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京師，天氣已經(jīng)冷了下來。從春天開始泛濫的瘟疫，因為保安軍的大力控制，在五份的時候，雖然達到了頂峰，但是之后便一點點的消退下去了。到了天氣變冷后，這瘟疫自然是再也傳播不起來了。京師里這五個月的時日，倒是打死了不少耗子，最后都集中到南城外的焚燒場燒了個干凈。
原天津巡，現(xiàn)大明太子少保馮愷章此時卻是坐在自己的府中獨自悶悶不樂的樣子。按說他也是有這擁立之功的，但一到了這京師里，他那兵權(quán)就被卸下來了。然后位置倒是升上去了，但是不管事實，只是天天在這府中坐著。他倒是想去見見那紫禁城中的太子殿下，可是奈何現(xiàn)下紫禁城都是被那些穿著花花綠綠的，帶著鋼盔的軍兵把持著，沒有那新任內(nèi)閣首輔李巖的手諭，一般人是不讓進的。要說原因，他馮愷章也是說不出什么。因為剛一進京師的時候，他確實是看到了，京師里每天都在死人，而且他也到眼前看了，卻是瘟疫。像他這樣飽讀詩書的人，雖然對一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是這瘟疫他還是知道的。你首輔李巖下的命令就是宮里宮外暫時的隔離開，京師其他各處也是隔離開，這樣可以保證疫病不能快速的傳播開來。
正因為這樣，這皇宮才不讓隨便進的，就連朝政都是那李巖自己說了算。別人想說了算也是沒那本事，要知道現(xiàn)下京師可是被那李巖手下的一撥人控制的。當(dāng)初剛一進城的時候，京師里的地皮無賴覺著大順軍走了，這些進來的大概也不能厲害到哪里，便出來趁火打劫了一番，哪里知道最后竟然被人家當(dāng)街?jǐn)貧?。而且這李巖還以此為借口又清理了一些京師當(dāng)中原來的勛貴。
李自成進城的時候就清理了一番，這下子李巖又是清理了一番。但是人家有借口，說是某些勛貴勾結(jié)無賴，擾亂京師治安。此時正是防患疫病的時候，不能因為某些人而讓大家都得上疫病。所謂亂世用重典，自然是要清理他們了。這樣的借口讓其他勛貴們也都說不出什么，畢竟，人家這新內(nèi)閣首輔可是沒有像李自成那樣挨家挨戶敲詐銀子的。
眾人當(dāng)然不知道李巖借著這個機會可是把京師中好大一批人給送到北邊了。包括宮中許多的太監(jiān)和宮女。紫禁城一下子倒是清靜了不少。原來宮里邊的太監(jiān)可是有好到一萬多人的規(guī)模的，這一下子清理完，就剩下一千來人了，用度自然是少了許多。宮女也是如此。李巖做這件事還是由陳政授意的，至于原因嗎，自然是因為現(xiàn)下養(yǎng)著太子是要陳政掏錢的，陳政可不愿意養(yǎng)著那么多閑人。何況他對太監(jiān)原本就沒有什么好感。
李巖做了這樣多的事，馮愷章卻只能自己坐在新分的府邸里眼睜睜的開著，但凡是個曾經(jīng)掌握過權(quán)柄的，現(xiàn)下都是受不了的。
他自己也去了幾次李巖的府邸，但是奈何人家總是推脫太忙，便把他晾在那里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馮愷章便琢磨起這李巖到底是要干什么了。他很奇怪，原來崇禎皇帝在位的時候，一天到晚要忙的事情都是如何應(yīng)對流賊、應(yīng)對建奴。連帶著那些臣下也是要忙活這些事。可是這李巖管起事情后，卻是對這些軍國大事全然不顧了，難道他就不怕李自成的人馬在卷土重來，不怕關(guān)外的韃子在破關(guān)而入？
不過不管這李巖干什么，現(xiàn)下是沒有他馮某人的事了，這就是不行了。好歹自己也是跟著擁立一場，這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怎么能就這樣把自己晾在一邊上不帶著玩了呢。
于是馮愷章便私下里開始聯(lián)絡(luò)起京師中原來的那些勛貴。那李巖仿佛跟這些人并不怎么熟悉的樣子，用的不是從山東帶來的官員，就是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小吏。京師的官員雖然被大順軍殺了一大批，但是還是剩下許多的。再加上逗留在京師中的舉人士子什么的，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可惜馮愷章剛有一點動靜，陳峰的手下便對他進行了重點關(guān)照了。他的一舉一動，早就在李巖的算計中了。
“這李巖也就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若不是擁立有功，怎么會這么快的就當(dāng)了這內(nèi)閣首輔。國朝幾百年，可見過這么年輕的首輔，這便是個笑話。可惜啊，現(xiàn)下京師都是讓這李巖的一系人馬控制著?！?p> “國朝養(yǎng)士三百年，我等不能就這么看著太子殿下別這等奸邪小人控制著，不如我等聯(lián)名上書，喚起這天下間的讀書人，讓他們知道這李巖是個什么樣的東西。”
“夏明兄，莫要說胡話了，你以為這樣管用嗎，需要知道，現(xiàn)下這京師，畢竟是那李巖說了算的。你看看那些潑皮無賴的下場，你看看那些勛貴們的下場。哎，國朝不幸啊，遭了那李賊的屠戮，原本以為這李巖擁立太子殿下進了京，情況能好轉(zhuǎn)。卻哪里想到，這李巖和那闖賊一般模樣，竟然不用我等讀書人，盡是選用一些販夫走卒之類來充斥這衙門。這樣壞了規(guī)矩的行為，竟然也沒有人反對，哎，可惜啊，當(dāng)朝諸公之前都是被那李賊蒙蔽了眼睛，最后卻是被那李賊給害死了。天不佑我大明啊?！?p> “諸位，我等在這里瞎吵吵也沒什么用，既然馮大人把我等找來，想必馮大人心中應(yīng)該早已有了章程，不如馮大人說出來，我等若是能做什么，那邊幫著馮大人做一做，總好過這樣無端的發(fā)牢騷?！?p> 馮愷章書房中這一干士子舉人，都是馮愷章找來的。幾個月前，他也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進了這北京城的。哪里想到現(xiàn)下竟然是這般模樣。不過在剛進城的時候，還是有一些原來的就認(rèn)識的人跑到他府上的。當(dāng)時并沒有覺著怎么樣，把人家晾在了一邊上，現(xiàn)下自己失勢了，才想起這些人來。
聽到有人這樣說，馮愷章才心道總算沒把這群人白請來，他們還知道應(yīng)該聽誰的。
“呵呵，諸位，馮某把諸位找來，一是為了賞這秋菊，二嗎，就是評議下這朝政了。所謂風(fēng)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便是這個道理了?！闭f到這里，這馮愷章喝了一口茶，算是潤了一下嗓子。
“顧先生這句話，到真是道出了我等讀書人的心里話。這李巖，要說起來，也算是我等讀書人中的一員，可惜啊，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受了先帝的委托了。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倒是有些懷疑他那托辭了。當(dāng)初他派人聯(lián)系我的時候我倒是沒有注意這一點。不過現(xiàn)下看他的這些舉措，卻是事事都在背離先帝的做法。哪里有不用讀書人，而用販夫走卒來管理政務(wù)的先例。這真真是有辱斯文?，F(xiàn)下一時秋天，按理說應(yīng)該有秋試的，可是這李巖帶著的一干內(nèi)閣人員，卻是對此等國朝大事不聞不問，每日里盡是忙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北邊的韃子，西邊的闖賊余部，他反倒是不怎么管了。真真是腦袋壞掉了。若是哪一天這闖賊在兵臨城下的話，那可就不好辦了。我等讀書人，世受國恩，這些事情，可是要提朝廷考慮的。諸位既然這樣看的起我，那我就提個章程出來，諸位也好跟著行事。”
“如此甚好，我等定然聽大人吩咐，奔走相告同窗抑或同年。這朝局不能就這樣把持在這李巖手中?！?p> 于是那馮愷章把自己早就想好的法子說了出來，無非就是聯(lián)絡(luò)熟人，在這京師里造起一種勢頭來。不過正說著的時候，外邊的下人忽的闖了進來，說有重要的事情好匯報。
那馮愷章正說到興頭上，被這下人一打擾，心里自然是不高興，但是礙于這么多人都在這屋子里，便沒有像往日那般呵斥，而是故作深沉的問道：“何事讓你如此驚慌，一點體統(tǒng)沒有！”
“老爺，大事啊，西邊的闖賊和大西軍都被朝廷的兵馬剿干凈了，外邊騎馬送信的可是從進了城就開始喊大捷了。小的怕老爺責(zé)罰小的不及時通報，所以才斗膽闖了進來?！?p> “哦，大順軍和大西軍都被滅了？朝廷的兵馬有這樣的戰(zhàn)力？不可能吧?！币粋€舉人模樣的士子聽到這下人的匯報后吃驚的說道。
“定是那李巖整出的幺蛾子，蠱惑這京師的百姓。哼，大捷，那要看斬首的首級的。”
“夏明兄，這也不是不可能啊，你可記著在京師里那李巖帶過來的人馬，可是人人都陪著火銃的。”
“嘿嘿，你懂什么，我也算略通戰(zhàn)陣之道。咱們大明的火銃，那就是一個擺設(shè)。你沒看到京營里那些人嗎，還有神機營的那些軍兵，可還有和那大順軍一戰(zhàn)之力。若是有，三月份的時候，這京師也就不會被大順軍給攻破了。要說起來，還得感謝平西伯吳三桂，若不是他帶著關(guān)寧軍馬和那李自成拼了個兩敗俱傷，太子殿下能不能回到京師還兩說呢?！?p> 眾人一聽到這消息，便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卻是全然沒有人注意到方愷章的面孔已經(jīng)變的紅了起來。他剛才還說人家李巖不管這軍國大事，哪里知道轉(zhuǎn)眼間西邊就被抵定了。這相當(dāng)于自己給自己打了一個嘴巴子。他揮了揮手，讓那下人下去，然后又舔著臉和這些士子們說起這謀劃的事情來。只不過效果確實遠沒有剛才好用了。
晚上七點鐘的時候，李巖剛吃晚飯，就有人把這馮愷章的事情告訴給了李巖。李巖看著紙條里寫的內(nèi)容，臉上只是輕微的一笑，然后搖了搖頭。
“呵呵，看來阿政之前估計的倒是沒有錯，這權(quán)利看來真是個好東西啊，誰都想過來爭奪?？墒悄銈儬幜诉@權(quán)利后，又能做什么呢，你們難道真是為了這所謂的家國天下？笑話，真是笑話?？磥硪恍┦虑榈故且崆白銎饋砹?。”
他這樣自言自語的，旁邊的小廝自然是聽不懂的了。不過迎面而來的夫人紅娘子卻是隱約能聽到一二。雖然是個耍把式賣藝的，但是這樣多年的熏陶下來，使得紅娘子對于這政事也是略微了解很多。他時常從李巖嘴里聽到過對于現(xiàn)下士子們的議論，自然知道自家夫君又在發(fā)感慨了。
“相公，莫要想的太多，阿政不是提醒過你嗎，吃晚飯不要坐著，稍微散散步。相公勞累了一天，可是要注意這文武之道的?！?p>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夫人也知道這一張一弛了。行，走走，咱們走走，夫人可是要注意這身子啊，有了身孕了，可不比以往了。為夫忙著朝政，你可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