了，到時候海上若是出了事，我們可是不管的。這是規(guī)矩，壞不得的。”
“這個知道，三哥放心，這事情都到了這份上，我若是在做什么不上道的事情，那真真是豬油蒙了心了。來，三哥喝酒，這酒可是專為你備的，我也不能陪你喝。”
“嘿嘿，就知道你小子會說話。這次我打算去一趟琉球，貨還是要你給準(zhǔn)備一些的，島津家好像對你賣給他們家的板甲比較感興趣，不過據(jù)說要是能在合身一些就好了。哦，還有倭刀，他們也是喜歡?！?p> “這個三哥放心，這次一定給你帶來的那三艘船貨備的足足的。哦，對了，三哥，你說起這倭國，我倒是有個事情想不明白，很長時間以來一直想問你，可是也是沒時間?！?p> “哦，什么事情？”
“我家在長崎的賬房做事能仔細(xì)一些，他算了一筆賬給我聽，說是這荷蘭人，哦，就是你們說的紅毛鬼，他們在這倭國占有的市場份額，哦，就是生意大小，還是挺大的。許多福建那邊的土特產(chǎn)現(xiàn)下不是咱們大明的商船送過去的，反倒都是這荷蘭人送過去的。三哥，咱們家這海上現(xiàn)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怎么這樣大的貿(mào)易份額卻讓給了荷蘭人了呢，我記得你上次說咱們家大哥不是領(lǐng)著船隊把那紅毛鬼的船一直追到那馬尼拉港里給打沉了嗎，怎么打贏了這荷蘭人最后反倒是顧忌他們多一些的樣子。”
“哎，你這一說啊，倒是勾起了我這腦子里一些陳年舊事了。這要說來，咱們贏了人家，但損失的也是不小。海上接戰(zhàn)的時候不少老兄弟都死了，就連我二哥都死了。這做生意就講究個和氣生財，打生打死的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多弄兩個錢，到了老了好有個依仗嗎。那些紅毛人雖然那次被我們打敗了，但是說實話，這海上的武力，我們家還是比不得人家的。我們家你別看船多，但是這船上的火炮卻比不得人家。到時候在海上一旦接戰(zhàn)，我們這邊人口若是少了，那鐵定就要吃虧。所以我大哥想來想去，既然已經(jīng)干了那一票，能鎮(zhèn)住那些人就算震住那些人，剩下的還不如和他們和平相處，把咱們家和那東番島之間的生意往來，讓給那些紅毛人一部分，這樣不就好了?！?p> “哎，三哥，大哥這法子我還真是不敢恭維。這好好的一半的生意叫那些荷蘭人給占了，這是哪門子事情啊。不是咱們家真的打不過那荷蘭人吧？”
“阿政，別的你可以懷疑，但是這事你可懷疑不了。咱們家好賴在這海上也是一千艘船的規(guī)模，又怎么會打不過紅毛呢。只不過那東番島還真是沒有什么油水，撐死就是那里的野人能打上一些鹿交上一些鹿皮罷了。再說在把這東番島給那紅毛人之前，我家也是移了一批人過去。原本指望著這些人能在那里生根，然后我們家也能收個稅什么的，可是誰想到之后出了紅毛人的事情，我大哥一尋思這家里的根基還是在福建，便把那些人都丟給紅毛鬼了。這也是考慮到要管著那些人的事情，阿政你是不知道，管著那些人也是很費勁的。索性便把這麻煩丟給那些紅毛人。不過后來我知道的是許多當(dāng)初移過去的人又都自己回來了，剩下沒走的是在福建這邊實在是混不下去的。要說起來，我大哥這事情做得可是有些虧呢，當(dāng)初移過去那些人的時候，我家可是投了大筆銀子的。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大哥自打和紅毛們干上那一仗后好像也看的開了。咱們這根基始終是在老家福建，海外便是真有金山銀山，那也不是容易得來的。再說，咱們做這海上生意，這賣出去的貨總是要在這大明來進(jìn)的，既然離不開，那便不如撤回來?，F(xiàn)下我大哥也是實受了這福建總兵，這心思便更不愿意往外邊去了。”
“哦，三哥，照你這么一說，那東番島還是咱們家不稀罕要，扔給那些紅毛的了？”
“嗯，算是那樣吧。不滿你說阿政，你去年跟我說的那在南洋買地種地的事情，我當(dāng)時倒是真想跟著你做一下子，可是后來我跟我大哥一說，再想一想這東番島的事情，就覺得沒意思了?！?p> “三哥，我那大哥真的就沒有這開疆拓土的意思了？這地總是多一些比少一些好吧。你要知道我和那呂宋的佛朗機(jī)總督都說好了的，只要他們同意，我就會擴(kuò)地，這樣的好事，你都不想著參加？”陳政聽完這鄭芝豹的說辭后心里邊有些郁悶，怎么守著這樣的實力卻不知道去用，難道這漢人都是沒有開拓精神的？
“嘿嘿，阿政啊，不是我說你，你吧，現(xiàn)下這攤子攤的卻是有些大，這也就是我跟你說說吧，其他的人誰會和你說這個，也不知道我那姑父是怎么想的，由著你這性子胡來。你想啊，那南洋地界，除了那些土人，可還是有那些番人的，你也是知道這些番人來自不同的國家，那就像狼一樣。我家能在這南洋立住，也是靠了那些年的那一仗，可真要是都豁出去了，這結(jié)果就不好了。你那莊園若是立起來了，那些番人我估摸著就不會像一開始那樣不在意了，你說到時候是不是個心思。還不如現(xiàn)下這樣做穩(wěn)了這海上的生意?！?p> “可是我們也是可以發(fā)展自己的武力啊，難不成就讓他們欺負(fù)了不成。這開疆拓土的，總要有個代價吧，若是什么事情都怕，那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嗎？”
“哎，許是我這歲數(shù)大了吧，若是我二哥在這里，大概會是和你一樣的口氣吧，反正我家現(xiàn)下是不做這些了，番人的船大，炮也多，真打起來不值頭?，F(xiàn)下這般局面，倒是最好的。大家各自賺各自的錢，誰也不犯著誰。”
“看來這鄭家還真就是這樣衰敗的，也不知道以后那個鄭成功到底是從哪里蹦出來的。倒是要把這鄭家丟掉的東西在從這荷蘭人手中搶回來。難怪啊，這樣的目光，早晚要落后的?！标愓闹邪底詫@鄭家開始鄙視起來，當(dāng)然明面上是不能說的，既然從這鄭芝豹嘴中已經(jīng)探出他們真的對自己這種地的生意不敢興趣，那以后自己到是可以甩開膀子干，不用防著他們了。
“三哥，我看咱們家這船都是福船樣式，也有廣船樣式，怎么就不用用那些番人用的船呢。既然知道人家那東西好，為何不仿造一下呢？這樣咱們家以后便真是和他們有什么沖突，咱們也不吃虧啊。”
“哎，造他們那些船干什么，再說咱們家這水手操那些番人的船也是不利索，里外里那可是費勁許多的，還不如這福船和廣船實在好用。雖說他們那船裝的炮能多一些，可是貨物便少了。這出一趟海，各方面的損耗也是很多的，這你也是知道的，這要是再換上一遍這海上的船，那可是老鼻子銀子了。折騰不起啊，再說差的也是不多。便是他們那些火炮，咱們也是可以從他們那里買的，多花幾個銀子罷了。”此時這鄭芝豹倒是像在給陳政做解答一般，說的也是詳細(xì)，但也隱約道出了自家的煩惱。人太多，船太大了，想要調(diào)頭，可不是那么好調(diào)的。
陳政對他這樣的說辭馬上就理解了，這就像一個大工廠要做產(chǎn)業(yè)升級一樣，現(xiàn)有的機(jī)器還是有很大利潤的，若是升級的話，一淘汰再進(jìn)新機(jī)器便會有很大的損耗，而這利潤也不見的比原來高出多少，于是這升級的事情便在這短視的目光下被閹割了。典型的短視主意。不過陳政后來一想也是必然，前世他學(xué)的技術(shù)史中對于第二次工業(yè)革命中歐洲各國的表現(xiàn)也是介紹的很清晰。先期進(jìn)行了工業(yè)革命的英法因為不愿意進(jìn)行第二次的產(chǎn)業(yè)革命，很快便被后期的德國和美國給趕超了。這便是短視帶來的影響，這樣使得這兩個國家以后不再能成為整個世界的領(lǐng)軍國家了。
陳政一開始還害怕別這鄭家知道自己私底下暗藏的科技實力，現(xiàn)下看來這鄭家竟然對這技術(shù)并不怎么關(guān)心，看來自己還真是想錯了。不過本著保險的原則，他還是不會暴露自己已經(jīng)開始建造的那飛剪船的事情的，包括自己現(xiàn)在所掌握的武力。能讓那鄭家看到的也就是炮灰級的倭國武士。
“行了，三哥，我也是尋思著找個發(fā)財?shù)穆纷樱瑓s沒想到你沒那興趣。既然你們家不做，那我自己做好了，到時候少不得要麻煩三哥啊。不過三哥放心，我不會給三哥惹大亂子的，也就是想借一借我那大哥在這海上的威名?！标愓抵斜闶沽藗€絆子，既然這例錢都交了，那就要好好用這鄭家的名頭來辦事，不然豈不是虧了那么多的銀子。以自家現(xiàn)下這船上的武裝，一般的小海盜，他還真是不放在眼里，要知道他那船上的炮和那些荷蘭人以及西班牙人的炮可是不一樣的，那可是真正的脫離了前堂炮的范疇了，就連發(fā)射藥也該做硝化棉了，只不過威力經(jīng)過了改良罷了。這和黑火藥已經(jīng)有本質(zhì)的不同了，更別提那炮彈已經(jīng)有了開花彈了。
“行，既然交了例錢，那在海上就沒有人敢動你那船，這個你放心，這海面上我不敢打十成的保票，這九成總是有的。還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掛了我們鄭家旗子的船。嗯，不過有個事我倒是剛想起來，就是剛才你說的那些番人的事情。最近有了點風(fēng)聲，這佛朗機(jī)人要和這紅毛鬼們開戰(zhàn)了，就是為了那一點貨，你自己可要小心你在那南洋剛打下來的地啊。別等到他們雙方打起來把你給卷進(jìn)去可就不好了。”
“哦，三哥這情報可是準(zhǔn)確？荷蘭人和西班牙人打起來？嗯，也是，這個時候荷蘭人還真是很牛啊。倒是要多謝三哥提醒了，這打下來的土地還真是要好生照看了?！标愓肋@事情后更多的想的是怎么樣從這即將開始的戰(zhàn)爭中賺到好處，至于鄭芝豹提醒他的那種地的事情，他可是沒當(dāng)回事。那些倭國武士，本就是用來當(dāng)炮灰的。便是真的有番人不長腦袋往他這里碰，那他也不怕。這個時代的白人，陳政經(jīng)過這兩年多的接觸，還真沒感覺到他們的可怕，因為他們的力量還是很渺小的。等到陳政在北島那邊的第一批飛剪船全部完工，他想他真的就可以有了應(yīng)對那些番人的資本了。
一頓酒喝了差不多半下午，兩個人就這樣聊著天，陳政從那越來越沉醉的鄭芝豹嘴里套出來不少事情。他自己始終沒有喝酒，只是在那里不急不慢的喝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