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視察雞籠
方逢時在萬歷元年的冬天到任了，他對張凱早有耳聞，抱有些好奇之心?，F(xiàn)在見了張凱恭恭敬敬的把他請進大帳很是滿意，卻見張凱抱了一大堆人高的公文行了過來，張凱把文件往桌案上一放，道：“早就想找個什么人幫忙啦，不想張大人如此了解我。派了方大人如此優(yōu)秀的文官來，以后這些公文就拜托方大人啦。”說罷做了個揖就躥了出去。
那堆文件不等張凱出門，就倒了下去，散滿了整張桌子。
方逢時看著桌子上堆得密密麻麻的文件，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了起來，雖然他的職責是監(jiān)督張凱和軍隊，只是他是正三品的文官，張凱理論上比他要高上一級，這張大人交代的公文，他不得不如實處理。他開始有些后悔只身上任了，沒把常師爺也帶來。
次日黑著眼眶的方逢時又被張凱拉了起來，張凱要帶他去巡視軍營，他只得依言行事，穿戴整齊跟著張大人四處走走。
到了那軍營，只見數(shù)千人在大大小小的各個校場里操練各種戰(zhàn)技。上百人或伏或跪或立的排成三排在校場東邊的射擊場在用火槍射擊木靶；幾百人在校場中間排成方陣，像僵尸一樣走著路；幾百人排著隊在校場西側(cè)的幾條崎嶇布滿障礙的路上練習攀爬各種障礙，中間還要跳到一個泥潭里再爬出來；幾百人口中銜了根木筷正在校場南側(cè)的山坡上無聲無息的爬著；此間又以幾百名騎兵的訓練場最大，每名騎兵間隔不過三四尺，數(shù)百人足占了上千尺的方圓。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在軍營中和校場北側(cè)來回奔襲，操練著馬上火槍射擊，轉(zhuǎn)過身來又抽出馬刀向軍營中的數(shù)百草人斬去，斬過再拿出腰中短統(tǒng)做射擊狀，又拍馬繼續(xù)前沖，然后繼續(xù)砍殺無辜的草人們，再然后轉(zhuǎn)回來奔回再來一遍。他們都處在一地，互相交錯在一起，卻沒有互相干擾。
震天的響動讓那方逢時目瞪口呆，那精良的裝備，士兵們熱火朝天的大喝聲，戰(zhàn)馬的嘶鳴，隆隆做響的火槍。張凱又帶了逢時去看了練習射擊的炮兵，巨炮一聲怒吼，遠方的靶堆就去了一半。逢時捂著嗡嗡作響耳朵幾乎不感相信他看到的面前的一切，他剛差點給震暈了過去，看了旁邊早就拿棉花塞了耳朵偷笑的張凱，心中暗嘆又中了暗算。
待回到軍營，士兵們正在午餐。營外陸續(xù)又回來數(shù)百騎兵，有的身上還批著布滿了草枝樹葉的網(wǎng)衣，一問原來是去演習林間山地的埋伏去了。張凱拉了逢時在士兵食堂中吃飯，逢時大異，張凱怎敢讓一朝庭三品大員吃這些粗人所食之物。見了那肉菜齊備的伙食，方逢時一驚，若是這數(shù)千士兵每日都吃這等食物，那得多少銀兩？不由問道：“這數(shù)千士兵，一日所費幾何？”張凱掐指算來，道：“蔬菜和豬羊多是自種自養(yǎng)的，也費不了多少，這米糧有許多是從臨近諸縣購買，海城衛(wèi)屯的田也負責供應一些，自己也屯種一部分。大頭是士兵訓練消耗的火器和衣服，粗算來一日也就四、五百兩左右?！狈陼r無語，就算是如此，一年也要消耗十幾萬兩。原來士兵吃得如此之好，難怪士氣高昂，訓練如此刻苦，尚無怨言。
方逢時又要去海上視察艦隊，張凱就讓井然帶著這個從來沒有坐過海船的湖北人去了浪最大的海域，結(jié)果不得而知。幾日后張凱要與他一同去基隆，逢時忙道：“本官在這里主持事務既可，不必去基隆再看了?！睆垊P不依啊，不成啊，一定要一起去。逢時不肯，張凱又拿了圣旨道：“這里說要你巡按旅順雞籠各地啊，方大人若不去，那怎么成啊。”逢時苦笑，卻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卻說這基隆的名字，張凱以前看得順了，又嫌雞籠難聽，就奏請了朝庭，把名字改成了基隆，也算是他做了件好事。
上了船，卻見到大虎子父子也在這船上，兩人露出衣外的肌膚都已經(jīng)曬得滿是紅色，挽了袖子、扎了褲腿，正是一副水手打扮的情形。不過經(jīng)歷了幾個月的風雨，似乎已經(jīng)很熟悉海上事務了。飛虎已經(jīng)升任了井然旗艦上的三副，見了張凱，兩人就抓了張凱狠狠的捶了張凱一頓，全然不顧邊上的方逢時。
方逢時見張凱吱吱叫痛的受此折磨也不由覺得好笑，待行至海上，張凱看著逢時蒼白的臉不由暗自得意，“我叫你來監(jiān)視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哈哈。咦，我胃怎么也開始難受了？啊呀，我忘記了，自己連車都暈的，別說這船了?！贝仡^看過去，井然與大虎子父子正拿了繩子看著他。又一個數(shù)尺高的小浪打來，張凱的臉色越發(fā)慘白了起來，張凱抓著胸口求道：“本官有要緊公務，讓我回旅順吧。”三人搖頭不依，立刻三下五除二把張凱捆在了船頭。逢時見了大駭?shù)溃骸澳銈冏鍪裁矗俊本恍Φ溃骸皼]什么，我們在幫張大人治暈船呢，方大人可也要一治？”逢時臉色更白了，他連連擺手道：“本官就免了，免了?！?p> 待兩日后兩只老虎才肯放半死的張凱下來，大虎子問曰：“還暈嗎？”“不暈了？”“真的不暈了？”“真的不暈了。”“確實不暈了？”“我靠，放我下來吧．我真的不暈了?！?p> 大虎子與小飛虎道：“他說他不暈了，我們再把他吊到船桅頂上試試?！睆垊P大叫：“救命啊，殺人啦?！眳s不曾有人來救他?？磥韮芍焕匣⒁呀?jīng)控制了全船……。逢時聞了慘叫暗爽道：“為什么他們都不把這張凱當做一個堂堂從二品的大員呢？這么不成體統(tǒng)的事，是不是也要回報張首輔？”
又是數(shù)日方到基隆港，只見港口一片繁忙，一艘小船出來打了旗語，再引了船隊緩緩航入。港口內(nèi)停著數(shù)十艘商船與艦船，港岸上堆滿了各式貨物。港口后的城市分成八個大區(qū)，其中一片是劃分給倭人的，倭人除了這倭人區(qū)和商業(yè)區(qū)，別的地方不許出現(xiàn)，若是走入就立刻拿下。另外一片是分給佛郎機人的，還有一片是分給紅毛夷。當然不是白白分的，尚要巨額的租金，內(nèi)部治安也由艦隊負責。其他還有商業(yè)區(qū)，住宅區(qū)，軍屯區(qū)，家屬區(qū)，港口區(qū)，衙門區(qū)。
逢時呀然道：“這里才建了一年？”張凱得意的道：“九個月，尚不足一年?！狈陼r啞然。
張凱又邀請他參加艦隊訓練，逢時欣然參觀，這次他帶了棉球。只見遠遠上千丈遠的地方豎著幾個簡易帆船，也就幾片木頭，帶著一個風帆罷了。井然下令靠近敵船，然后下令擺好陣型，最后通牒，后立刻三次齊射。水手們旗語紛紛，逢時也看得一頭霧水。只見隨著旗幟的擺動，三艘炮艦組成的艦隊排成了一字型，待進入射程后，第一艘開火，然后進入射程的其他兩艘也開火設計。哄天巨響過后，帆船完好無損，逢時正想諷刺張凱幾句，卻見那炮手們卻都在說什么校正，左五度。又一次齊射，這次是四艘齊發(fā)，數(shù)十門大炮噴出一片火光，一陣陣水幕過后，水面上只剩下幾塊木頭碎片。
逢時啞然，這就是火炮的實力嗎？“就是一只鐵船，怕也被擊碎了吧?！狈陼r很高興能見到如此威力的大炮，也很高興看到如此有斗志的一只艦隊護衛(wèi)著大明海域。至于那些異樣，不過是簡化了那些官僚制度吧，逢時覺得如果就這么保持下去，也許是件好事。
張凱又請他去了一個東番的山塞，那些好客的東番人把大塊烤好的鹿肉，果酒與各色水果端來，又是篝火又是少女們的舞蹈。夜晚還有激情的野性少女陪伴，逢時度過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晚之一。張凱沒有邀請他去山后一觀，那里連天的稻田，滿山的茶樹苗，還有鹽田。這些張凱沒有邀請逢時去參觀，若是見了，逢時怕是要參張凱一本的。
這一切多是何二的功勞，何二那里來的這么大本事？其實都是錢鬧的，島上荒地無數(shù)，什么最賺錢？茶、鹽、絲綢、瓷器，這些后兩者是別想了，沒有一個穩(wěn)固的基礎(chǔ)是發(fā)展不出來的，但是前兩者就很方便了。從海州接來的難民中恰巧又有各種人才，讓他們恰當發(fā)揮就是了，稻子用的是南方一年三熟的品種，茶樹本來就有些野生的，又去南方買了一些茶苗。慢慢來嘛，不急，至于鹽嘛，太簡單了，挖幾個淺坑先引進一些海水過濾一下，再曬干就是了。
逢時很快就被調(diào)回了更加需要他的遼東，他回去時，張凱隨便遞了張十萬兩的銀票過去道：“小弟知道有些東西是與祖制不同，但是這也是為了方便與夷人打交道。不得以而為之啊，尚請方大人多幫忙擔代一下。明年海城豐收，小弟再援助兄長數(shù)萬石軍糧?！狈陼r想把錢推回給張凱，但是遼東缺錢缺糧啊，他是遼東的支柱，遼東的將士們有些還在餓著肚子。十萬兩銀子啊，他暗自嘲道：“我真是很容易被收買啊。”逢時收了銀票，帶了差役衛(wèi)士們坐著轎子走了。
張凱回頭與何二道：“放了信鴿，叫路上準備的殺手們緩一緩吧。當事人似乎接受收買了，叫鼴鼠一號查看他的奏折。若是沒問題，就算了?！焙味c了點頭，對方逢時這種精明能干的人物，自然要多加小心。
鼴鼠一號翻開了方逢時的奏折，粗粗看了一遍。點了點頭，離開，張首輔尚深夜在批文中，還沒來得及看這本剛送到的奏折。鼴鼠一號是張居正的一個貼身家人，是個叫張安的三十許青年，據(jù)說他的家人前些日子在黃河決口時一并沒了，可憐他那老母與妻兒。張居正聽了管家游七的訴苦，就把著尚機靈的小伙子調(diào)到了自己身邊，給了他份優(yōu)差。那張安也機靈，無事不想得周到，很快就成了張居正的心腹。張安每當領(lǐng)到月傭三兩的時候，就不由得想起妻兒又拿到了百兩，她們在等他去過好日子。只要十年就可再次和家人團圓，這是那個黑衣人給他的承諾。
張安出了張府，來到宅外，隨便丟了個包子給一個乞丐。匆匆離開，去買了些蠟燭又回了張府。他回來時，那個乞丐已經(jīng)離開。不久，一處宅院放了只鴿子，兩日后張凱收到一個字“安”。
危機解除，張凱又請了旨，請在倭國外海建立一個港口基地以便監(jiān)視倭國，同時遞上的還有殲俘倭寇一百七十人的捷報，那個地方叫海參威。張居正準所請。
何二又被派去了海參威，那何二就乖乖的去了，張凱詫異道：“你最近怎么那么聽話了？你不挺愛發(fā)牢騷的嗎？”何二回曰：“前些日子，仗著給大人做媒，著實囂張了幾日。現(xiàn)在若還是那般，不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小人答應為大人賣命，自然要做到?！睆垊P又道：“你妻子呢？”“小人讓她接了孩子去基隆了，那里很好，小人很放心。小人這就告退了，明日就與井然大人一同去海參威?！闭f罷，何二告退離去。
望著何二的背影，張凱得意的撓了撓頭道：“我似乎撿了個寶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