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上海,已經(jīng)初現(xiàn)冷意。不過黃浦江東岸的工廠區(qū)中,卻是仍舊熱火朝天。工業(yè)生產(chǎn),因為大都集中在廠房中,倒是受那天氣影響的不太多。
這一條江,倒是暫時性的把這上??h分成了兩個世界。江西邊仍舊和大明其他各處一樣,到了江東邊,那就是煙囪林立,機器轟鳴了。
每天在這江邊的碼頭上,外洋來的帆船都是一堆堆的堆在那里。碼頭上的工人們都是忙忙碌碌的,忙著裝貨,忙著卸貨。
不過在九月十日這天,上??h這邊也突然的熱鬧起來。在上海縣城外三里遠的地方,一座新的建筑拔地而起。
建筑外觀自然還是大明的固有樣式,不過進了里邊,那就不一樣了,若是有一個現(xiàn)代人來到這里,怕是要驚奇了,因為這里邊和現(xiàn)代任何一所大學的設置都是相差無幾的,甚至有些地方還要好過現(xiàn)代的大學。
幾處主要的教學樓外觀都是采用飛檐畫梁,完全的是大明的建筑特色。但是細心觀察一下,卻會發(fā)現(xiàn)這料子卻不是和大明用的一樣。
大明各處的建筑,多用木料,但這些房子,卻大多是用鋼筋水泥的。那些主要的柱子,也都是鋼筋水泥混凝土澆注成的,只不過外觀上描畫的像木質一般。
此時,這學院的外邊,正在進行所謂的開學儀式。外觀的人也是多,這個時代,沒有更多的娛樂,離城三里也不遠,城里的閑人們自然是要出來看著熱鬧的。
有識字的算命先生告訴眾人,這是一所書院,因為那牌子上寫的很清楚,上海東方學宮,學宮便是書院的意思了。
一陣鞭炮響過之后,就看到一些先生模樣的人在那早就搭建好的臺子上開始講話了,說的也是之乎者也的那一套東西,眾人都是聽的不怎么太懂,但大致意思是明白的,那人是在感謝建了這學宮的陳家。有人問那算命先生,這陳家可是松江府那創(chuàng)立了幾社的陳子龍,那算命先生卻是不知道。他們這些升斗小民,對于現(xiàn)下朝廷中的事情,知道的還是不多的。但是整個江南地界的縉紳們,現(xiàn)下都是知道了這陳家到底有多厲害了。
就在幾天前,就有人從北邊帶來了消息,說是大同的姜家被朝廷下旨羈押了。理由是曾經(jīng)里通韃子,造成邊患。同時朝廷也下令解除原來九邊的軍鎮(zhèn)。
這兩個消息看似和陳家沒什么關系,但是知道底細的人都是知道,現(xiàn)下朝中的首輔李巖,曾經(jīng)就是被陳家提攜起來的。在山東曾經(jīng)做過一省的總督的,只不過那時候大家都盯著京師,沒有人關注過山東。
可是誰會想到,故去的崇禎皇帝竟然暗中就選上了這李巖來輔佐他的太子,選中了陳家來幫扶這永歷皇帝呢。
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的借口,私底下,眾人也都是明白,大概是這陳家借著保扶太子的機會上位。這和南京城這邊那阮某人曾經(jīng)做的事情如出一轍。只不過陳家下邊的私兵的確厲害,要不然,說不定此時大明就是一南一北兩個朝廷了。
裁撤邊鎮(zhèn),這句話要是放到崇禎朝的時候,那就是自絕后路了。大明早就已經(jīng)沒了可戰(zhàn)之兵了,只能靠著各個邊鎮(zhèn)的軍兵來充門面。然而這些邊鎮(zhèn)的表現(xiàn)卻是讓崇禎皇帝費勁了腦筋。最后卻是誰也沒用上,還是讓李自成打進了北京城。那些邊鎮(zhèn),幾十年下來,早就成了大明身上的毒瘤了。遼東李家倒了之后,便在崇禎朝出了吳家。這姜家在大同也是有了幾十年的根基的,現(xiàn)下倒是說打倒便打倒了。吳家在山海關那邊也曾經(jīng)力抗過韃子的,可是在崇禎十七年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的就沒了蹤影?,F(xiàn)下大同的姜家,在面對朝廷的旨意和斥責后,竟然也是沒怎么樣就服了軟,連最起碼的反抗都是沒有了,這讓眾人都是驚訝。不反抗是不可能的,已經(jīng)在一地經(jīng)營好幾十年了,怎么樣身邊也是要有一些用的上的家丁親兵的,可是這些人竟然在那所謂的朝廷兵馬面前一點風浪都沒有掀起來,這就讓眾人吃驚了。這朝廷的兵馬現(xiàn)下竟然已經(jīng)厲害到了如此地步。想一想也是,據(jù)說山西陜西那邊現(xiàn)下早就平定了,也是朝廷的兵馬過去平定的。
崇禎一朝,十七年的時間,到處都是烽火,到處都是漏子,到處都是民變。崇禎皇帝從上位開始,事情就是一樁一樁的,沒個消停。而且從他爺爺萬歷朝就起兵反抗大明的滿清韃子也更是囂張。內(nèi)憂外患,讓崇禎皇帝每日里都是難以睡個好覺。
可是自打他兒子上位后,這天下就奇怪的仿佛一瞬間就消停了。原來攻破京師的西北反賊們,現(xiàn)下竟然被朝廷兵馬剿平了;原來盤踞在遼鎮(zhèn)的滿清韃子,也是在崇禎十七年的時候跟著消失了蹤影。這真真是怪事。
江南這些縉紳,也都不是糊涂的,自然有人打聽清楚了這朝廷新的兵馬是個什么樣子。其實在南京小朝廷剛成立那會兒,眾人就已經(jīng)清楚朝廷兵馬是個什么水平了。船上的炮能直接打到南京城上,五百人的一隊軍兵就能打的朝廷上萬人馬大敗而歸。南京城的城門被人家一炮就給轟塌了。大明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的軍隊,哪里有這樣的戰(zhàn)力啊。
即便是后來以松江徐家為首的那些人不死心,可還不是在朝廷面前碰的頭破血流。雖然他們還在和朝廷抗爭著,在這米和布上掙扎著,但是明了事情內(nèi)幕的人都知道,這些人家,早晚讓朝廷吃的渣滓都不剩。
陳家保扶的永歷皇帝,上不上朝,問不問政,眾人都是不太清楚。但是眾人都是知道,自打李巖成為這首輔后,新鮮事就多了起來。這不,這新成立的學宮就是其中之一。
從八月份開始,在江南各地,都是有這樣的學宮成立。打的名號就是幫助那些沒有足夠學資的士子們到這里來學習。各地有名的士子們也都是被青島了這學宮里任教。這學宮不同于原來朝廷在各縣設置的縣學,卻是完完全全的私立性質的,但現(xiàn)下卻是免費的。那些上不起族學,上不起縣學的士子們倒是可以在這學宮里繼續(xù)的學習。學費是不用交的,一天三餐也是免費。若是家離著遠的,也是可以在這學校的宿舍里住著的。當然,要住在這里,自然是要通過審核的。
這樣的做法,在大部分人看來,倒是有種敗家的感覺。但是陳家卻是執(zhí)著的堅持這么做,這讓所有人都是弄不清楚。
弄不清楚歸弄不清楚,現(xiàn)下有便宜可占自然是要占上一些的。許多讀不起書的學子們都是來到這里。經(jīng)過了審核之后,自然就獲得了在這里學習的資格。一些落第的書生,也是紛紛來到這里,謀求一份職業(yè)。因為這學宮建立起來,不光要學生,先生也是需要的。
其實陳政在這里建的這所學校,倒是兼有小學、中學和大學集中在一起的感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這所學宮第一要務是給在工廠區(qū)工作的那些工人們的子弟服務的,第二才是針對這江南地區(qū)的文人士子們進行思想滲透的。
江南歷來是大明的富庶之地。河南河北地方的中小地主,大概都是要親自下地耕種的,但是江南卻是不同,一些租種人家土地的佃戶,也是能吃上白米的。許多人家有閑錢拿出來供養(yǎng)子弟讀書,一二百年下來,就形成了這里濃郁的學術氛圍。陳政所謂的滲透,絕不是想一下子改變大明江南讀書人們的思想,而是慢慢的順勢而為。
建立這學宮,便是這滲透的開始。教員有的是江南各地的士子,有的則是在北島經(jīng)過陳政培訓的一些北方讀書人。在一所學校里,江南的士子們要交給學生四書五經(jīng),而北島培訓后的教員,則是要教學生數(shù)學、地理和物理化學的。
那些自己上完了課的士子們,在閑暇時間,也是可以去看看這些北島過來的教員進行的教學的。江南的這些落底士子們,很多都是不愿拘泥于這四書五經(jīng)里邊的,像錢世強和沈青那樣的,更是大有人在。這些人就是陳政要滲透改變的第一批。陳政知道,改變?nèi)说乃枷?,可不是一撮而就的,這要慢慢來,當然,手段是多種的。
在上海縣這邊成立了這學宮,在揚州、蘇州、南京,陳家自然也是成立了這樣的學宮。思想的改變要從這江南地界開始,陳政設立的這些免費的學校,自然也是要從這江南地界開始的。至于銀錢,陳政現(xiàn)下還真是不缺。
就這樣,從永歷元年的九月份開始,在江南各地,一時間,這新建起來的學宮成為了各地讀書人的一個夢想所在。即便那些能上的起自家族學或是縣學的,為了圖個新鮮,也為了賺上那么一點便宜,也是紛紛來報名。當然,這中間也是要先緊著那些家境貧寒的。
在江南的文人士子中,現(xiàn)下倒是涌動起一股風潮。因為那新成立的學宮,每個月的中旬和下旬都是要舉行一場所謂的學術辯論會的,但凡上臺有新說法的,能吸引眾人眼球的,都是要登上那所謂的學報的。而且這學報有個特點,竟然能把人的模樣分毫不差的印上去。雖然是黑白顏色的,但是也是一個露臉的機會了。那學報可不僅僅是在這學校里傳播的,而是要送到各地的官府一份的,便是在大街上,也是有專門的門店來發(fā)賣的。不過也不貴,就是一碗茶水錢。但凡是想看這報紙的,怕是沒有幾個人付不起這茶水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