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韜宣布開會后,分析了當前的新動向,最后總結(jié):“大家回去后,自己對照檢查,與違反中央決定的那些東西一刀兩斷,要在大風大浪中好好磨煉我們的無產(chǎn)階級意志?!啊?、、、、、臺上講得火熱,臺下碧娟姑娘可是心頭不爽。因為,這時,鄰座一個女孩小聲附耳告訴她一個不大不小的事。那女孩說:”娟姐姐,你聽說了嗎?“小沈不經(jīng)意地問道:”什么事呀?“”上官夢秋把戶口從原來的家里遷出來了,說和她父母親斷絕關系。“”??!“聽到這里,沈碧娟又驚又怒,她瞪著坐在遠處的上官夢秋,心里像被重錘重重地敲擊了一下,腦中一陣茫然:“嫣瑩怎么承受得了?。∽约簯K遭變故,這妹妹又反叛家庭,天啦!”
那夢秋有著與同胞姐姐上官嫣瑩同樣的美貌,只是那雙大眼中不似姐姐的清澈反而多了一種不羈和倔犟,冷漠和自私從那微微高挑的眉宇間清晰地顯露出來。上官二丫頭此時聽到別人的議論,心中一陣緊縮,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懼,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父親上官堯那憤怒而悲哀的臉,仿佛看到了以后走在街上人們斜瞟她鄙視的眼神。但這些對她來說已不再重要,人類原始趨利避害的本能發(fā)揮了效力,她記住了唐韜兒子唐通的話:“你今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就這么毀了,往后的日子總得想法過呀!人生在世與人交往,沒有對與錯的分別,只有輸和贏。”此刻上官夢秋眼前又閃現(xiàn)出自己扛著水泥在夜里艱難前行的畫面,妮妮臨死前拉著她手的凄苦場景。那無奈祈求的悲哀目光,深深刻在她的心里。她暗道:“是呀,這個時候沒有規(guī)矩可言,否則妮妮就不會死了!我要好好地活下去!為自己、為父母也為妮妮!”最終她頓了頓,下決心,從此不理會外人看她的眼光。一陣熱烈的掌聲后,唐韜宣布散會。夢秋似思緒停止似的木訥地走出了會場。
會后,沈碧娟無心顧及楊良的動向險些哭出聲來,雙腳不分前路高低就向會場大門走去,恍惚中腳下一拌就向前撲倒,幸好后面一人攔腰扶了一下,這才站定。沈碧娟驚了一下,定睛一看,時楊良,正要叫出聲只聽楊良小聲道:“不要急,一會人散了,到公社門外前面拐彎的機耕路上說話!”隨即離開。
稍后,沈碧娟走到公社辦公地外的茶攤,叫了一碗茶喝。那一段少沾油葷的腸胃遇到點茶水刺激就活躍了起來,這也使得她整個身體包括大腦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清晰。她暗想:“這時不宜給嫣瑩說她妹妹的事情,一會聽聽楊良的意見再做定論。”她在茶攤轉(zhuǎn)悠了一會兒,見人們漸漸散去,就如約來到機耕路上。不久,見楊良四處張望著走了過來?!皸盍即蟾纾趺崔k呀?”“碧娟,暫時不要給嫣瑩說她妹妹的事,我?guī)c錢,我們這就去看看嫣瑩!”“我不敢去,我......我明天去。”“混蛋!一個渾小子在那里看著,你覺得會放心嗎?走,今晚你必須在那里,等她過兩天好點了在離開!”楊良的呵斥這才給沈碧娟心虛的心里壯了膽。
沈碧娟隨即收起不敢面對嫣瑩的念頭與楊良來到了周子健的住處。見到上官嫣瑩,楊良扶她靠坐好說:“嫣瑩,你要堅持住,把身體養(yǎng)好上官家不能沒有你啊,你爸的心愿還靠你完成呢!這兩天,碧娟會陪著你,你就不要擔心其他的事,假碧娟已經(jīng)給你請好了,你就好好地歇著,這里有點錢你先拿去應應急,買點有點營養(yǎng)的東西吃!”“我怎么能要你的錢呢!”嫣瑩忙道?!芭笥阎g你就不要推辭了,就算我借給你的!”楊良說著就把錢放到了嫣瑩的身邊,轉(zhuǎn)身招呼一直在旁沒有言語的周子?。骸斑@位朋友,麻煩你跟我出來一下!”接著兩個男人走出了房門。
“這里是你的住處吧!同志怎么稱呼?”楊良沉聲問道。
“我在這里住了有一段時間了,認識一下,我叫周子??!”“楊良!”之后,二人陷入了沉默。楊良不自覺地對眼前這人仔細打量了一番:好俊的一張臉!剛?cè)嵯酀妮喞碌奈骞俅钆?,那璨如星辰的雙目似要把世上的一切融入其中,厚薄適宜的雙唇彷如有述說不盡的柔情。楊良呆了一下,隨即恢復鎮(zhèn)定問道:“同志,你是什么人?”“我是這里農(nóng)機站的技術員?!睏盍颊^續(xù)開口發(fā)問,被周子健打斷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保證把這女孩照看好,并且永遠閉嘴!”“你到機靈!既然你知道我要說什么那我就省點話,這事如果其他人知道的話,我們幾個朋友就對你不尊重了!”“我保證絕不亂說!”“好!是個男子漢,那就麻煩你照顧一下了,剛剛和我來的那位是沈碧娟,這幾天她過來幫幫忙,一切都拜托了,等過了這事后,我們再好好地感謝你!哦,時間不早了,我住哪里眼睛特別多,就不多耽誤了,再見!”楊良介紹了沈碧娟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送走楊良后,周子健回屋和沈碧娟相互認識了一下道:“碧娟我照看上半夜,你照看下半夜,咱們輪流在條桌上躺會,你看好嗎?”“行,沒問題!”見沈碧娟不反對,周子健就從破舊的衣柜中拿出一套略顯陳舊但很干凈的被子在條桌鋪好就讓沈碧娟先行休息了,三人一夜無話,安靜的房間里偶爾會傳出嫣瑩輕聲的抽泣和其余兩人幽怨的嘆息。在隨后的幾天時間里,沈碧娟一有空就到農(nóng)機站來照顧和安慰上官嫣瑩。
上官夢秋游魂似的離開會場后,向自己住的知青宿舍走去。通向宿舍的路在此時對她來說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漫長,她仿佛找不到前路的方向,又仿佛自己是個陰間待審的鬼魂,在道路兩旁彷如閻王帳下陰差的柳樹間蹣跚前行。月亮照著她一步步前行,投射下的影子隨著她在夜風中不停地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