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身為宋臣,又是趙匡胤手下首席幕僚,當然也很氣憤李煜所言,但他更多的是理智。趙普說道:“太子殿下今天來不是為逞口舌之便的吧!我們還是辦正事吧!您之前曾答應過我們不再幫助李重進等反賊,為什么還要收留他們?幾次想要問你們討要說法,你卻將我大宋使臣一一拒之門外,這是何道理啊?如果南唐這點誠意都沒有,又何談結盟呢?”
李煜道:“趙大人恐怕有些誤會了,逃到南唐的都是些淮南的難民,他們因為你們的戰(zhàn)事不得不逃離家園,躲到沒有硝煙的地方。我們南唐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收留了他們,這有什么不對嗎?而且這幾天我都在忙于政務,你也知道在下初任太子,很多事等著我去辦,如果怠慢了貴國使者,還請見諒??!”李煜做了個賠禮道歉的舉動。他心道:“反正又不花錢,做做樣子又如何?”
趙普碰到這樣的對手也感到一絲無奈,他又說道:“既然如此,我大宋也不再深究了,希望殿下多加小心,不要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混進去才是。還有一事,我們長公主近來抱恙在身,恐怕無法嫁到南唐了。和親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開玩喜呢吧!這事也是你們說黃就能黃的,這讓我們南唐顏面何存,更何況我們聘禮、迎親的隊伍都已經準備好了,這事全國也盡然全知?,F(xiàn)在你告訴我算了,不可能,就是再多的錢也不可能!公主病了,那我就等她病好了我再迎娶她。這事就說定了!”說完他踱步從趙普身邊而過,走向高臺。李煜得知趙夢病了,很是擔心,但還是想要盡力保全婚事,根本不給趙普繼續(xù)說下去的機會。
趙普還想說什么,但李煜已經走遠,他心道:“看來只好盡快找回公主才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出這餿主意呢?”接著他和兩國重臣一同踏上高臺。
李煜走到趙匡胤旁邊,拱手說道:“剛才侄兒多有冒犯,還請叔父大人勿要見怪!”李煜心想:“拋開國事先不管,就因為我和夢兒的事,那他也遲早要成為我的岳父大人啊,我理應討好他才對,要不然他真的悔婚,我也沒招了。再說論輩分他也高于我,我應該尊老愛幼才是。算了,就讓你一會吧!”
趙匡胤見李煜賠禮道歉,只道他又在耍什么把戲,沒加理會。李煜吃了個啞巴虧,乖乖的退到一旁。兩國人各站一邊,北宋以趙匡胤為首,后面是趙普、石守信等人,南唐以李煜為首,后面是馮延巳、林仁肇等人。
趙匡胤看了一眼林仁肇,微微一笑道:“想必閣下就是聞名于世的林仁肇將軍吧!失敬失敬!”林仁肇回聲:“不敢不敢!”堂堂北宋皇帝居然會對敵國將領如此客氣,不得不讓其余眾人心生懷疑,是不是南唐軍隊的頂梁柱已經暗中投靠了北宋,如果真是那樣,南唐豈不危矣?
李煜想到趙匡胤這是有意在挑撥、離間南唐君臣關系,剛消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來,但這次卻忍住,沒有發(fā)作出來。
趙普道:“今日宋唐兩國再次簽訂盟約,雖然是立誓五年內互不攻伐,但自古亂世最受苦的還是民間百姓,所以在下希望兩國緩和的局面持續(xù)的越久越好,不只局限在這五年!”趙匡胤道:“愛卿說的沒錯,我們大宋自然是希望兩國能夠長久和平相處下去,不知道李太子意下如何?”
李煜道:“江北江南皆是華夏土壤,百姓也都是華夏子孫,如果兩國長期對立,不能早日實現(xiàn)統(tǒng)一,我愧對我們炎黃大帝啊!”李煜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只要五年,五年后就開戰(zhàn)。
李煜的話著實惹怒了趙匡胤,他說道:“年輕人不要太氣盛,你要知道五年里,會發(fā)生很多事,到時很可能兩國已不再勢均力敵,而是有人跪著求朕饒他一命??!”
“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嘛?五年的確會有改變,但誰也說不準會怎么變化。到時你們被遼國打得打敗,向我們求援也說不定??!”李煜想起一句臺詞,脫口而出。
趙匡胤知道在口舌上是敵不過李煜了,他干脆不再和他廢話,他命人倒上兩碗酒,又拿過一把匕首在自己指尖輕輕一劃,將鮮血滴落在兩碗酒水中。而后對李煜道:“到你了!”
李煜嘖嘖嘴,看了看自己纖細的小手指道:“這一步能不能省去???自己割自己,是不是太傻了?”眾人一愣,心道你是害怕了吧,還找這么多借口!
趙匡胤拉起李煜的胳膊,一邊說道:“來,朕來幫你!”說著,拿起刀想要去割李煜的手指。突然,兩人的胳膊停滯在空中,感覺像是趙匡胤竟然拉不動李煜的胳膊。趙匡胤皺了下眉頭,又用盡全力試了一下,仍然沒有讓李煜的胳膊挪動分毫。原來李煜早已暗中加力,他心道:“要是讓你替我割手指,恐怕我整個人都殘缺了!”
很快,場面變得很緊張,因為這已經不像是在和好,更像是兩國的元首在較勁,更為奇怪的是久經沙場的趙匡胤竟然沒有李煜一介書生的力氣大!
“陛下,還是讓太子自己來吧!”趙普給了趙匡胤一個臺階下。趙匡胤也知趣的放開了手,但心里也在稱奇:“這小子不僅能說會道,力氣也大得很,恐怕還有一身武功吧!”
李煜從袖口拿出自己的匕首,剛想要去割自己的手指,趙匡胤突然道:“等等,你這把匕首是從哪里來的?”李煜暗道:“糟糕,我怎么忘記這玩意是當初趙匡胤為救女兒送給李大保命用的了,如果自己實話實說,那豈不承認我曾在趙府為奴,那個李大就是我,我就是李大?看來還得編個謊話瞞過他才是。”
“哦,你說這把匕首??!這是我一名手下從戰(zhàn)場上繳獲來的,只可惜此人已經因公殉職了!”李煜說謊的功夫可謂不淺,臉不紅,氣不喘,繼續(xù)割出血來滴進兩個酒碗里。
趙匡胤思索一會,也沒再深究,他和李煜分別端起一碗酒,咕咚喝下肚去。李煜感到一陣惡心,心道:“這他媽什么玩意?。±献影l(fā)誓再也不喝這東西了!”之后有文臣呈上擬好的盟約,趙匡胤和李煜分別蓋上兩國大印。至此唐宋重歸于好,南北相望,很長一段時間不再有硝煙。兩國百姓聽到此消息,歡呼鼓舞,甚至拿出家里的鞭炮燃放慶祝。由此可見,百姓受戰(zhàn)亂之苦。
儀式完成后,宋軍開始陸續(xù)渡過淮河,北上而去。唐軍等宋軍都渡過河去懸著的心這才落下,之前生怕對面的宋軍一鼓作氣沖殺過來,自己想跑都跑不了。趙匡胤和趙普在對岸議論,只聽得趙匡胤道:“則平兄,你還記得當初夢兒被綁架,我送給李大一把匕首嗎?”
趙普道:“記得?。≡趺戳??”
趙匡胤道:“李煜今天手上那把匕首就是我送給李大的,此匕首削鐵如泥,做工精細,世間罕有,我不會記錯的。再聽李煜說匕首是從一個殉職的手下那得來的,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李大。現(xiàn)在看來,李大果然是南唐派到我趙府的奸細。他從朕手中騙走寶刀,轉手就送給了李煜?!?p> 趙普細想了一會,說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李煜就是李大,他們是同一人。”趙匡胤一驚:“這怎么可能?李大已經死了,再說李煜堂堂皇子怎么可能潛入我趙府為奴呢?”
“我也只是懷疑而已,雖然二人相貌不同,從身材和聲音上來判斷,我總覺得這兩人像是同一人。再說,李大只是跳崖,是生是死我們也不知道!”趙普說道。
“如果李煜真的是李大,那他和夢兒豈不早就認識,而且還救過夢兒的命?可惜,和親的事沒成,否則我們就能搞清李煜到底是不是李大了!”趙匡胤說道。趙普有些抱歉地說道:“陛下,那李煜并沒有答應我們退婚的要求。我對他說公主病重,經不起長途跋涉,他卻要等公主好起來,再迎娶,看來我們得盡快找回公主才是。不過從這一點,我更加懷疑李煜早就認識了長公主,而且兩人可能還有感情。本來我們還可以找人代替公主嫁到南唐,但現(xiàn)在恐怕行不通了?!?p> “照你這么說,夢兒因為不愿意嫁給李煜而離家出走,是因為她的意中人是李大,但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李煜和李大其實是一個人。他們二人陰差陽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趙匡胤難以置信的說道。
趙普道:“我們也這時猜測而已!或許事情并非我們想象的那樣?!?p> 對岸的李煜豎耳細聽到兩人的談話,知道趙夢并非生病,而是因為逃婚而離家出走,可笑的是她逃避的對象和追求的對象竟然是同一個人。李煜有些暈倒,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心道:“天意弄人??!”
宋唐兩軍按照約定各自向后撤一百里,淮河沿岸真正成了沒有任何軍隊把守的軍事空白區(qū)。雖然表面上沒有成群的軍人巡視,但沒過幾天,淮河沿岸就出現(xiàn)了很多陌生人,什么都不干,只是來回走動瞭望對岸。時間長了,當地的百姓也就習以為常了。
李煜冊封林仁肇為鎮(zhèn)北大將軍,林益為副將,徐虎和李德成為中郎將,率領二十萬大軍駐守在淮南。李煜則帶著剩下十幾萬人回師金陵去了。回到金陵,李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的任命楊民為各地探子的頭目,并將這一組織正式命名為“情報司”。而情報司接到的第一個任務不是去刺探什么重要機密,而是要在各地秘密尋找宋國長公主趙夢。李煜給他們畫了畫像,并撥巨款作為活動經費。之前這樣的機構并沒有受到重視,但李煜掌權后,南唐情報司逐漸成為人人忌憚的神秘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