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幾天趙泗就去看看秦勇,不過總沒有消息,秦勇說了有的是年前不想出海,大多則是還不愿意換個東家。
不過揚州的鄧西竟送了信來,說是現(xiàn)在境況比先前都要好過很多了,生意大了十倍都不止呢。也跟當(dāng)?shù)睾兰澿l(xiāng)宦相交深厚,還買了個大宅子。趙泗看了信也著實高興,朋友的事業(yè)終于做大了,一想到自己不由的又惆悵起來,那個男人不是雄心萬丈呢,奈何自己竟如此不順。
還十多天就要過年了,廣州的年味正濃,街道上各式小攤店鋪日日都有,擺出各樣貨品小吃。要是遇著趕集那就更加熱鬧了,只見大姑娘小媳婦們呼啦啦的來回逛蕩,直能繞花了眼。
趙泗也置辦了幾件年貨,回到家里時尚早,正要開門卻發(fā)現(xiàn)那古靈精怪的宋歡竟已坐在門前睡著了,詢問畢才知道原來潘安要請自己吃酒。
趙泗不知何故,第二日早早就去了約定的酒樓。
宋記是廣州有名的酒樓,趙泗去了后,跟小二交代了一番就被帶到一個雅閣里面。
這小二十八九歲年紀(jì),趙泗見他長的精明,只曉是個懂事的,又實不知潘安今天請自己是何意,便客氣打聽而來:“小二哥,我且問你,今天潘老爺請客,可是有什么緣故?!?p> 小二答道:“回公子話,到?jīng)]什么緣故,這都是常例的,常年每逢過節(jié)十分這廣州城里的富戶都會宴請衙門里的老爺們的。”
趙泗一聽說請衙門里的老爺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料想是潘安想領(lǐng)他入海商的門路,心想他倒是個仔細(xì)人,做事頗有規(guī)矩。他也是經(jīng)多了這些事的人了,知道做生意不與政府的人打好關(guān)系那是做不長遠(yuǎn)的,此時明顯是潘安在替自己鋪路,心下雖然感激卻突然有些慍怒。怒的是青天白日昭昭天下,為何到了那里都要守這些惡規(guī)矩,光明正大想做些事卻總還要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加上心里不知道怎的特別不愿意落潘安一個人情,竟有一種干脆早些走了的打算。
“公子還有事嗎?”見趙泗半晌沒有說話,旁邊的小二怯聲問道。
趙泗回過神來,又問道:“你可知請的是何人?”
小二道:“這個小的不曾知曉。”
趙泗道:“料想你也不能知道?!?p> 小二又道:“不過按照慣例,想來市舶司提舉李公公是少不了的,或許還得有通判、推官等大人,三司和巡撫是請不到的?!?p> 趙泗心下明白,果然是給自己鋪路的。其實倒是他多情了,這潘安原本就是李府的管家,官府一應(yīng)應(yīng)酬送禮大多是他經(jīng)手的,如今近了年關(guān)少不得打點,只不過是順帶了趙泗罷了。
趙泗自以為想的不錯,一邊掏出了幾錢碎銀子,一邊對小二道:“小二哥辛苦,這些銀子你拿去吃酒?!?p> 小二千恩萬謝,就要告辭,卻又被趙泗叫住,問道:“他們可點好了菜嗎?!?p> 小二道:“單子早都下了,所需的料廚房幾日前都備好了。”
趙泗點頭,問道:“可能拿來我看。”
小二為難道:“這單子如今都在廚房放著,才都準(zhǔn)備了。就是有個副本許在掌柜那里,我卻不好要來?!?p> 趙泗笑道:“既如此就取了掌柜那份來給我看罷,小二哥也休要為難,我這里還有點銀子,你且拿去了堵上他們的嘴,料想也會給你方便的?!闭f著趙泗又掏了個整一兩的銀塊出來,遞了過去。
小二一面說,這原就不該我管的是,怕掌柜責(zé)罵,倒那里還是要公子銀子,既然公子誠意要看,我就舍不得臉面去挨掌柜一通就是了,一面接了銀子去了。
不一會兒小二便回來了,趙泗看了菜單,只見盡是些有名的菜肴,有蠔皇鳳爪、麒麟鱸魚、雄鷹展翅、池塘蓮花等菜,也有些清淡的。
雞鴨魚肉都有,獨不見蟹,趙泗素知這酒樓的蟹是最有名的,于是問道:“怎么不見有蟹?!?p> 小二道:“如今原本不是吃蟹的時候,所以就沒有要。這些菜就緊好了?!?p> 趙泗笑道:“不是時候吃的才好,要到了時候大家都來吃,反倒沒有意思了。你去在給我們添上些蟹來,還有那上好的燒酒也備一些去?!?p> 小二答道:“尊公子的話恰好我們昨兒收了些蟹,只是不大好,本來是打算自己吃的,既然公子要就給了公子吧?!?p> 趙泗道:“嗯,那你去吧?!?p> 突然又想怕是這賬還沒有付呢,于是又止住小二:“還是我自去與你們掌柜的說吧?!?p> 于是便也跟小二一同下了樓,見了掌柜添了些酒菜就不必說,果然那賬還是沒有付的,掌柜說李家的賬都是記下月底結(jié)的。趙泗不想平白落了人情,正好自己出了這酒錢倒也心安些,于是順手就拿出了二十兩銀子對掌柜說,且先算著沒準(zhǔn)過會還要酒要菜,橫豎都從里面扣,要是不夠了自己在補上。掌柜倒答,且夠了的,哪能吃那許多。
趙泗辦妥這些事情就回了樓上,不多會人就來了。
只見潘安引了七八個人過來,見各個油頭脂面的,趙泗想便是衙門里的人,因為這私下里吃請都沒有穿戴官服。
果然趙泗跟潘安見禮后,潘安一一介紹,一個清瘦的穿綠衫兒戴著個紅頭巾就是那市舶司提舉李公公——李鳳。其余的大都腰圓體胖,有廣州府掌推勾獄訟的推官,還有那通判也是跟訟獄有關(guān)的人員。下面幾個都是衙門的小吏,另一個年紀(jì)輕書生模樣的是市舶司的吏目。市舶司的官員都是皇帝直接派來的太監(jiān),能懂什么事,都是底下人干事,這吏目倒也是個要緊的位子。
趙泗一一讓眾人坐,又說了些奉承話,喊小二趕緊上酒上菜。
很快眾人推盤擲盞吃的不亦樂乎,正酒足飯憨要歇了時,趙泗暗示小二把那些蟹拿了上來。
眾人倒小驚喜一下,那提舉李鳳道:“怎么這玩意兒都上來了?!?p> 趙泗道:“因見這里剛進(jìn)了些蟹,所以便要了來給諸位大人品嘗?!?p> 這里都以李鳳為首,除了奉承別人也都不大說話,只見李鳳又道:“這時節(jié)又不對,怎么想的要吃他了。”
趙泗笑道:“雖然時節(jié)不對,但是配著燒酒吃上幾個倒也有趣,這里雖不甚冷。吃些燒酒卻也能補補身子不是?!?p> 李鳳點頭笑道:“是有趣,有趣?!闭f著便帶頭吃了兩個。
接下來就都是潘安應(yīng)付了,趙泗便在一旁看著,知道散了潘安遞給他一個紙扎。囑咐他道,你的事情都打點好了,明年便跟著李家船隊吧,現(xiàn)在那李三公子是不管事的,都托了給我倒也方便。
回頭打開一看,原來是些廣州官員的名目,還有縫節(jié)氣要送的禮數(shù)。分的非常詳細(xì),什么清明送多少,重陽又送多少,還有些小注盡是些官員的愛好什么的,少不得平時也要投他們興討好的。最后還幾張文書,大致是允許齊開船販海的憑證。竟還有兩張是漳州那邊官府的,趙泗到不知道何意了。
散去后,趙泗回家不說。剛到了門外,便看到一人,竟是那老李頭。
老李頭見到趙泗忙上來行禮,趙泗笑道:“怎么什么風(fēng)把您老給吹過來了,感情最近得了閑了,不去賭場發(fā)財去了?!?p> 老李頭道:“公子笑話了,自那日從日本回來,我可是戒了,您可看我再去那破落地方了不曾?!?p> 趙泗點頭:“倒也是,看來你收的那個日本小娘子可是收對了。”
老李頭憨笑道:“公子取笑了?!?p> 趙泗開了門要讓他進(jìn)屋,老李頭卻拉著道:“不進(jìn)去了,我有句話說完就走,怕她等急了?!?p> 趙泗又哈哈一笑取樂,道:“既然如此,就說吧?!?p> 老李頭倒有些扭捏:“我聽說公子有船了,就是想,想來自薦個掌船,不知”
不等他說完趙泗打斷道:“你,你要做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