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驚喜,除了趙泗本來的確看重這個梅爾基奧外,還因為他竟然是用大明話(漢語、普通話、北京話)說的。一番交流趙泗終于弄清楚了,自從上次趙泗跟他談了以后,這梅爾基奧還真是下了想和趙泗干的決心,于是平時便請懂明朝話的人教他,大明船來了他也來廝混聯(lián)系。現(xiàn)在雖然不能說已經(jīng)完全學(xué)會了明話,但是偶爾能說上兩句,聽也聽得懂幾個簡單的詞句。
就沖這學(xué)習(xí)態(tài)度趙泗就很喜歡,于是啟航后毫不猶豫的就帶上了梅爾基奧,卻沒有想到梅爾基奧卻跟老李頭掐上了。
趙泗發(fā)覺的時候是因為他們的一個爭吵,趙泗把兩人分別叫到了船艙,他此事對兩人各有喜歡。老李頭能把船開到日本已經(jīng)證明了能力,趙泗非常滿意。而梅爾基奧的經(jīng)歷寫成簡歷的話,大明朝沒有一個航海的人能夠比得上——在船廠當(dāng)過學(xué)徒,在鹿特丹的公司(現(xiàn)在合并到了東印度公司)做過會計,后來上了船雖然還是做會計,但是能成為大副早都精通了航海等一些知識,后來更是完成了從荷蘭經(jīng)非洲美洲然后橫跨太平洋幾乎環(huán)球的航行。
結(jié)果他們爭論的話題正是航海的問題,梅爾基奧對老李頭的能力有些看不起,老李頭當(dāng)然不服氣,就鄙夷他是紅毛鬼子。
趙泗聽完了老李頭對他關(guān)于紅毛人的齊淫技巧的鄙視后,又把梅爾基奧叫了進來。梅爾基奧開口就道:“您的船長不行,他開不了船,會出事的?!?p> 趙泗笑道:“是嗎,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到了日本了嗎?!?p> 梅爾基奧繼續(xù)用不太流利的明話道:“他不懂海圖,不懂航線,不懂天文,不懂?dāng)?shù)學(xué),甚至不識字,他什么都不懂,怎么能當(dāng)船長?!?p> 趙泗笑道:“可是他認識路啊,這片海洋上每個島嶼沒有他不認識的?!?p> 梅爾基奧道:“那不代表什么,公子,大海茫茫一片,可比陸地大多了,根本無跡可尋。要是不按照海圖,不時時刻刻測量糾正我們的位置,太容易迷航了。這樣太冒險了,我們的航海不能建立在冒險上面,這是科學(xué)不是玩命?!?p> 梅爾基奧沒能說服趙泗,不過后來知道很大原因是自己的表達不清楚,不過也成功的讓趙泗認可他說的海圖的重要性,并給他了個任務(wù)繪制船只經(jīng)過地方的路線圖。
梅爾基奧倒是很認真的,不再跟老李頭爭論,每日除了用蹩腳的大明話跟船員交流以提高語言能力外,就默默的描繪海圖。
由于回航是逆風(fēng)船只到大明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后了,這時候年早過完了,許多大明的海商已經(jīng)繼續(xù)出海了。老李頭回航出了個小問題,船只沒能順利到廣州,而是有些偏離,最早看到的海岸竟是福建的海岸。
這在潘月掌船的時候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于是趙泗找了老李頭詢問,結(jié)果結(jié)果令他膽戰(zhàn)心驚。老李頭表示偏離是難免的,當(dāng)趙泗問為什么到日本沒有偏離,老李頭回答是他在接近日本的時候看到幾個小島,他認識那些小島的位置于是那時候修正了航向。
趙泗大汗,又請來梅爾基奧商議,結(jié)果真正明白沒有海圖,不及時修正航線真是很危險,本來還打算換船長。后來梅爾基奧表示自己語言還困難,而老李頭說愿意跟梅爾基奧學(xué)習(xí)識圖,便繼續(xù)由他當(dāng)掌船的船長。
船這次回到廣州之后,趙泗不再著急,一方面是大多海船都出海了,這時候自己也去,利潤并不一定好,這也是為什么日本貿(mào)易那么好做,還有人愿意分些時候去南洋,廣州的商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同樣趙泗不想現(xiàn)在跟大家火拼價格,尤其是那樣還掙不了多少錢。所以他一面給所有船員放假,一面還給每人都多發(fā)了些工資,告訴他們是彌補他們沒有過年的遺憾。然后自己帶著老李頭開始四處挑選貨源,由于自己本來就有三萬兩銀子的資本,雖然買船花掉了一萬,修理船又出去一千多,可這次一次出海就至少得了四萬的利潤,腰包一下子鼓了不少。
趙泗讓老李頭帶著他尋找絲綢貨源,自己也順便去各個書商那里看看,很是尋了幾種精裝書籍。生絲綢緞這會子價格竟然還沒有跌下去,聽說是李家的船隊一下子訂購了,可稱瘋狂的貨物,這次要三十條船一同出海。可李家的船隊還得一個月后才能出海呢,著什么急啊。
然后又有幾家大海商跟風(fēng),也大量囤積貨物,眼看貨物瘋漲的勢頭一時還不會遏制。趙泗心里也興起了囤一批貨的念頭,可隨即便打消了,他感到次次漲價有些不同尋常,似乎是那些海商在操縱。難不成是針對自己,不過不太可能啊,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商人。
最終趙泗沒有行動,他看著越來越火的市場,做了一個決定,給鄧西發(fā)了封信,要他幫忙訂購一批生絲綢緞。鄧西是揚州本地人,又數(shù)代經(jīng)商門路不少。隨即趙泗自己也親自北上,攜帶了自己全部的家產(chǎn),駕船出發(fā)。
到了揚州終于和鄧西再次見面,這家伙本來長的就不高,現(xiàn)在更是發(fā)福了,活像個肉團。不過好在生于江南這寶地,人長的倒白凈,自由也沒有受什么苦,穿上一身儒裝倒也有幾分倜儻。
一見面?zhèn)z人甚是親熱,趙泗心中對鄧西本來就感激,加上重回江淮心情十分復(fù)雜,竟然難得的主動要求去喝酒。
飯飽了七八分后,趙泗就打發(fā)了梅爾基奧和老李頭去休息了,鄧西也屏退了自己的手下王佐等人。倆人久別又要了一些酒。
趙泗漸漸的喝高了,一面傾訴著鄧西的照顧之情,一面感慨人生際遇,竟不自覺的流下淚來。鄧西直笑他沒出息,突然又神秘兮兮的問要不要找艘畫舫去風(fēng)流一下。趙泗笑罵他沒有出息,也看向窗外,這酒樓就在瘦西湖邊上,此時已經(jīng)是黃昏,映著殘陽的像金子般的水面上不少雕船畫舫來回穿梭,不時的傳出各種絲竹管弦之聲,真是靡靡之音啊。
趙泗知道鄧西喜好跟名媛歌姬廝混,但自己卻不好那口,此時沒有遷就他的意思,如果是個普通朋友沒準(zhǔn)還勉為其難會答應(yīng)去風(fēng)雅一下,可是對于鄧西他拒絕的很干脆。鄧西除了表示遺憾外,也別無他法。
倆人又幾分酒下肚,不自覺的談到了生絲。
自從趙泗來信后,鄧西到也用了心,確實聯(lián)系了幾家絲場。蘇揚等地除了生產(chǎn)海鹽外,絲綢等物也非常有名,這里的絲場眾多。一些絲商雇傭幾個到幾十個工人,添置些簡單的工具便可以經(jīng)營,利潤雖然比不得私鹽但也不差,但是因為沒什么技術(shù),門檻又低從事這買賣的人就很多了,可卻也正因為如此,又沒有鹽業(yè)那種壟斷的性質(zhì),真正的大商人卻不多。真正在這行能說上話不是那些經(jīng)營繅絲的小工場商人,也不是紡織工場,更不是織戶,而是那些經(jīng)營買賣的綢緞莊。他們從繅絲場購進生絲,交給紡織場或者直接給織戶,然后收購綢緞,有的自己也經(jīng)營紡織場。
鄧西聯(lián)系的幾個絲場正是這些大綢緞商人經(jīng)營的,但是此時他們開出的價格竟比平時高了三成,鄧西拿不了主意,本想寫信告知趙泗情況,沒想趙泗就直接來了揚州,他本來就不是喜歡操心的人,此時落得干凈直接就把情況告訴趙泗了。
趙泗沒想到揚州這里竟然也是這中情況,看來不是廣州那邊商人在搞鬼,八成這次絲價上漲是源頭這里出了問題。
于是問道:“鄧兄可知道這絲價為什么突然就高了呢。”
鄧西已經(jīng)喝的有五六分醉了,瞇著眼睛道:“我對這行也不是很懂,聽那綢緞莊的人說是氣候不好,今年桑葉長的不行,還聽說北方許多地方受了蟲災(zāi)?!?p> 趙泗也不是很懂,但卻是知道,蠶是靠吃桑葉吐絲的,蠶繭經(jīng)過繅絲才能成為生絲,然后再怎么變成熟絲怎么織成絲綢他就不懂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桑林受了災(zāi),生絲必然受到影響的,心里不由的擔(dān)心起來,要是這影響太大這一年生意怕就不好做了。如果高價收絲綢在販到海外去賣,雖然賣價必然會高,但是絲綢可不是什么必需品,如果太高自然買的人就少了,而廣州那么多海商競爭如果以激烈恐怕到時候利潤會大受影響啊。
想到這些趙泗的酒興已經(jīng)散了七八分了,鄧西也看出來了,笑道:“趙兄莫非是累了,辛苦一天不如回去休息吧?!?p> 趙泗看到鄧西狡詐的眼神,明白是想支走自己,他好去風(fēng)流,愁緒到少了幾分,笑道:“哈哈,你是怕我耽誤你風(fēng)花雪月了吧?!?p> 鄧西笑道:“兄臺說笑了,真真是關(guān)心兄臺?!?p> 趙泗道:“哈哈,如此謝過了,如此就散去了?!?p> 鄧西道:“哦好,我早移位兄臺準(zhǔn)備好了住處,這就叫人帶你去。我還有些事,明日在陪你?!闭f完就喊來門外一個小廝,來帶趙泗回去,自己不知那里去了。
趙泗心里明白也不打趣,自己跟小廝走了。
鄧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了家,新宅子是一個原來一個徽州鹽商的,這鹽商自從上次出事便舉家搬回老家去了,宅子也出賣了。這宅子屋舍有四五十間,里面假山湖泊盡有,倒是個風(fēng)雅的園子。
趙泗沒有心思欣賞,第二日開始四處聯(lián)系揚州絲商,一連三天沒有找到便宜的貨源。甚至也跑了小絲場,連織戶都親自去拜訪過,總是無果。這日回到住處,心里正愁,梅爾基奧卻興沖沖的跑了來,道:“公子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