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小姐，”藍綾笑謂，“你趴在草叢中做什么？”
“體會一下兔子的感覺。”她沒好氣地爬了起來，心道：我就不信這里除了船，沒有其他離開的密道。
“兔子？”藍綾笑，“滄瀾雪峰的雪兔最好，可巧，這趟生意，有人帶了幾只回來，您若喜歡，少爺那還剩三四只了。”
“你家少爺?shù)降鬃鍪裁瓷獾?？”慕容寧遠道，“瞧那通身的氣派，宮里的皇子皇孫也多不及了?！?p> “我家少爺就是與皇室做生意，世代如此，看起來，自然貴氣?！彼{綾笑，“若說比皇子皇孫還富貴，這話在這說說無妨，出去，還是不要說的好?！?p> 這里到底是哪里？她想，莫說常見的這些侍女，便是那些不常露面的侍女侍從似乎也身懷異術(shù)。
世代的富貴人家，便是如此？
“藍綾姐姐，”她笑得討巧，“你家少爺好似還未曾娶親，不是我自夸，東朝的皇室貴族我全認得，不過，你家少爺眼界甚高，不知怎樣的才合他心意了？”
“少爺?shù)男乃?，我們做下人的怎么明白？?p> 她推得倒快。
“他曾說過滄嵐的女兒最好，便是混血也是最好的。我瞧他身邊這些侍女好似多有滄嵐之血了?！?p> “是嗎？”藍綾想了想，“這話少爺沒和我們提過，不過我家祖上卻曾娶滄嵐女?！?p> “我家也是，”慕容寧遠嘆了口氣，“為什么我就生不得你那么好？”
“這話，少爺是哄寧遠小姐的吧？”藍綾笑，“要我說，寧遠小姐不像東朝人倒像滄嵐人，你家的孩子生得都好了?！?p> “我姑姑曾是東朝第一美人，現(xiàn)在的東朝第一美人是我六姐?！彼?，“我大哥考中狀元那日，我和小十七偷溜到街上，我大哥一襲紅袍，騎著高頭大馬，真正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圍著他看，那拋向他的花瓣讓澧水三日后猶帶花香了?！?p> “我在這都聽說了，”藍綾笑，“據(jù)聞，文武狀元同街騎馬而過，圍觀之人都快趕上天子出巡了，帝都后來不得不出動烏衣衛(wèi)維持街面治安，再聽你這么一說，真正是空前盛況了。”
“不過，我大哥至今未納正室，”慕容寧遠嘆，“本來，皇上有意賜婚的，他都不要，只收了兩房側(cè)室，也不知他心儀誰家的小姐？”
藍綾想了想，“你大哥是人中龍鳳，所慕之人必非凡人，也是眼界過高了?！?p> “就和你家少爺一樣，”她道，“這年頭，男子生得好比女子生得好，還孤芳自賞得緊?！?p> 藍綾一見又繞回自家少爺身上，不敢再應(yīng)和。卻聞得她嘆，“你家少爺父母皆亡，無人逼他成親，我覺得他這樣不好，可像小十七那樣，我也覺得不好。再過月余，他就要娶尉遲芷汀了，要是，我沒死，不知，他還會不會娶她？”
“東朝皇帝的圣旨都昭告天下了?！?p> 淡淡香味縈繞而至，那紅衣男子躍下輕舟，系發(fā)的紅綢帶飄飛至頭側(cè)，勾勒得眉目如畫，慕容寧遠微微一怔：真有些像那畫上的風(fēng)嘯天了，曾祖母心儀的曾是他家祖上？
“說不定她也沒那命了，”她不甘示弱地回道，“小十七是帝星入命，尉遲芷汀又不是后星，我的命連師父都不敢斷，所以什么于我都是可能的?！?p> “你這么想嫁小十七？”
“關(guān)你什么事？”她頭一偏，“我喜歡誰，你管不著。”
“你這樣，是不可能母儀天下的?！彼Γ拔揖鹊昧四阋淮蝺纱?，未必能救你第三次，若你真想成為皇后，就好好和藍綾學(xué)吧。”
“學(xué)成皇后，要多久？”
“天資鳳儀，若非從小熏陶，怎么也得三五年吧？”
“先學(xué)皮毛，只要看起來像就成了，”她擺擺手，“我潛心禮神，不怎么出去露面，不就成了？”
“皇后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當?shù)?，”他笑，“不過，可以先試試?！?p> 進入六月，帝都的天就熱了起來。深宮大院，觸目皆是蔥郁，牡丹芍藥爭奇斗艷，開了滿園的花團錦簇。因著接連有喜事，花匠精心培育的花都趕在這時節(jié)怒放，看上起，當真是馥郁芳馨、富貴吉祥。
尉遲娉婷入宮給婆婆請安，順帶上幼妹尉遲芷汀。偏巧，十七皇子亦在火離宮偏廳。這應(yīng)該是兩人自定親來，第一次巧遇。
尉遲芷汀不敢多看，一直挨在三姐身側(cè)。淑妃著人賜了座，與兒媳娉婷閑話，見那尉遲家幼女靜若嬌花，謙恭有禮，心中很是稱許，雖眉目尚不及慕容家那小丫頭，不過，那是他家祖上積德，自娶了那被譽為天人轉(zhuǎn)世的滄嵐女子后，東朝第一美人就在他家生了根，后^宮除了那西秦公主賢妃就是慕容皇妃生得最好了。
在她看來，女子無需太過貌美，最重要的是溫良淑德，別像皇貴妃般，仗著與皇上青梅竹馬的情分，自身又有幾分姿色，就開始目空一切了。
“禮兒這趟差事辦得好，你父皇夸他來著。”淑妃笑謂兒媳，“你跟我進去，我有東西給你?！?p> 尉遲娉婷起身應(yīng)道“是”，跟在婆婆身后，去了后院。
尉遲芷汀端坐在那，三姐這一走，這屋里就剩他與她了。她心想，他是不是在看她？卻始終不敢側(cè)頭去確認。
牧野晟皓慢條斯理地喝茶，始終無語。
這兩位小主子不急，陪尉遲娉婷同來的大侍女看得心焦：小時候不是都見過的？怎么比那時三殿下和三小姐初次見面還顯得生疏？大婚都已經(jīng)昭告了天下，這兩人怎么還不趁機增進下了解？三殿下那時說的話可真逗，三小姐臨走前還不忘回眸一笑，婚事就這么成了。
她看向尉遲芷汀身側(cè)的侍女玉汀，玉汀會意，笑謂，“十七殿下，您早幾日托人送來的花，我家小姐見了不知多歡喜了，可巧，我家小姐亦有禮物回贈?！?p> 尉遲芷汀一怔：那繡花荷包是路上姐姐硬塞給她的，不是說送給未來婆婆的？
牧野晟皓甫一成年即搬出火離宮，目前仍住在后^宮，只是獨居相思小居內(nèi)，淑妃一早撥了兩個侍女珍珠、翡翠過去照顧他，身份較一般侍女自是不同。
聞言，珍珠笑盈盈走了過去，尉遲芷汀只得掏出那荷包，玉汀親奉給珍珠，兩人相視一笑。
眼見著十七殿下收下了荷包，尉遲芷汀輕噓口氣，覺得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惆悵：他都未細看了。
翡翠笑，“我家主子好花成癡，御花園的花現(xiàn)都開了。”
“可巧，”玉汀笑，“我家小姐出生時，我家夫人夢見牡丹怒放，都說我家小姐是有福兆的人了，我家小姐養(yǎng)的花，太后見了都說好的?！?p> “十七殿下，”尉遲芷汀低聲道，“聽說你也養(yǎng)了花，能帶我去看看嗎？”
“好?！?p> 他的聲音相較幼時低沉了不少，她想，不過那時，他只喜歡和慕容家的寧遠偷溜出宮去閑逛了。
抬頭看去，他正看著她，她緩緩別過頭去，心下卻是黯然：還是只在看見寧遠時，那眼睛才會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