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州灣新建的碼頭上,此時幾個力巴正在往那??吭诎哆叺拇蟠峡钢榇?,這麻袋和一般的又有些不一樣,里邊襯了一層油布,因為里邊裝的是鹽。
“老二,快點,抗完這些,東家請喝羊湯。你是不知道,東家的羊湯可是厚實呢,你是才來,你不知道去年這個時候,過年的當(dāng)兒,那羊湯,里邊可是又有肉又有下貨。我長這么大,頭一次喝過那樣的羊湯?!?p> “呵呵,老孫說的是,要說這羊湯,還有一個老孫沒說出來,那就是鹽放的足。哎,那雪白的鹽沫啊,老二你是沒見到過吧,就擺在桌子上,你自己愿意放多少就放多少。我長這么大,還頭一次看到過這樣的東家呢。在老家真定那邊,我記得只有財主家才能用的上這樣的鹽呢。即便能用的上,也是要等到過年的時候,哪像咱們東家這樣放開了給咱們用啊?!?p> “嘿嘿,還說呢,吳老三,你這個貪心的家伙。老二你是不知道,這家伙去年來的時候還趕不上你今年來的時候呢。看到桌子上那雪白的細(xì)鹽隨便用,竟然用紙偷偷的包了一袋子拿回去。而且當(dāng)時他那碗羊湯因為他的貪心,竟然喝起來齁咸,就這樣這家伙還能喝下去,你說這家伙是不是貪心。面餅這家伙那天可是比別人多吃了許多?!?p> “怎么的,我就是虧得,怎么了,東家也沒有說什么。你是不知道那缺鹽的滋味,老二,哎,當(dāng)年我娘還活的時候,哪里敢那樣用那鹽啊,都是用個破布抱著那鹽疙瘩,做飯的時候在鍋里蘸一下,那湯喝起來就和白水沒什么區(qū)別。那樣的日子,我可是再也不想過了?!?p> “哦,你們家還能喝得起湯,吳老三,不瞞你說,我家可是吃了上頓不知下頓啊。照你們剛才說的,我這不是虧毀了嗎?!?p> “哎,都是這朝廷弄的,原本我爺爺那時候,我們家也是有二十畝地的,這些年,這個餉那個餉,生生是把我們家給敗了。這朝廷,哪里想到我們這些窮苦百姓啊,那些地方官老爺,不加稅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哪里還會顧著我們。哎,好在有東家啊,要不是東家把我們拉到這山東地界,我估計現(xiàn)下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蹦墙欣蠈O的此時感慨道。
“哎,都別嚼舌頭了,趕緊的,再不快點,羊湯可就沒有了,東頭那組可是都裝完了,就剩我們這邊了?!边@個時候,工頭卻打斷了幾個人的說話。
一聽到那邊都裝完了,這幾個人連忙加快了裝船的速度。開玩笑,羊湯要是都搶不上,那還能干什么。來了這一年,東家雖然給的吃食就是玉米面餅子和咸菜,但也是好過原來的生活的。而且間或會有一些葷腥,諸如豬下貨或是咸魚什么的。尋常過節(jié)的時候,可能會吃上一頓餃子,但要說上這豐盛,可就屬過年這段了。從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算起,頓頓都是有肉的。今天趕上這喝羊湯,眾人自然是加倍的賣力氣。
碼頭上的工人都走了,但船上的一個人卻在和一個人說話。準(zhǔn)確的說是聽那人吩咐。
“阿波,這次可是要辛苦你了,這年恐怕要在船上過了,貨運到長江那邊,交給那李孟就行,具體的由他發(fā)賣。去了之后別耽擱時間,回來還要往北島再運一批人。哦,對了,別忘了跟那李孟問清楚這幾個月來那些鹽賣的怎么樣。不過我估計應(yīng)該不錯,這樣的鹽,都可以和那陜西的青鹽花鹽比美了。李公子行事還是比較謹(jǐn)慎的,若是我,早就大張旗鼓的沿著運河發(fā)賣了?;茨戏郊?,說起來好像是龐然大物一樣,要是碰到咱們,還不是小菜一碟?!?p> “知道了利哥,不過利哥,凡事還是聽李先生的好。少爺臨走的時候可是這么布置的,山東的事情,可是都要聽從李先生的調(diào)配的?!?p> “我知道,哎,也不知道少爺是怎么想的,偏生要讓個外人來管這山東。難道咱們自家就沒有人能管這山東了嗎?”
“利哥,不是我說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磥砩贍斁妥屇愎苓@買賣,沒讓你干別的還真對。咱們這些從小跟著老爺干的人,現(xiàn)下可并沒有被少爺換掉啊。少爺可是主要依靠咱們啊,你怎么就是看不開這些呢。不是我說你啊,也就咱們哥倆能說這些吧,換了旁人,那就不好說了。你這話若是傳到少爺耳朵里,少爺可能不會把你怎么樣,不過若是祿叔知道了,準(zhǔn)保沒你好果子吃。”
“哎呀,我知道,我這不就是和你說一說嗎。行了行了,趕緊的吧。記得我跟你說的那些啊,那李先生可是急需知道那些淮南鹽商們的態(tài)度的?!?p> “嗯,知道了。”
陳利的態(tài)度其實代表了陳家一些人對待那李巖的態(tài)度,不過奈何陳政的命令在那里,他們也不敢有什么意見。另外就是老管家陳祿對陳政的絕對支持了,還有就是陳政自己培植的一干親信在陳家目前的體系中也占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了。好在像陳利這樣的人不占多數(shù),同時他們也是務(wù)實,沒有人敢不配合李巖的工作。也就是嘴上發(fā)發(fā)牢騷,對一些事情看不懂。
其實李巖也是知道的,他也是頂著巨大的壓力來做陳政讓他做的事情的。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這大概就是李巖此時的心態(tài)吧。
像這次往江南運鹽的事情,就是李巖在試探兩淮那些鹽商們的。陳家就在運河上混,自然是知道大明兩淮的鹽商們到底有多大能量的,可是這種認(rèn)識也僅僅是在以前。自從去年保安軍加上新招過來的“小袁營”相互配合,殲滅了韃子的十萬人馬后,陳家這些中高層的管理人員就信心開始膨脹了。即便后來趙云龍那個團整個的調(diào)走,這山東只剩下陳武的新成立的保安軍,他們的心里也是如此。
在這樣的自信下,主管生意的陳利自然是想要把陳家現(xiàn)有的生意規(guī)模擴大了。這食用鹽就是其中一個項目。其實早在上海那邊建立工廠的時候,陳政就已經(jīng)讓人在海邊試著建鹽場了。用的自然是曬鹽的方法,可惜上海這邊一年之中雨季過長,曬鹽的效果不是很好,弄出來的鹽也僅夠自家收來的民工食用的。到后來隨著自家人收的越來越多,這自家出產(chǎn)的鹽也有些不夠用。好在當(dāng)時漕幫的人和兩淮的鹽商們都是熟悉,買大量的鹽也不成問題。雖然給的都是上等貨,價錢也是適中,但是陳政看了那些鹽后,依然很不滿意。他從來到這個世界為止,還真是沒有注意到這鹽的問題。
前世吃鹽的事情好像從來沒有這一世這樣的嚴(yán)重。就算那年日本發(fā)生了地震導(dǎo)致了海水受污染,中國發(fā)生了為期幾天的搶鹽事件,也是沒有擴大?,F(xiàn)代工業(yè)產(chǎn)鹽的速度,絕對要大于消耗的速度。這從來就不是什么問題。
可是到了這個時空后,特別是他親自深入到工廠的管理中后,他才知道此時大明的百姓吃鹽有多么的困難,才知道為什么那些販鹽的能成為豪商。說來說去,就是技術(shù)落后,然后形成了壟斷。
等到了北島后,陳家自然是不會再從大陸這邊進鹽了,自己就能生產(chǎn)。但他們并沒有把這鹽拿出來賣,也僅僅是自足而已,間或賣到朝鮮和倭國,原因很簡答,因為成本很低。
但是陳政經(jīng)過謀劃占了山東之后,陳家在山東各地大肆的吞并土地,進行屯田。那些從大明各地征召過來或是收過來的民工,可就需要大量的鹽了。山東本地原來也是有這所謂的靠鹽起家的大豪的,可是在保安軍的面前,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乖乖的跟著保安軍做生意,或是直接和陳家合股經(jīng)營鹽場。
用曬鹽的方式自然是要比煮鹽的方式產(chǎn)量大了,而且經(jīng)過運過來的機器加工,這鹽也是比大明傳統(tǒng)的鹽商們賣的鹽精細(xì)。
經(jīng)營山東的李巖發(fā)現(xiàn)陳家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后,心中就不停的感慨。這樣的方式,不經(jīng)節(jié)省了許多的勞動力,也節(jié)省了許多的土地啊。要知道兩淮的鹽商們?yōu)榱怂麄兊闹篼}大業(yè),可是讓兩淮的土地都荒著的,上面長了雜草,好割去煮鹽,至于那些依靠土地的裝丁,也不要種地了,地都荒了,不種地正好成為這些鹽商們手下的雇傭兵。這就是所謂的鹽丁了。這些豪商,往往和大明的一方大員們相勾連,誰到了這兩淮,誰就能撈更多的油水。換了人的話,那些鹽商們就再次的故伎重演,和這官員勾結(jié)。若是有哪個不開面的學(xué)那海剛峰,那估計是壽星老吃砒霜-----閑自己命長了。
正因為這樣,李巖才不敢輕易的把陳家利用山東沿海產(chǎn)出的鹽輕易的賣出去。像這樣利用陳家的海船,從海上運到長江,沿著長江向兩岸販賣,也就是今年六月份才開始的。而且價錢也不敢定的太低,就是怕沖了那些兩淮鹽商們的買賣。李巖知道陳政的所圖,到了這個位置,看到陳政給他展示了那么強大的實力,他就知道陳家已經(jīng)不是他想象的一個豪商那么簡單了。其實他還不知道陳家現(xiàn)下在海上的船隊有多大,若是知道了,估計他就會更加的驚訝了。
既然知道了陳政的所圖,他自然是要從大局著手的。山東這邊他是如此做的,對待那些官員,都是能溝通的溝通,盡量分化瓦解,而不是一味的用強。要知道那些大名傳統(tǒng)的士子,在現(xiàn)下這天下還屬于朱家的情況下,大部分還是忠君的。既然從大局出發(fā),李巖就不想過早的招惹兩淮這些鹽商。李巖早就知道陳家能弄到金山銀海,絕不會是在這鹽上做文章。
不過他這種小心看在陳利的一干人的眼里,就是有些小心過頭了,或者說沒膽量了,這才有了那船上的一段對話。
陳政也是知道李巖的做法的,雖然他在北島,說是把山東的事情交給李巖,但是他還是要了解李巖都做了什么的。李巖此時就像他們陳家雇傭的一個職業(yè)經(jīng)理人,替他管著山東。他雖然是董事長,但是對于經(jīng)理人做什么還是要知道的。
不過李巖雖然很小心,但兩淮的鹽商們經(jīng)過一段時日還是發(fā)現(xiàn)了陳家這種撈過界的行為。
做生意的人,若是被人壞了財路,那就是生死仇敵了。很快,這些鹽商們便聯(lián)合在了一起,以方家為首,針對陳家展開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