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清河城往西，經(jīng)淮水上虞江。一入虞江，就徹底進入了戚二爺?shù)牡乇P。
竹樓臨江，下有漁船往來。偶爾傳來幾聲漁歌號子，伴著粼粼的水聲。
“真美。”莫依然站在小樓高處，倚著欄桿。夕陽余暉灑在江面上，一道炫目的光彩。
“是很美?！逼荻?shù)哪抗鈴乃樕弦崎_，望向瑟瑟的江面，道，“你太久沒回來了。”
莫依然望著遠處，道：“一切都沒有變?！?p> 戚二爺沉聲道：“什么都不會變的。只要你回來?！?p> 莫依然側(cè)目看他，道：“二哥，你是有話要說吧？”
戚二爺神情一滯，道：“我能有什么話？”
她淺笑，道：“咱們同行這么多年，彼此已經(jīng)太熟悉了。我看你今天，有點奇怪?！?p> “是嗎？奇怪么？哪兒奇怪？我怎么不覺得？”戚二爺眸光閃爍，瞥見莫依然含笑的雙眼，終于閉口不言。
兩個人就這么并排站著，許久，他忽然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沉聲說道：“莫依然，我有話跟你說?！?p> 莫依然微笑看著他，道：“你說。”
他來回踱著步子，蹙眉看她，說道：“莫依然，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她點頭：“很好，特別好?！?p> 戚二爺看著她，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對你這么好？”莫依然看著他，道：“因為……我們是莫逆之交？”
戚二爺后退一步，又開始來來回回地走著。莫依然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許久，他忽然頓住步子，說道：“莫逆之交不是這么好的。我……我對你……咱倆……你明白？”
她含笑望著他，說：“我明白?！?p> 戚二爺蹙眉：“你明白什么？”
她低頭，說道：“你喜歡我?！?p> 戚二爺渾身一緊，一張臉紅到了耳朵根，輕聲道：“那……那你……你覺得……”
莫依然抬頭看他，眸光坦蕩，道：“我也喜歡你。可是，我已經(jīng)有牧臣了?！?p> 戚二爺面色一暗：“牧臣？”
她輕聲道：“攝政王，趙康。你見過他的?！?p> “原來是他?！逼荻旊p眉緊蹙，望著她的眼睛閃著暗沉的光芒，“依然，你不是攀附權(quán)貴之人。你告訴我，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莫依然仰頭看著他，說道：“沒有。二哥，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比你更懂我?！?p> “那為什么是他？”
莫依然側(cè)頭，望著遠處渺然的江水，說道：“其實，我也說不出了理由?；蛟S，就是時機吧。他在我十四歲那年出現(xiàn)，圓了我少女情懷中最綺麗的夢；十九歲，我孤身進入朝堂，他是我第一個對手，更是我仕途的導(dǎo)師；在我身陷官場斗爭時，他是值得我信賴的同盟；在我苦悶夜行時，他是我沉默的良伴。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太多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官場廝殺，權(quán)謀斗爭。就在我萌生退意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安穩(wěn)的承諾。”她轉(zhuǎn)過頭，目光灼灼，說道，“所以，我不能放棄他。這一生一世，非他不可?！?p> 戚二爺?shù)捻鉂u漸暗淡，許久，方才扯唇一笑，道：“原來，我是輸在了時機上。如果，如果這些年是我……”
“二哥，有些事是不可能去計劃的，”她望著他，說道，“這就是為什么我要加倍小心，珍惜那個對的人。”
“你說得對?！逼荻斵D(zhuǎn)身，避過她的目光。
莫依然輕嘆一口氣，抬手覆在他挺直的脊背上，說道：“二哥，你我又何嘗不是一種緣分呢？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對男女向我們一樣，相互喜歡，坦坦蕩蕩?！?p> 他轉(zhuǎn)過身，眸光一閃，忽然把她擁入懷中。
戚二爺?shù)穆曇艚诙希骸耙廊?，下輩子，我絕對不會再錯過你。我立言于此，天地可鑒?！?p> 她輕輕環(huán)著他，說道：“下輩子，你若托生個女兒身，我必娶你為妻?！?p> “哦？”戚二爺退后一步，看著她，笑道，“如果，你也是個女兒身呢？”
莫依然一笑：“照娶不誤。我這輩子不也娶了兩個老婆么？”
戚二爺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下輩子我可非你不嫁。”
莫依然淺笑：“我亦非你不娶?！?p> 他看著她，說道：“好，那么今生今世，我就好好做你的二哥?！?p> 莫依然看著他，拿得起放得下，所謂英雄，便是如此。
“說什么呢笑得這么高興？”木西子從屋內(nèi)探出頭來。
戚二爺撓撓鼻子，笑道：“我們正聊下輩子的事呢。”
木西子眼皮一翻：“我說你倆還真閑。這輩子都操心不完，還說下輩子?？爝M來吧，飯菜準(zhǔn)備好了?！?p> 莫依然一笑，道：“二哥，走吧?！?p> “走走走，吃飯要緊?！逼荻斝χ?。
莫依然走入房中，他卻慢了一步，轉(zhuǎn)身回首。遠處，夕陽漸沒，就如同他的笑容，灰敗在剎那間。
“二哥，干嘛呢，吃飯啦！”屋內(nèi)傳來叫嚷聲。
“來了！”他應(yīng)了一聲，笑呵呵地走入房中。
含情慷慨謝嬋娟，
江上芙蓉各自憐。
別有法門彌闕陷，
杜陵兄妹亦因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