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皇樓,麗水間。自從上次木依依帶了一大批廚子在這里展示了一場美食盛筵之后,這個包間就出了名。當(dāng)然,這個出名也只是在杏皇樓內(nèi)部,在沒有研究出那些菜品之前,杏皇樓掌柜的可不敢隨便就跟外面說這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桌色香味創(chuàng)意都十足的菜肴,要是那樣的話,雖然生意會比現(xiàn)在還火爆,但是自己真的沒有菜肴拿出來啊。那不是騙人么?生意很快就會黃的。所以當(dāng)木依依第二次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掌柜的從柜臺后面幾乎是蹦著出來的。
木依依望著一蹦三跳的來到自己面前的掌柜的,皺眉問道:“掌柜的有什么事么?”那掌柜的愣了一下,雖然看不太清木依依的表情,但是語氣里的不奈和疑惑卻是很明顯的。掌柜的呵呵一笑,說道:“客官是來吃飯的吧?!蹦疽酪酪稽c頭,那掌柜的喜道:“還是之前的‘麗水間’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不瞞您說,自上次您來過之后,那間包廂的東西我們一件沒動過,只是隔一天做做衛(wèi)生,就等您再來呢。”
木依依聞言笑道:“謝謝掌柜的啊,沒想到還給我留著呢,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啊?!闭乒竦穆勓孕Φ溃骸斑@沒什么,舉手之勞而已,這個......今晚灶臺給您還騰出一半?”木依依心里說道:“果然如此啊。”這家掌柜看重的果真是自家叔叔那些御廚的手藝啊。不過這次,可要失望了呢。木依依笑道:“這次,就不必了,今天就挑貴店的一些招牌菜上一桌吧?!蹦钦乒衤犃?,不由有些失望,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惋惜的看著木依依。木依依心里說道:“這可真的不能隨便的就被你偷了師,我叔叔的那些廚子都是御廚,讓你學(xué)了,可是害你啊。”
這話當(dāng)然不能說給掌柜的聽,木依依便微微行了個禮就上樓去了,只留下?lián)u頭嘆息的掌柜的,掌柜的心想著,“唉,這新菜單,看來是推不出去了啊,也是,別人壓箱底的本事,怎么會輕易的交給別人呢,這東西,就憑看又看不會的?!?.....
木依依來到“麗水間”。粗粗看了一眼,桌椅,門窗和用具都擦得蠻干凈的。木依依還是坐在上一次的位置上,抓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慢慢喝著。等沒多久,鼎爺便來了,鼎爺一進(jìn)門就拱手行了一禮,笑著說道:“哎呀,又讓紅衣女俠等我了,罪過罪過。”誰知木依依說道:“既然犯了罪過,鼎爺準(zhǔn)備怎么償還呢?”
鼎爺頓時一愣,但隨即木依依笑道:“開個玩笑,鼎爺不要這么認(rèn)真嘛?!倍敱阈睦飮@了口氣,“現(xiàn)在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了,別人放個屁,自己都要當(dāng)個真啊?!倍斠娔疽酪罌]有坐在餐桌上,便也沒有上桌子,鼎爺來到小圓桌邊,坐到了木依依對面。一落座,鼎爺便笑著問道:“女俠,不知道楊兄弟又沒有跟你說過我所求何事?”
木依依聞言說道:“鼎爺,您在蕭家做得好好的,為什么就要另尋一路呢?你怎么知道在蕭家就不是一條生路呢?你怎么知道來我這里,就是一條生路呢?”鼎爺一愣,“是啊,這家也不是做什么善事的大豪,這家做的生意也貌似不怎么光明啊,自己在蕭家是棄子,但好歹自己還是蕭家的老人,但是到了這邊之后自己完全就是個新人,怎么能證明自己的忠誠?怎么能保證自己就不會被用作棄子?”
想到這里,鼎爺便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知道,依我的微末本事,是入不了貴主法眼的,但是就這么不掙扎不反抗的,明明知道會發(fā)生自己不愿發(fā)生的事,卻不去阻止它的發(fā)生,這不符合我的風(fēng)格。我現(xiàn)在在蕭家扮演的角色,就是一雙臟了的手套,不知道哪天就會被扔掉,或許扔之前還會戳幾個洞。我不愿意過這種命運(yùn)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生活,我只愿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yùn),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自己決定自己的方向。”
說到這里,鼎爺?shù)难凵裆铄淦饋?,他接著說道:“我這一輩子,出身就在蕭家,蕭家老爺就是我小時候的少爺。那是我只是個小跟班,陪著少爺讀書,陪著少爺玩耍,陪著少爺橫行無忌。我以為我會一直過那樣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少爺代替了老爺做了老爺,我變成了管家。那時,我覺得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我為少爺?shù)幕槎Y,少爺?shù)娜胫鲀x式,蕭家的各項事務(wù)忙里忙外,不亦樂乎,我覺得我這輩子就是這樣了。能看著蕭家在我的手中,我的老爺?shù)淖拢睒s昌盛,簡直是一件最讓人滿足的事?!?p> “直到十多年前,蠻族大舉入侵,那時蠻族的勢力滔天,圍著古豐城圍了三個月,古豐城與外界的聯(lián)系完全中斷,連軍鴿都已經(jīng)沒了,但是外界的救援還是遲遲未到,直到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我才知道,原來整個西秦已經(jīng)被攻下了大半壁的江山了。結(jié)果古豐還是陷落了,蠻族兵進(jìn)了城,大肆的燒殺搶掠,街上有有些地痞**趁機(jī)大發(fā)利市,整個古豐都陷入了恐慌和混亂之中。但是蕭家在這場動蕩之中卻并沒有什么損失,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道,原來蕭家與蠻族人做了交易,在破城當(dāng)晚請城里一眾的將領(lǐng)喝酒,因為蠻族兵圍城三個多月都沒能破城,所以大部分的將領(lǐng)都放松了警惕,覺得蠻族兵是打不進(jìn)來的。少部分的將領(lǐng)沒有這么樂觀,但是也覺得古豐城還是一時半會攻不下的。而且大家都覺得蠻族兵圍古豐的目的其實是利用渭水將在西秦掠奪的物品運(yùn)到這里,然后走陸路運(yùn)回北面?!?p> “于是,成就這樣破了,破城之后,所有的兵士都被征發(fā)去運(yùn)貨物,那邊的那個碼頭,也是在那個時候建成現(xiàn)在的規(guī)模的。所有的將領(lǐng),無論官職大小,統(tǒng)統(tǒng)被投了江,祭了水神。現(xiàn)在想想,如果蕭家不與蠻族互通,古豐說不定真的完全不會被攻破,因為那些蠻兵也只是在一開始的半個月試著攻了幾次城,還沒沖到城下就被亂箭射回去,完全沒有要奪下城池的意圖。當(dāng)然,這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時的我可沒有膽量去城樓上,不怕你笑話,我那時躲在家里聽著城外的鼓聲和呱噪聲都嚇得渾身發(fā)抖呢?!?p> “自從我知道,古豐城破的原因之后,我便發(fā)現(xiàn),我一直效忠的對象——蕭家,其實沒有我想象的那般的高尚,蕭家先祖的那種氣節(jié)和英勇,早已經(jīng)爛在了青史之上了。蠻族兵在城里大肆搶掠財富,蕭家就在城外大肆的兼并土地,反正戰(zhàn)亂一起,也沒有人去管它了。結(jié)果蠻族潰敗的迅速至極,似乎是在瞬息之間,古豐城的蠻族兵就消失了。大家走出狼藉的家,收拾破碎的心情,整個城開始慢慢的恢復(fù)生機(jī),從這次重傷之中慢慢痊愈。而蕭家,不經(jīng)意間就已經(jīng)成長為了一個龐然大物,現(xiàn)在蕭家已經(jīng)幾乎完全占據(jù)了西城外的幾百畝良田,幾十戶的佃戶,已經(jīng)像是一個小小的爵了,只是沒有正是掛名而已,實質(zhì)上,不交皇糧,不交賦稅,不征徭役,甚至比封爵還要瀟灑?!?p> “后來‘莽碭山’便出現(xiàn)了一股盜匪,大家都說是蠻王留下來的,所以大家都不敢去招惹,但是不知怎么的,蕭家大少居然跟這些人有了牽扯,時不時的就會弄些鹽回來販賣。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在販私鹽,是造福一方百姓的事,便欣然的領(lǐng)命去幫蕭家打理這樁生意。誰料卻是坑害百姓的生意,我一腔的熱血便就此冷了下來?!?p> 一口氣說完了這么多,鼎爺沒有去看木依依,木依依也沒有說話,只靜靜的聽著。鼎爺說完之后,便喟然一嘆,說道:“我現(xiàn)在亦想清楚了,我不求貴主對我有多么的重視,不求有多么的照顧,只要不要輕易地就將我作為棄子隨意就丟棄了就行了?!蹦疽酪篮鋈簧钗丝跉?,笑著說道:“沒想到鼎爺還有一腔的俠義心腸,對于蕭家的種種劣跡還是頗有微辭的嘛,我還以為鼎爺與那蕭家是一丘之貉呢,看來卻是誤會鼎爺了?!?p> 鼎爺便笑道:“什么俠義心腸?我手無縛雞之力的,哪里能做得了什么事情?”木依依便笑道:“俠,之所以為俠,便是因為心里有道,有著對天下百姓的憂思,有著責(zé)任感,對這個世上的不平事有著切膚之痛。并不是會武功才能成為俠的,只要有一腔熱血和不冷的心,便就是俠,便就能行俠仗義,俠,就是要以武犯禁,挑戰(zhàn)那些高高在上,看不見百姓疾苦的肉食者。如此說來,鼎爺?shù)故桥c我們有著相同的道呢?!?p> 鼎爺一震,“什么?相同的道?你們買鹽不也是拿去賺錢么?賺的還不是平民百姓的血汗么?怎么會是俠?”木依依見鼎爺一臉的不以為然,便也不說破,她只緩緩說道:“鼎爺,你可知道那所謂的投名狀?”鼎爺一愣,“怎么,這還是拜山頭么?還有投名狀?”木依依見鼎爺怔住了,便笑著說道:“雖然我覺得你與我有著相同的道,但是,畢竟鼎爺現(xiàn)在還是蕭家的人不是?所以還需要鼎爺有點小小的表示,我才敢將你推薦給我家主人不是?”木依依心里好笑,“有個莫須有的‘主子’有時候還蠻好用的,什么事情,一推四五六,就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