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打谷場
鐘延澤和曹禾先出門去了打谷場,江云正也要出門前往,這時一個中年村婦突然竄了過來,撲倒在他身前,口中呼喊道:“東家,你不能做得這么絕,不能收回我家的地啊……”
江云一看,認(rèn)得對方,正是王鐵柱的老娘朱氏,心里頓時就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當(dāng)即上前一步,拉起對方道:“朱大嬸,有什么事,先起來說話?!?p> 朱氏卻賴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呼喊道:“聽說東家要收回我家的田地,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這是沒活路了,若是東家不收回成命,我今天就死在這里不起來了!”
她的叫喊,又引來了一大群的村民,圍在江家的宅院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佃戶被收回田地,無疑是一件大事,大家對此都心有戚戚,對王鐵柱一家抱有同情的居多,紛紛指責(zé)江云做得太過分了。
“朱大嬸,有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你先起來說話,算我求你了?!苯拼丝逃蟹N被千夫所指,晉升舊社會萬惡的地主老財?shù)母杏X,這感覺實在太不好了。
“這事兒沒什么商量的,今天我把話撂在這里,若是東家不收回成命,我今天就死在這里不起來了!”朱氏繼續(xù)跪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遇到這種情況,江云也是有點發(fā)懵,連連搓手,不知該怎么辦了。
聽到外面吵嚷,正在里面忙著的王秀蓮走了出來,在邊上聽了一陣,明白事情大概緣由之后,便走上前來,微微蹙眉對江云道:“東家,這件事你做得太莽撞了?!?p> 江云愕然道:“是么,我要收回他家的田地,那王鐵柱當(dāng)時也是挺硬氣的,當(dāng)時也沒見他抱怨什么啊。”
王秀蓮搖了搖頭,覺得這位東家還是太少不更事了,這田地就是作田人的命根子,你要把田地收回去,不等于要了他們的命,人家能不急眼么,王鐵柱當(dāng)時沒說什么,那是他煮熟的鴨子嘴硬罷了。
她勸道:“東家,剛才王鐵柱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讓東家要收回他家的田地?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東家不如就饒恕了他一次,讓他前來賠禮道歉就是了。”
江云也沒料到這件事看起來會這般嚴(yán)重,期期艾艾道:“我原本以為,王鐵柱自己不想干了,那就一拍兩散,大家都好,所以就收回他的田地,沒想到……”
王秀蓮聽了又搖搖頭,暗道對方還是少不更事,不通人情世故啊,便道:“東家想錯了,哪有種田人舍得把自己辛苦種的地推出去不要的道理,王鐵柱即使這么說了,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當(dāng)不得真,既然是場誤會,要不東家還是收回成命,免得事情鬧下去更加不可開交了?!?p> 江云看著還在地上撒潑打滾的朱氏,無奈的點了點頭。
王秀蓮便走過去扶起朱氏道:“嬸子,東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不再收回你家的地了,你就起來吧?!?p> 地上的朱氏停了哭鬧,抬起頭來望著江云,眼巴巴道:“東家,秀蓮她說的是真的,你不再收回我家的地了?”
江云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朱氏這才歡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江云一個勁的作揖道:“多謝東家,多謝東家,東家是個仁義之人啊?!?p> 江云冷著臉道:“你先別謝我,實話告訴你,谷伯這件事,他王鐵柱脫不了嫌疑,若是事后證明,這件事是他干的,那你家的田地還是要收回來的?!?p> 朱氏聽得一呆,隨即就慌忙搖頭道:“不,這件事不會是鐵柱干的,不會是他干的,你們不能隨便冤枉人啊?!?p> 江云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她,邁步徑直往村西頭的打谷場而去了。
此時打谷場這邊已經(jīng)圍了一大群的人,村中所有的青壯都已經(jīng)站在打谷場前,排起了長隊,等著勘驗?zāi)_印。
旁邊看熱鬧的,有老人,婦女,孩童,大家都沒太把這當(dāng)回事,那些孩子們更是三三兩兩穿梭在人群間,嘻嘻哈哈打鬧不已,愣是把一個嚴(yán)肅的勘驗行兇之人的場地,弄成了一個玩鬧場。
“肅靜!肅靜!”
鐘延澤連續(xù)喊了幾聲,大人們開始約束身邊的孩子,嘈雜的打谷場稍稍安靜下來了一些。
鐘延澤扭頭問旁邊的朱友貴,鐘進(jìn)兩人:“朱戶長,鐘戶長,全村所有的青壯都已經(jīng)到了么?!?p> 朱友貴拍著胸脯保證道:“回鄉(xiāng)老,全村所有的青壯都在這里了,一個不少,若少一個,你拿我是問就是?!?p> “那就開始吧,一個一個來?!辩娧訚烧f道。
排好隊的全村青壯,開始一個個走上前去,接受勘驗??彬灥倪^程很簡單,在打谷場的前頭,堆起了一堆的沙子,輪到的青壯就走到沙堆邊,往沙堆上踩上一腳,留下自己的腳印,鐘延澤和曹禾守在旁邊,仔細(xì)觀察每個人留下的腳印,是否跟現(xiàn)場田地留下的那三個疑兇腳印吻合。
當(dāng)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三個疑兇腳印中有王鐵柱一個,所以現(xiàn)在只需要比對另外兩個疑兇腳印。
江云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對于這個勘驗過程的效果,他十分懷疑,不過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它更好的尋找兇手的辦法,而且他知道,鐘延澤,曹禾搞出這么大動靜,也是對村民的一種震攝。
整個沙河村,約有七十來戶人家,三百多人口,其中青壯又有近百人,一個個輪著來,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平川,平川——”
江云正在這里看著勘驗過程,這時耳邊就聽到幾聲有些熟悉的叫喊。
平川是他的字,在村子里,村民大多叫他江小哥,自家的佃戶則大多叫他東家,幾乎沒有叫他平川的,叫他平川的基本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在清河書院的同學(xué)。
而聽到那有些耳熟的聲音,他不用回頭,就已經(jīng)知道,是誰來了。
回過頭,果然看到兩個頭扎方巾,身穿長衫的學(xué)子施施然向著這邊大步走了過來,不正是他在清河書院的那兩個狐朋狗友,嚴(yán)政和周世民是誰。
他們兩個怎么跑來這了,兩人此刻的到來,江云多少有些意外。
嚴(yán)政和周世民的到來,也引起了旁邊村民們的注意,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步走來的兩人身上。
嚴(yán)政和周世民也是第一次來沙河村,兩人先是問路去了江云家,在江家沒有見到江云,知道對方在村西的打谷場,就又往這邊尋過來了。
“平川,可找到你了!”兩人大步走了過來,高聲打著招呼。
江云沒奈何的迎上了前去,問道:“兩位兄臺怎么找到這里來了,莫非是書院有什么事情?”
嚴(yán)政打了個哈哈,道:“也沒什么事情,不過是今早上看到平川你走的急,似乎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所以特地過來看看,看有沒有需要我等幫忙的地方?!?p> “有勞你們關(guān)心了?!苯撇幌滩坏牡?。
嚴(yán)政拍著胸脯道:“你家中管家谷伯的事,我們已經(jīng)知曉了,出了這種事,實在是令人氣憤難平,一定要盡快捉拿兇手,嚴(yán)懲不貸!平川,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等義不容辭!”
他的話說的很大聲,周圍的村民都聽到了,不少村民看過來的目光,都帶上了幾絲異樣,似是沒想到,江云在書院中,還有這等熱心助人的同學(xué)。
其中鐘延澤,曹禾,朱友貴,鐘進(jìn)等人看過來的目光,又有些不同尋常,因為他們已經(jīng)看出,嚴(yán)政此刻穿的,是十分正式的童生長衫,這表明對方是一位有功名的童生。
沒想到江家這小子還能有一位童生的同學(xué)好友,這幾人一時不知這嚴(yán)政的底細(xì),心里便有些狐疑。
其實嚴(yán)政,周世民兩人此刻突然來到沙河村的背后用意,江云已經(jīng)明白了,但也沒有說破,只是說道:“嚴(yán)兄你們的心意,小弟心領(lǐng)了,不過這件事自然有鄉(xiāng)里的鄉(xiāng)老處置,倒是不需要兩位的幫忙?!?p> 嚴(yán)政抬頭環(huán)顧四下,又問道:“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呢?!?p> 江云簡單的給他解釋了一番,嚴(yán)政這才明白過來,當(dāng)即走了過去,來到正在勘驗村中青壯腳印的鐘延澤,曹禾兩人面前,拱手一禮道:“兩位鄉(xiāng)老,在下清河書院童生嚴(yán)政,有禮了?!?p> 看到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行禮,鐘延澤和曹禾兩位鄉(xiāng)老不明對方底細(xì),也不敢托大,忙各自起身還了一禮,道:“原來是嚴(yán)公子,失敬,失敬!”
朱友貴這時也湊上前來,見禮道:“嚴(yán)公子,在下朱友貴,忝任本村的戶長,犬子朱明,也在書院讀書,不知嚴(yán)公子可認(rèn)得否?”
“朱明么,當(dāng)然認(rèn)得,正也是西閣的同學(xué)?!边@時周世民走上前來大聲道。
“原來如此,那大家都不是外人了,呵呵?!敝煊奄F露出一臉笑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