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祥德府捕頭?!?p> 熟悉的話語浮現(xiàn)在耳畔,楊宸認真的打量說話的人,不是那日追捕趙虎的捕頭是誰!
“你來這里。。。?”
“我送送他!”周安執(zhí)起手中那個鼓囊囊的獸皮酒袋,笑的苦澀,“只是可惜我連站在刑場上給他最后一口酒的勇氣都沒有,我怕官府知道是我放走的他,怕受牽連。。。。?!闭f到這里,猛地轉(zhuǎn)身對楊宸道:“我以為他逃過一劫就會太平,沒想到,最后還是沒逃出孫賊的魔爪。。。。。?!?p> “那天你。。。?”
“沒錯,那天在你家院子前,我看到地上一滴血跡,我知道你窩藏了他,但我故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沒想到,你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還能說動皇子為他伸冤,你們的盲目自大,害死了他,也枉費了我的苦心!”
周安苦笑著咬開酒囊的塞子,仰脖猛地自灌了一口酒,楊宸沉默的看著他,人力改變了一時,卻抗爭不了天意,趙虎好容易逃了出來,本以為一切都會好轉(zhuǎn),誰料一只腳已經(jīng)踏入了鬼門關(guān)!
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自己造成的?還是命中注定的?
咬開酒葫蘆的塞子,也仰脖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酒從舌尖流過喉嚨滑入空蕩蕩的肚腸,這才有些歉然的對周安道:“我們以為可以救他,只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一發(fā)不可收拾。。。。。?!?p> “你們太小瞧孫如硅了!”周安不無嘲諷的笑了一下,此時被砍頭的犯人七七八八已經(jīng)被家屬收斂而去,周安這才起身往血跡凝結(jié)的刑場走去。
楊宸回頭,滿地的血灘里,一具無頭的尸體仰躺著,在身子的不遠處,一個腦袋也呈著無語問蒼天的姿勢。
周安朝遠處揮了下手,風里走過來一個牽著架子馬車的少年,他的頭上纏著白布條兒,狂風將他的身子吹得左搖右擺,在楊宸擔心風會把他吹倒的時候,看到了馬車上那口漆黑的大棺材。
烏云越聚越濃,濃的似乎要滴出墨來,養(yǎng)成怔怔的看他把馬車拉到趙虎的尸體前,看著周安和他合力把趙虎的尸體小心翼翼的抬上馬車,放進那口棺材里,整個人似乎被凍僵了一般不能移動。
收斂完畢,周安朝那少年囑咐了兩句,少年恭敬的應了一聲徒步跑遠。
周安牽著擱放棺材的馬車朝楊宸走來,“既然來了,送他一程吧,他既然把自己的冤情和盤托出,想必已經(jīng)把你們當成了朋友。。。。。。。?!?p> 不知為何,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楊宸無端的想起初見趙虎時他那個憨厚的笑容,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扶著棺木跟著馬車和緩緩走進風里。。。。。。。
盲目的不知走了多久,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風卷雪絮繞著他們翻滾著,嘶鳴著,棺木上很快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刑場上,大雪覆蓋了血跡,掩埋了一切冤屈。
西山,趙家祖墳處,一個凸起的墳包前邊,少年立在黑黝黝的墓坑旁邊,他的腳下,盡是皚皚白雪。
棺木入土,被掩埋,一瞬間的功夫,漸漸凸起的墳包前,周安沉默著雙手捧了一捧土加了上去,楊宸也沉默著雙手捧了一捧土,這土也是新挖的,雖說天寒,卻沒有凍住,碎土緩緩的從指間滑落,生死已經(jīng)成定局!
和周安不約而同的解下腰間酒,重新拔去塞子,神情凝重的在墳前灑了一圈。。。。。。
酒氣撲鼻中,楊宸整個人有些熏熏然,趙虎,倘若今后我入朝為官,倘若孫賊還在,定為你報仇雪恨!
孫如硅,我記下你了,你等著!
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周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來了,去寒舍一起吃杯酒酒吧。。。。。”
楊宸沉默著跟著他離開這里,走了幾步,不經(jīng)意間回頭,只見凸起的墳包上,已經(jīng)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迎著風雪走進茅草搭建而成的屋子,炭盆里的火似有將息之勢,那少年很有眼色的重新加了炭,須臾,端來一壺冒著熱氣的茶水,周安伸手入懷掏了些銀兩給那少年道:“去買些酒回來?!?p> 少年恭敬的應著就要往外走,卻又被周安叫住道:“穿厚些,外面風大雪寒,別凍壞了!”
“哎!”
那少年乖巧的應著又去加了層衣服,這才匆匆出門,在少年離開后,周安撥了撥炭盆里的火道:“趙虎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哥們兒,我在祥德府做捕頭兒,他在尚書府做侍衛(wèi),趙大娘本來想著今冬過后給趙虎討房媳婦兒,卻不料天斷人念,趙虎被人陷害,趙大娘受不了打擊去世,我下決心拼死放了趙虎,卻不料,最后還是白忙活一場。。。。。?!?p> 楊宸聽著也是忍不住感傷,周安這才收起悲傷笑道:“不知不覺竟然說起了舊話兒,我和你也算是有緣相見,不知公子貴姓?”
“楊宸,江南人士,你可以叫我伯胤?!?p> “周安,祥德捕頭,弟兄們都叫我周大哥,伯胤隨意?!?p> 楊宸看那周安年紀確實比自己大些,叫聲大哥也不虧,便隨眾人一起叫他‘周大哥’,只是看著周安,無端的又想起了趙虎,整個人頓時顯得失落萬分。
須臾,滿身風雪的少年走了進來,把酒和找回的酒錢交給趙虎后,便也坐在炭盆前取暖,趙虎朝楊宸介紹道:“這位是趙虎的遠房表弟,平日里最是怕生不敢見人的,適才在刑場本該由他去送趙虎一程,可他向來膽小,也只好作罷!”
說話間起身拿了兩個大碗,滿滿的倒了酒水遞給楊宸,那酒是被燙過的,所以也不甚寒,只是楊宸是南方人,平日里喜歡小杯喝酒,如今乍見大碗,一時很難適應,但入鄉(xiāng)隨俗,便也硬著頭皮吃了下去。
一碗酒下肚,整個人都有些醉意,奈何周安在一旁一個勁兒的勸酒,想起這兩日的不得意,心情悲涼少不得又喝一碗,不知不覺幾晚酒下肚,頭越來越沉,最后伏在案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