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軍隊,無論多龐大,如果有明確的作戰(zhàn)目標(biāo),有明確的進攻路線,有精密的時間管制,其實也不是那么難指揮的。
不過這也是相對而言。比如張左耀,現(xiàn)在就頭痛無比。
“怎么搞的,他到底到哪里了?”張左耀對著三兒幾乎用咆哮的問。
“不知道!”三兒有些憋屈。
“這個楚夜,真是!?。 比嗳嚅T心,張左耀顯得很不安,他有些暗自悔恨自己的想當(dāng)然。其實不光楚夜,出了山道口,消失在夜色中之后便失去了聯(lián)系的部隊還有許多小部。特別是一些以隊旅為單位的新編部。
猶豫再三,張左耀總算定下決心,卻不是要攻擊:“算了,不能拿士兵的生命冒險,傳令所有軍隊亮起火把!”
“統(tǒng)軍!”一支默不作聲的關(guān)志皺著眉頭:“要不讓長道軍先上,都來到這里了!就這么撤……”
張左耀明白關(guān)志的意思,他卻不在乎什么面子:“不,太冒險,突襲的話。特甲特乙兩營迅速吸引城墻兵。特旅二百人我堅信可以洞開那細小的城門,然后是陌刀隊突進……可是現(xiàn)在這么多人不到位,戰(zhàn)力大減不說,如此一亂,那些新組編的部隊將失去引導(dǎo),傷亡和潰散必定損失會很大,咱們即便拿下小川,有什么意義?”
小川鎮(zhèn)城頭。
“那是有人把?”一個守衛(wèi)指著漆黑的夜色詢問。
“有個屁,這深更半夜的!啊!??!哎,這鬼日子過得!”一同巡邏的矮個同伴看也不看,打著哈欠抱怨。
守衛(wèi)想想可能覺得也是這理,剛想不管,卻在閃動的黑影出看到了變化。一絲火光,對,是火光:“火……火!!”
“火?這不亮著嘛?”同伴聽見他語氣不對,急忙抬頭看看自己的火把,卻沒發(fā)現(xiàn)異常,于是他看向高個,卻發(fā)現(xiàn)他張大了嘴,手指向城外。于是他順著也望了過去。
“哐啷!”火把掉在了地上,火星四濺。矮個卻頭也不會的奔跑起來:“有敵來犯……有敵來犯……!”
“快,上城!”
“你他娘的跑個屁!”
“那邊有人!”
“那邊也有!”
其實不用矮個守衛(wèi)嘶喊,所有立在城墻上的守軍都知道有敵來犯,因為,城外成片成片的火把亮了起來。火光下,是一張張黑亮黑亮的面孔以及閃著寒光的刀槍。而夜色里的部隊不知為何,也不攻擊,只靜靜的看著城頭,如果一直野狼正在欣賞自己的食物。
而正值城頭慌亂之際,小川鎮(zhèn)四周不少地方也亮起了火把,有的正在隨著他們的主人不停跳動,顯然正在移動。而有的則立于一處,靜靜的觀望。
“天啊,這到底來了多少人?”約莫一株香時間,城頭出現(xiàn)一個只穿了半截鎧甲的將領(lǐng)走上了城頭,而他身后,立著許多正在收拾衣物的軍官。
“將軍,看架勢,人家已經(jīng)埋婦多時了?!币粋€頗為壯實的軍官說到。
“那怎么辦?。俊卑爰总姽偃缤幌伦诱业街餍墓?,立馬焦急的詢問。
屬下想了想:“將軍,對面的火把最多,隊列也最齊,看來是中軍,得把衛(wèi)所的兵都調(diào)過來!”
半甲軍官一聽,就要同意,不過他卻遲遲沒有開口,倒不是沉思什么,而是他看見說話的屬下正對自己擠眉弄眼,似乎還有別話:“嗯……好,就這么辦,你們幾個,在這里守好了,我去掉援兵過來……你和本將一同前去!”
事情說來簡單,守將年紀(jì)不過二十五,一看就是個冒牌貨。而對他進言的那個屬下說好聽了叫很機靈,說不好聽叫怯懦,離開了城投,貼著守將的耳朵他就開始大放厥詞了:“將軍,城外大軍此刻拉開了架勢,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攻城,但人家有整軍,有斥候,更有散兵監(jiān)視兩門,伏兵肯定少不了,戰(zhàn)法圍三缺一,這仗沒法打……!”
“這仗沒法打!”另一邊,張左耀的營房里,他又一次嘆息。不知道是自己安排太兒戲還是有的將領(lǐng)真的方向感太差,本來打算整軍立于西門開始攻擊,火把一亮起他這才知道,有的部隊已經(jīng)繞過城墻到了南門,零星的小隊甚至繞到北門。
關(guān)志此刻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只是好奇:“統(tǒng)軍,既然已經(jīng)亮開架勢撤退,為何不立刻撤出?”
張左耀無奈:“咱們一走,那些散兵怎么辦,若是守將冒險出城,他們只有鉆大山。等等吧!”
“旅帥!旅帥”正是這時,二豹按著自己的佩刀亡命的奔進了營房:“稟旅帥,城頭有變!”
“嗯?出城了?”張左耀頓時一陣緊張,早先他也擔(dān)心過,不過有夜色掩護,對方不知道自己的底細,按理應(yīng)該不會的,他這才放膽等待那些走錯了路的士兵回陣。
二豹撥浪鼓般的搖頭:“不是,炸城了!”
“???為什么?”張左耀拉長了臉,這還沒打啊!小川鎮(zhèn)里是兩千兵丁不是兩千民夫,說炸就炸,讓人難以置信。
“不知道。好像是將領(lǐng)先跑了!”二豹不是很確定,他也是一看出不對便跑來了。
張左耀看看關(guān)志,卻見他也是一臉的迷茫。關(guān)于守將他們之前就研究過,不過因為情報太少,實在沒什么頭緒,卻不想此刻卻是沾了人家的光,張左耀想笑,又怕高興得太早,趕緊拉起二豹往營外奔去,邊跑邊看:“看看去,快!“
其實說是營房,也就是一個三角帳篷,為了大家處理大小事務(wù)方便而單間,就在山道口出來一個隱蔽的拐角。距離戰(zhàn)場并不遠。
不一會,張左耀離小川城越來越近,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那么蚵?,似乎是兵器的敲擊,喧囂和咒罵則聽得很清楚。除了沒有一般炸城會有的火光外,幾乎可以確定里面的情況。
“旅帥!打不打?”一直在戰(zhàn)場上的白波也是一臉稀奇的望著城頭的紛亂,聽到馬蹄聲急忙轉(zhuǎn)頭,一見是張左耀,催馬上前詢問,一如既往的簡潔。
“有多久了?”張左耀此刻,瞇著眼能夠看到城頭的士兵來回跑動。
“既是片刻之前,似乎一下炸開了鍋一般!”
“會不會是敵人誘敵之策?”張左耀越想越蹊蹺。
“有可能!”白波想了想,又補充:“要不咱們試一試?”
似乎第一次試圖用作戰(zhàn)計劃來替代沖鋒陷陣的失敗讓張左耀有些顧及,一時他沒敢回答白波的話,望望火把下透著黑影的臉,又望望城頭,突然他想起了青石縣的那個夜晚,如出一轍的城內(nèi)紛亂,如出一轍的兩個選擇,打還是不打;更巧合的是,那夜的城外,義寧軍右衛(wèi)營校尉張忠杰同張左耀一樣問過相同的話,當(dāng)然這是張左耀不知道的;
半響,張左耀他吐了一口唾沫:“那夜沒有膽子和我們一起沖城門的,都他娘的死光了,干。富貴險中求,怕死沒好漢!打!”
“命令,陌刀隊撤到后軍,已經(jīng)集結(jié)到正面的南陀營負責(zé)左段城墻的攻擊!”
“是!”回話的人是武中的親兵。武中尚在自己的隊伍里。
“在南陀營開始接近城墻后,長道軍開始攻擊右段。”
“是!”關(guān)志點頭,然后撥馬離去。
“白波,一株香后,弓兵隊要燒掉箭樓,給我死命的射!我?guī)芈迷议_城門!”
“旅帥,你不能去?。 卑撞▌傁腩I(lǐng)命,聽了最后一句,反而一愣。
張左耀知道他要說什么,不過他依舊不習(xí)慣這么干而已,所以,他提馬錯身于白波一側(cè),靠過去小聲說到:“好了,執(zhí)行命令!出征是我的決定,此刻我也只是為咱們博個明天,我們領(lǐng)兵的,要對得起自己的兵,也只有這樣,才會讓我自己記得一切來之不易,也只有這樣,得到的才心安理得!”
其實張左耀都忘記了,曾幾何時,他可不管這么多,只要活下去就是萬幸,比如青石縣哪個夜晚,他就從未想過。
……
沒有民夫,護城河無法填平,最早攻擊的南陀營部士兵只得用竹梯搭起空橋,還好城小河也窄,加固的竹梯能夠承受兩三個人過河,幾十把橋搭起來,過河的速度還是相當(dāng)快的!當(dāng)然,如果城頭防備嚴(yán)密,弓箭鏟射,河里水一樣會被染紅,不過這種情況并沒有發(fā)生而已。
過了河,有搭起云梯,有人支起盾牌抵御稀稀拉拉的弓箭和落石。還有一部份人開始沿著城墻角貼向城門,他們要想辦法放下吊橋,當(dāng)然,這在平時也是不可能的,鐳石滾木會迅速將他們淹沒,但如果里面真的是炸城,情況就不一樣了。
而這時,右側(cè)的攻擊也開始了,進展同樣順利無比。
離城百步,張左耀立于馬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有些事情,一旦開始,結(jié)果就不在自己的手里了,他也只能看著,等待著。
“快!快!沖車上前!”張左耀身后,終于尋著火光出現(xiàn)的楚夜叫喊著,他的隊伍已經(jīng)列到了特旅身后,而他自己則無比堅決同張左耀一起站到了整個中軍的前面。
沖車,其實只是一個簡易的原木搖擺,白天時就在山道口制作完畢,但時間倉促,連木倫都沒有,只能靠人抬著分部件前進,說到這個,張左耀倒是不得不佩服長道軍營里的木匠師傅,那些簡易的活節(jié),雖然晃晃悠悠,但物理還算不錯的他一眼就肯定這東西三角支點倒扣的架構(gòu),綁上麻繩即便重達千斤的整木搖擺起來也絕對是散不了的。
“來了!”一直立于張左耀一側(cè)的白波突然開口。
而沿著他的目光光看去,付出幾個傷亡以后,南陀營部搶吊橋的小隊已經(jīng)靠近吊橋,不過對于高懸于天空的鐵索又豈是那么好對付?只見一個最前的士兵丟掉了自己的長槍,如同猿猴一般順著吊橋的邊緣的巨大梁木攀巖而上,他們不是要對付鐵索,而是要鑿出鐵索鉚進巨木之中的部分,這將是一個艱巨的工程!
“?。 笨上?,士兵尚未攀到拉索出,不知有意還是流矢,一支弓箭射中了他,他頓時一陣翻滾的落下,不過四處的吶喊和廝殺聲讓張左耀聽不清這個勇敢的小兵是否慘叫,他更不知道下一個試圖爬上去的人是否會依舊重復(fù)這樣的命運。
“旅帥,你看!”正焦急,白波把手指向了左側(cè)城墻。
張左耀微微側(cè)臉,原來,左側(cè)城墻的戰(zhàn)斗很快延續(xù)到了城頭,看起來敵人的抵抗很是微弱。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眼睛里,讓他不由有些郁悶!
“那是武營官吧?”白波也有些吃驚。
“這個武中,真是……!”沒錯,哪個身影就是武中,太遠了,其實更本看不清人,但武中有個很特別的東西,那就是他手里巨大的狼牙棒,突突的鐵制尖刺讓人很遠就能感受到他的殺傷力,而此刻,武中左突右沖,或橫掃,或錘擊獨占了好一片城頭,好生威武。但凡靠近著,頃刻間便會消失在城頭,不是跌入城內(nèi)墻頭,就是直接穿過垛口飛倒了城外,張左耀幾乎都能看到哪空中飛舞的血液和被突刺撕扯下來的皮肉混雜在一起。
嘎吱?。。。?p> 張左耀正看的熱血沸騰,一聲木板翹動的聲響劃破天際,立馬扯動了她的神經(jīng),聽起來,就在這不經(jīng)意間,似乎,城門口的鑿木兵得手了。