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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fēng)錦瑟

第一百章 二月春闈

唐風(fēng)錦瑟 甬城金雀 4067 2014-04-06 11:50:19

  二月十五,尚書省禮部貢院外人潮洶涌。上千個來自大周各地的士子,準確的說是通過了去年秋闈的鄉(xiāng)貢進士們在貢院外等候入場。

  方值寅時三刻,天色朦朧,貢院內(nèi)外燈燭閃爍。

  王三娘起了個大早,帶著鈴鐺和阿莫,趕在卯時前來到了貢院,想來送鄭瑞入考場。眼見著貢院外偌大的場地,此時已是人滿為患,放眼望去只見燈籠點點、人影綽綽,哪里分得清誰是誰。

  正當王三娘茫然無措之際,禮部貢院的朱漆大門吱吱呀呀的開了。想必卯時已到,要唱名入場了。王三娘心中焦急,卻又無可奈何,一雙水潤明眸四處逡巡著,企圖快些找到鄭瑞,她還為他準備了好些東西呢。

  負責(zé)唱名的吏員扯開了嗓子高喊入場士子的籍貫名姓,貢院外一下子便寂靜無聲了,只聽得那吏員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京畿道長安萬年人,李如海!”

  ……

  “都畿道洛州洛陽人,毛矣新!”

  ……

  隨著一聲聲喊喝,貢院外的隊伍緩緩移動起來。王三娘急得瞪大了眼睛轉(zhuǎn)著圈的找,在人群里推來搡去了半天,挨了不少白眼,卻始終沒有看到鄭瑞的身影。

  “都畿道洛州永昌人,婁彥君!”

  令人緊張的唱名還在繼續(xù),但這一聲卻讓王三娘如聞仙音。她連忙循聲去看婁彥君在何處,想必鄭瑞該是與他在一處的。只聽得一聲應(yīng)諾,的確是婁彥君的聲音,繼而便看到他施施然的從人群中走出來朝著貢院大門行去。

  王三娘立馬跟上去,一把拽住婁彥君的袖子,急聲問道:“婁四郎,鄭瑞可與你在一處?”

  婁彥君猝不及防的被人拽住,訝然之下,側(cè)目看去,沒想到竟是王三娘,忙忙的與王三娘保持了些距離,這才禮貌且不失溫和的回道:“方才與我一起呢,就在那里。”

  婁彥君抬手指了一個方向,隱約間可見魏仲卿的身影。王三娘聞言大喜,與婁彥君道了聲謝便又擠進了人群,朝著魏仲卿所在的位子去了。

  王三娘好不容易找到了魏仲卿,卻見他身旁根本不見鄭瑞。

  “鄭瑞呢?他在哪兒,不是跟你在一塊兒么?”王三娘一疊聲的問。

  魏仲卿環(huán)顧左右,一臉茫然道:“元瑟剛才還在這兒呢……應(yīng)該是被人群擠散了吧?”

  王三娘還待再問,卻聽那吏員已唱到了魏仲卿。魏仲卿抱歉一笑,道:“我得入場了,鄭瑞應(yīng)該和裴恒在一處……”魏仲卿匆匆道了一句,便動身走了。

  王三娘無法,只得在原地左右尋摸。

  “都畿道洛州來廷人,裴恒!”

  “到!”

  正如無頭蒼蠅一般的王三娘,聽到裴恒豪放的一聲應(yīng)諾,激動的不行,連忙擠開人群,循著裴恒的聲音而去,累得緊跟其后抱著一只三層漆盒的鈴鐺連連叫苦。

  “鄭瑞!”

  果然鄭瑞正微笑著目送裴恒向貢院走去,聽到王三娘欣喜的呼喚聲,不禁詫異的循聲看去?!板\兒?你怎么來了?”

  王三娘緊走幾步趕到鄭瑞身邊,一把握住他的雙手,喘了口氣道:“謝天謝地,終于找到你了!”

  見王三娘氣喘吁吁的,鄭瑞問道:“尋了我很久?”

  王三娘笑著點頭,晶亮的眼眸望著鄭瑞道:“沒想到這里人這么多……哦,對了,我做了些糕點,你帶上……這回是我親手做的哦!”說著便讓身后的鈴鐺將漆盒遞給了一旁的忠叔。

  望著滿頭大汗的王三娘,聽著她頑皮卻暖心的話語,向來巧舌如簧的鄭瑞竟一下子語塞了,他默默地掏出一方繡帕,輕輕地溫柔地擦拭著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當著周圍這么多人的面,王三娘頗覺羞赧,連忙從鄭瑞手中搶下繡帕,道“我……我自己來。”但手里拽著帕子卻沒有往臉上擦,眸子仍是一錯不錯的望著鄭瑞道:“我等你出來?!?p>  “傻姑娘!”鄭瑞屈指抬手敲了王三娘的腦門一下,好似是教訓(xùn)自己那個七八歲的弟弟一般,眼神寵溺,嘴里卻不客氣的下令道,“不許在這里傻等,我要到戌時三刻(約晚上九點)才出來呢!”

  王三娘不依,正想開口反駁,卻聽貢院外的吏員高聲唱道:“淮南道揚州人,鄭瑞!”

  “我進去了,你趕快回去!”鄭瑞接過忠叔手里的漆盒及文具,對王三娘溫柔一笑,便轉(zhuǎn)身去了。

  目送著鄭瑞漸行漸遠的背影,王三娘手里緊緊拽著帕子,心里莫名的跟著緊張了起來,好像要入考場的是她自己一般。正胡思亂想著呢,卻突然看到鄭瑞又從人群中擠了回來,出手如電的從王三娘手里將那方繡帕取走了,笑語道:“差點忘了,這是我的!”

  在王三娘訝異的目光中,鄭瑞從容不迫的在吏員的催促下又從人群中擠了出去,最后消失在了貢院大門里。

  這家伙什么時候這么小氣了?王三娘暗自納悶,轉(zhuǎn)而一想,不對啊,那塊繡帕好像是我的呀,上面還歪七扭八的繡著一個‘錦’字呢!

  “小娘子,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鈴鐺問道。

  王三娘想了想道:“就去對面的酒樓里等!”

  真要等啊,那得多無聊?。♀忚K苦著臉勸道:“鄭郎君要到晚上才出來呢,咱們是不是先回去,晚些時候再過來?”

  “不成,萬一他在里邊有什么需要呢,又或者他提前出場了呢……還是在這里看著,我心里比較踏實!”王三娘主意已定,舉步就往酒樓里走。

  唐代的科舉分??坪椭瓶啤3?萍词浅D昕婆e,每年舉行一次;制科即臨時性的制舉,由皇帝特命,根據(jù)需要舉行。鄭瑞參加的春闈自然屬于??啤3?瓢ㄔS多種名目,每一種都可通往入仕之途,其中最受世人矚目的是秀才、明經(jīng)、進士三科。

  秀才一科盛于隋代,至唐代,由于秀才科難度大,參加考試的士子越來越少,高宗永徽年以后便被停止了。如今唯有明經(jīng)、進士二科獨大。

  明經(jīng)一科,主要考核貼文,即默寫經(jīng)書語句;經(jīng)義,又稱墨義,即結(jié)合經(jīng)文要旨與實際政治進行闡述發(fā)揮;時務(wù)策,即探討時事政務(wù)的對策。

  與明經(jīng)科的重經(jīng)義和死記硬背相比,進士科的考試不僅包含了明經(jīng)取士的考核內(nèi)容,還有詩賦與策問,并且更加著重于對士子本身的文辭修養(yǎng)的考核,靈活性更強,難度也更大。

  在錄取比例上,明經(jīng)科與進士科亦是相差懸殊。明經(jīng)科每年約錄取千人中十分之一二,而進士科則是百分之一二。所以常言道,“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即言,若到三十歲才通過明經(jīng)考試已算是老了,但若五十歲中了進士科卻還算是較年輕的。

  由此可知,進士科之難度,不亞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還是得單腿蹦過去的那種啊!

  鄭瑞選擇考進士這一科,說來真是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

  他先前被武皇夸獎了一次,讓他名動洛陽城,之后又在國子監(jiān)里贏得了好一番贊譽。

  但他還是太性急了,按照常言所說,他這十七八歲的年紀能考中進士者當真是寥寥無幾,除非其天賦異稟,或者后臺超硬,可惜他除了自幼聰穎好學(xué)外,與那些真正的神童們相比還是差了一些稟賦,并且也沒有足夠強大的家世去推動他的舉業(yè),更沒有超級牛逼的老師為他撐場面遞條子。

  若是他此次不第,不僅與王三娘的婚事沒戲了,而且還要承受一番‘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壓力。所以他此次算是兵行險招、孤注一擲了。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一下唐代的科舉士風(fēng)。若說士子們過鄉(xiāng)試是憑著自己的文采實力,但要通過這全國省試,卻非是有才能有實力就足夠的,還需要有家世背景,有愿意推薦自己的恩師郎官或者權(quán)貴顯要,還要有一定的知名度,才能如愿以償?shù)拿摲f而出。

  究其原因,此時的考卷是不糊名的,考生的名姓、筆跡都原原本本的出現(xiàn)在考官面前,這其中的水分就很大了。況且,唐代的主考官根據(jù)自己的政治傾向或喜惡來錄取士子也是常見的。所以,唐代士子若要進士及第,還需要考驗一下自己的交際能力以及成名速度。

  當然,不管進士科的‘黑幕’有多少,其在高宗以后的科場地位中可以用‘舉足輕重’來形容。畢竟大周上下上千上萬的士子中,只有那么十幾二十來個幸運兒得以榮登金榜,其稀罕程度可見一斑。有語云“瞠目看明經(jīng),焚香待進士”,可見在時下世人的心目中,進士所受到的青睞非同一般。而進士出身的士子在仕途上,較之明經(jīng)及第的士子而言,則更為順利坦蕩,前途無量。

  也正是因為進士出身的可貴,鄭瑞便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進士科,雖然他的詩賦水平算不得最好,雖然他除了一點虛名,沒有半分的家世背景。但想到自己若能進士及第,那么,他便能理直氣壯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上王家提親,更不會讓王三娘被她的姊妹閨蜜輕看,還要讓她成為人人艷羨的進士夫人!又或許還能為自己將來法辦仇人而平添助力。這都是他夢寐以求的,焉能不奮力嘗試?

  此次春闈為期一日,卯時入場,戌時出場,可謂日以繼夜。

  考場內(nèi),鄭瑞趺坐案前,奮筆疾書。待第一支蠟燭燃盡時,他完成了所有的試題,將所答內(nèi)容從頭到尾再仔細推敲思索并修正后,第二支蠟燭熄滅了。燃起第三支蠟燭時,鄭瑞開始檢查卷中的是否有謬誤或應(yīng)避諱的字眼。直至三燭皆燃盡,監(jiān)考官們開始收卷了。

  戌時三刻,夜已深。鄭瑞舒展了一下麻木的腿腳,揉了揉酸澀的手腕,便隨著眾人出了貢院大門。忠叔牽著馬兒在門外候著,鄭瑞徑直向他走去。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打起了精神準備上馬離開,卻聽忠叔在一旁提醒道:“郎君,王小娘子還在對面的酒樓等你呢!”

  鄭瑞聞言一愣,暗罵一句傻姑娘,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感動,便轉(zhuǎn)身向著那酒樓疾步行去。問了酒樓博士王三娘的所在,徑自上了二樓,進了面朝貢院的那個雅間。

  輕敲門扉,沒有聽到動靜。他疑惑的推開雕花門,卻見王三娘與鈴鐺兩個正伏在案上呼呼大睡。鄭瑞嘴角一勾,搖頭輕笑,便想上前喚醒她們倆。沒成想,一入雅間,竟發(fā)現(xiàn)了還有一人,卻是個男子,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他正端坐在另一側(cè)的幾案邊,出神地望著那一頭熟睡的王三娘。

  鄭瑞見此,不禁臉色一沉,輕咳一聲,道:“徐……判司?”

  這男子正是徐恕,他聽到鄭瑞的聲音,終于回過神來,抬頭看向鄭瑞,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后輕聲道:“好不容易睡熟了,別吵醒了她們?!?p>  鄭瑞點頭,亦壓低聲音,問道:“你怎會在這里?”

  徐恕揉了揉發(fā)麻的雙腿,緩緩站起身來,道:“自然是有事?!?

甬城金雀

明清春闈的考試為三場,為期九日,但唐代春闈的考試場次,我沒查到具體的說法,只知道是‘二月春闈,四月殿試’,‘考試時,日以繼夜,三燭燃盡,即收卷停考’。當然,除了對當時科舉制度的介紹外,也查不到具體的細節(jié)如何,所以我斗膽按照劇情需要杜撰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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